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靖宇的课，一般是先说一个笑话，再开始上课。
  我认认真真地把视线粘在了他身上，贴牢固了。越看，越觉得他和小叔叔像，身高，脸型，还有眼睛鼻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小叔叔一样对我好呢？貌似快进得太快了，我笑笑，明明八字还没一撇。
  “三十七号。”杨靖宇点学号回答问题。
  王春妮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我砸了下嘴，站起来。
  班里也渐渐的传出低低的嗡嗡的笑声来。
  杨靖宇微愣后眨了下眼，然后渐渐地笑开来，“又是这位同学啊，这么巧。”他低头看看名册，“方曦妍。”
  我以为他认出我来了，就该让我坐下，重新点一号人，毕竟抽点除了这个算出勤还算平时成绩的，怎么说也该匀点给别的同学。
  结果杨靖宇再抬头看向我的时候，还是笑着说：“嗯，这次会吗？”
  我木着脸回答，“还是不会，老师。”
  杨靖宇就是笑脸型的，半点都没生气，点头让我先坐下，“二十七号。”
  一个平头男生站起来，三两下就把题目利落地解出来了。
  杨靖宇笑得有些慈祥，嗯，就是老爷爷老太太式的那种慈祥，问：“大家都懂了吗？”
  一堆人装模作样地配合，卖力大喊：“懂了，老师。”
  杨靖宇又低头去看了下名册，问我：“方曦妍，你懂了吗？”
  你这是耍我还是关心我！我看着他和小叔叔相像的长相，还有那说话的调子！我木着脸还没回答，他就又发话了。
  “还没懂是吧，没关系，课后到我办公室来，有不懂的同学也一块来。刚才喊着懂了的同学希望是都懂了，因为下下堂课会有随堂测验。”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课后的办公室我没去，那么耸的方式不适合我的风格。而下堂课杨靖宇也没说我什么，甚至也没把视线往我身上投，就那样以他一直的微笑风格把课说完了，然后下课前提醒了一下下堂课的随堂测验。
  王春妮大笑。别人笑，是笑得花枝乱颤。她笑，是笑得胸前两团肉乱抖。“你干脆别考了，肯定能去办公室，又制造了一次机会，多爽！”
  我瞪眼，“信不信我在你领口的这团白肉上捏个玫红蝴蝶斑来？”
  王春妮叉腰挺胸，“来吧！e　on　！Baby！这样性感！”
  我真伸手了。
  王春妮把我手挡开，“曦妍，你就不能换些新意威胁我？听我的没错，然后你就可以和伪小叔叔唧唧歪歪了。”
  我抓狂地掐她脖子，“你不要说得我乱伦不成，找个替身来乱伦好不好！掐死你丫的！”
  晚上吃饭，只有我和母亲两人，姓方的男人都不在，包括我爸和小叔叔。真不知道小叔叔这闲人一个还去应酬什么。
  宋瑞如随便问了我些学习情况，便转话题说：“下月底你佑茜姑姑回来，到时候你也考完试放假了，刚好。”
  方世申有四个儿女，分别是方佑东，方佑楠，方佑茜，方佑北，谐音是保佑东南西北。我爸排老大，小叔叔最小，中间是两个姑姑，都嫁了。佑楠姑姑嫁在香港，佑茜姑姑比较远，嫁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她们都嫁得早，佑楠姑姑结婚的时候我还没记事，佑茜姑姑嫁的时候我才念小学三年级，所以都不大亲。
  我也让佣人盛了碗汤，是胡萝卜玉米煲猪骨。“回来就回来啊，有我什么事？”
  “你看你这嘴巴，怎么说话的。”宋瑞如帮我把头发挽到耳后，“让你爷爷听见，少不了又一顿说教。她毕竟是你姑姑，都一家人，说得那么生分。”
  我蹦上楼，笑着对她说：“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也让他骂的。”
  回房后，我倒在床上轻轻地搓了下肚子，想着妈妈的笑脸。这么美丽温婉的一个人，方世申怎么也不喜欢呢，不喜欢怎么又同意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呢？不可理喻的一老头，最后我又是做出这个与以前相同的结论。
  随堂测验的时候我的自我感觉很良好，打电话给方佑北，让他提前奖励我。
  方佑北在电话里很爽快地说：“行，要什么礼物？”
  我咂咂嘴，“吃饭吧，我现在还想不出来要什么。”
  王春妮在旁边笑道：“说要个婶婶。”
  方佑北听到了，哈哈一笑，“你哪个同学这么乖巧？”
  我看她一眼，“是她想做我婶婶。”
  方佑北在电话里问我：“真的么？她见过我么？”
  “你还真信……”我默……
  “呵呵，你小叔叔我万人迷啊。”方佑北说完，顿了顿又说：“小叔叔今晚没空，明晚请你去吃，行不？”
  我一愣旋即又开心起来，“今晚方世申也不回来吃饭？太好了！”
  “好歹是你爷爷，别老是直呼其名，难怪要挨骂，挨了骂还学不乖，你说你笨不笨，还自喻聪明呢，直接就是笨蛋一颗。”方佑北说：“晚上爸回不回去吃饭我不知道，小叔叔是另有节目。”
  “对着他，我还真乖不起来。”
  “笨！”
  我不反驳他，“什么节目，带上我吧。”
  方佑北笑，“不行！”
  “为什么！”
  方佑北叹了口气，接着还是那一句：“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呀？”
  方佑北这回又笑起来，“就是不行！”
  “不说不让你去！”
  方佑北大笑，听声音我觉得他笑得直不起腰了。好一会他才歇了歇说：“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长辈了，干点什么事，还得你批准？方家要换掌权人了，哈哈哈哈。”
  我一扁嘴，没话了。
  “好了，明晚我去接你吧。”方佑北的声音里微微有些得意，肯定是看我被噎得没话说。
  我有些不依不挠，谁叫他故意吊起我的瘾来呢。“今晚究竟有什么节目嘛？”
  方佑北正儿八经地清了清喉咙答道：“会会你未来婶婶。”
  远目。这儿离教室办公室的确有些远。我呐呐道：“小叔叔你动作倒是挺快的。”我说的要把杨靖宇拿下，还半天没动静呢。他这