“嗯？”方佑北看着我，“你倒是动作快啊。”
  我得意一笑，“你还没回答我妈的问题呢。”
  “还行吧。”方佑北眼也没抬地答道。
  我鼓掌，热烈地鼓掌，“佑茜姑姑好厉害，把滞销品一拉出去，立马就成了。”
  “曦妍。”宋瑞如说我，“怎么说话呢。”
  方佑北瞥我一眼，“没大没小。”
  我嘻嘻地笑着说：“我要见未来婶婶，要见要见！”
  方佑茜笑道：“合适的话，就带回来给爸见见。”
  我还准备继续起哄，被母亲制止了。我只好眨眨眼闭嘴，等方佑北出去之后我也陪佑茜姑姑出去了。
  方佑茜坐进车里后又问我：“你和佑北的感情很好？”
  我笑，“反正平常里没有叔侄辈分之分。”顿了顿，我又说：“小叔叔很疼我。”
  方佑茜笑着点点头，“倒是没想到。他和你差十岁吧？”
  盛夏的夜里，连风吹到脸上都是带着糯糯的气息。本不是相思的季节，却有这样缠人的夜风。随意地翻着菜牌，看着外面隔了层玻璃依旧喧闹的街景，等情人。我微笑，或者说，等老师，也可以。
  后来等得肚子饿，点了份色拉边吃边等。说实话，我是有些失望的，一直憧憬着，不说让他等我吧，好歹不能让我等他等到肚子咕咕叫，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我发信息过去：十分钟内不到，就再也不要到了！
  在方家，或许只有宋瑞如没受过我的脾气。但我真不是一个随便乱发脾气的人，所有都是事出有因，而大部分的因都是方世申。今天从五点刚过等到快八点，实在是挑战我的极限。
  我敲着桌子，叫了服务生来结账，然后推门出去。外面的热空气团上来，有片刻头晕脑胀的感觉。站在门口定定神，突然手机响，掏出来一看，是杨靖宇。我按掉，又响，再按掉，再响。挺有恒心的，嘴角不自觉地悄悄爬起一点弧度。“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杨靖宇没答先笑，“是。解释等于掩饰，我知道的，所以没什么好掩饰的。”
  我也渐渐笑开来，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微微好起来。我问：“那你还要说什么？”
  杨靖宇答：“我已经到了，能给个机会，将功赎罪，吃顿真正意义上的晚饭吗？”
  我看表，八点已经过了。方家是雷打不动的六点半吃饭，方世申的规矩，以至于他有应酬，方家也是习惯了这个点。八点，是佣人都洗好碗的时间了。我抿嘴笑笑，“好吧，你现在在哪？”
  杨靖宇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愉悦，“就在你前面，抬头向前——看！”
  一略眼，对面是热闹喧嚣的街道，人来人往的，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却不是杨靖宇，而是方佑北。哈？旁边的人是未来婶婶？“你先进去点菜，我一会回来。”不等他同意不同意，也轮不到他同意不同意，我挂了电话就朝方佑北那走过去。
  杨靖宇却在半路上一拉我的手，“生气了？”
  “没有。”
  杨靖宇一反手，把我拉到他身前，“明明有。”
  “没呢。”
  杨靖宇双手把我脸扳正，“对不起。”
  我终于看着他，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来是有的，现在真没了。你先进去把菜点了，我很快就回来。”我转身就要过去问问方佑北啥回事，是不是要带婶婶回方家确认了。
  杨靖宇却突然一把把我揽进怀里，侧脸贴在我的鬓发上，略为深情地说了句，“真的对不起。”
  我笑着拍拍他手臂，“真的……”后半句还没出口，一转脸就看见牵着美女的手放在身后，挑着眉头却眯着眼看我的方佑北。
  “哎呀，哎呀。”方佑北拉着美女退后，“我罪孽了，竟然破坏了曦妍的好事！”
  “小叔叔。”我叫，“别乱说话。”
  方佑北牵着美女走过来，对我“嘿嘿”地笑了两声。
  杨靖宇也放开我了，改而跟他一样的动作，牵着我的手。
  我先介绍，“我小叔叔，方佑北，旁边是我未来婶婶；这是我老师……杨靖宇。”
  方佑北上下打量了一圈杨靖宇，才说：“束欣欣，你佑茜姑姑的学妹。我侄女，方曦妍。”又再看了杨靖宇好几眼，“男朋友就男朋友呗，还不敢承认。”
  我对他吐吐舌头，“未来婶婶就未来婶婶呗，你不也不敢承认么！”
  方佑北总是止不住左看右看杨靖宇，但动作又不能太过，便说：“要么进去边吃边聊吧。”
  直到重新在餐厅里坐下了，杨靖宇跟我再说话的第一句是：“你小叔叔跟我有些像啊。”
  我转脸看他，“上半部分，眼睛鼻子比较像。”我说完后，他也没再说什么。我很奇怪，他怎么一点不好奇，表情很淡定嘛。
  基本上是方佑北点的菜。这里不单是年龄，就是辈分也是他最大，最后买单的人也很可能是他，所以点菜这事舍他其谁？
  菜上得快，陆陆续续端上桌，都是我爱吃的。我已经饿过又再饿了，于是拿起筷子立刻就开动起来。
  方佑北看着我皱眉，“那也不至于饿死鬼投胎吧，看你吃的什么样子！”
  我撇撇嘴，“嫌我不好看，就扭头跟未来婶婶谈谈情说说爱去，等我吃完再和你说。”
  方佑北果然是不看我了，却不是转头跟束欣欣说话，而是跟杨靖宇聊起来。一问一答的，颇有见家长的感觉。
  后来杨靖宇给我夹菜，碰巧方佑北也给我夹。方佑北笑着把筷子收回去，自己一口吃掉，说：“哈哈，小叔叔都忘记你现在身边有护花使者了。”
  我夹了一筷子菜，从方佑北的腕上兜了一圈然后放到杨靖宇的碗里，“小叔叔忘记旁边坐着美人婶婶了？积极点啊！”
  “呵。”方佑北一笑，对杨靖宇说：“我哥哥跟嫂嫂都对她没有办法，把她推给我，结果我发现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是对她没有办法，现在我发现了，把她交给你，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在心里大骂，什么话！
  结果我在心里刚骂完，就听到杨靖宇说：“小叔叔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对她没办法呢。”
  我正低着头吃鱼，但隐隐听到他的声音里是带着自信淡定的笑意的。没计较他迟到的事，心里头就先软化起来了。
  结果方佑北又说了：“有前途，这就叫小叔叔，以后我一定给你在老爷子面前多说好话！”
  我抬头，“当我透明呢！婶婶给我主持公道！”
  第九章
  杨靖宇表示还要回去写报告，就不继续晚间的活动了，也拒绝了方佑北说送他的提议，并把我塞上了方佑北的车后座，“听小叔叔的话，回去想我的话可以预习课程。”
  方佑北和束欣欣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方佑北再次大笑出声，“哈哈，男朋友的话要听，曦妍，今晚我就开始监督你。”
  我坐正身，看着前方道：“谁说我要想你了。”
  “嗯，那我想你就研究下你以前做错的题为什么会这样错。”杨靖宇跟我说完，又走前两步，跟方佑北说：“小叔叔先送婶婶回去吧，搅了你们的约会实在……”
  束欣欣一直整晚都没说什么话，此时一出口就是一言惊人，“承你一句婶婶，我和你小叔叔就什么时候再约会都行。”
  呀……我在心中叫。
  方佑北把束欣欣送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让我坐到了副驾驶上，问：“你还真把小叔叔的失散胞弟找出来了？”
  “其实他嘴巴和你不太像，最像的是眼睛。”
  方佑北笑起来，“但他说话的调调倒是和我挺像的，我看好他！”
  我默默地在心中汗一个。
  某日在方家晚饭的餐桌上，方世申说：“佑北，三十了，是该定下来了。束家也不错，和你倒是门当户对的。”方世申夹了块带鱼，“成家了就好专心回公司里做事了，减轻我和你哥的担子，别成天在外面玩。过几天带回来让我看看吧。”
  方佑茜笑着搭腔，“最好在我回美国前把事情办了。”
  “姐，你说得也太超前了吧。”
  “呵呵，为你好。超龄剩男。”
  我死死地把要喷饭的冲动憋回去。我这个方向，这个距离，要是放肆一点，就真的可以一口饭喷到方世申的老脸上去了。
  方佑北瞪了我一眼，突然毫无征兆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准备和曦妍的一起办呢，热闹、喜庆。”
  我无辜地抬眼看着饭桌上的一圈人，“跟我什么关系啊，我还在念书。”
  方世申难得地对我和蔼，点点头道：“曦妍还小，你当叔叔的跟侄女一块办婚礼成什么样。”
  我用力地点头，然后对着方佑北的方向做口型，“成什么样，成什么样……”
  方佑北却突然伸脚过来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我跟他不坐一边上，他竟然能踢到我，可想是有些急了。我那天看他和束欣欣的样子，明明挺好的，难道是假象？但听束欣欣最后那句话，想深一层，似乎又像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没想到方佑北谈个恋爱，把方世申高兴坏了，我又听到他再次关爱地问我：“曦妍，听说你也交男朋友了？”
  “啊？”我茫然抬头，扫了一圈，接着低头吃饭，“是。”
  宋瑞如笑着说：“爸，曦妍还小，就算是谈朋友了也肯定还没定。”
  方佑北抢话，“谁说的，我看曦妍这次十有□□是就这个了。”
  我拼命地撂脚，可惜我脚不够长，划了几下都没碰到东西，正当我准备收兵的时候，却突然被我撂倒了。我在上面狠狠地捻踩了一脚，然后对着方佑北皱了下鼻子。
  方佑北吃痛地吸了口气，然后苦瓜脸地咬咬牙，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方世申笑，“是嘛，什么时候也带回来让爷爷瞧瞧？是同学吗？”
  我还没说话，就听见一边的方佑北笑着说：“爸，不是，是老师哦，师生恋哦。”
  “老师啊。”方世申很平淡地重复了一遍，不带情绪，连表情也是木木的，看不出他想什么，高兴还是不高兴，允许还是不允许。
  但话说回来，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允许不允许，我喜欢的就一定会争取回来，可不会管他什么态度。一般情况下，听到我谈了个老师，无非就是两种话吧，门不当户不对，或者说，不正经！
  方佑北的笑垮拉下来，问：“爸，你不是在想门当户对这个问题吧？”
  方佑茜也插嘴，“对啊，爸，别用老思想拆散好姻缘。”
  方世申笑起来，“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对我慈祥地笑笑，“别影响了学业就好，如果觉得差不多，带回来让爷爷看看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回答，出自方世申的口，实在让我大跌眼镜。我愣了愣，才答了个“哦。”字。回到房间我还在想这整个吃饭的全过程，一截截慢播倒带重放，依旧觉得奇怪，也依旧研究不出原因。在沙发上看一眼窗外的夜色，天清月明，虽然无星但也无云，一片墨蓝色的天幕衬着皎洁的月辉，照说应该不是阴谋的前夜啊。
  月底佑茜姑姑就要回美国了，她不止一次地缠着要我带男朋友给她看，那样子就像个孩子。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杨靖宇和佑茜姑姑见面时，依旧是杨靖宇淡定，佑茜姑姑惊讶。
  杨靖宇在桌子下面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不巧这个动作却被佑茜姑姑看见了。我只好抬头迎上她含笑的目光，也微笑着说：“佑茜姑姑，你答应我一定给我说好话的，飞回美国了也不能忘。”
  佑茜姑姑还没答话呢，杨靖宇先说了：“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放心，你家里人会喜欢我的。”
  我和佑茜姑姑同时挑眉看他。
  “不信？”
  我说：“不信。”
  方佑茜却说：“信！”
  杨靖宇笑。
  “不许得意！”
  “没有得意，明显是你姑姑见识比你广。”
  “哼，拍马屁！”
  方佑茜对我笑道：“好了，姑姑一定给你们说好话。”她故意朝我眨眨眼，“不看在我漂亮侄女的面上，也看在小杨的嘴甜的份上。”
  吃过饭后，我走在街上挽着杨靖宇的手臂，头枕着他的肩膀，“我发现，我家里的人怎么好像都一下子喜欢你了？”
  杨靖宇悠哉游哉地答：“我人格魅力好呀。”
  我看着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笑，“臭美。”
  此刻的街景很美，如同我的心情。如果生活里没有方世申，就是没有乱七八糟的灯箱广告和震耳欲聋的蹦跶音乐的宁静街道，鹅黄的灯光照着安静祥和的街道。如果生活里有杨靖宇，则是现在这番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景象。我想我该是找对人了。我又天马行空地乱想，想到以后，我会不会甚至比小叔叔还要早地定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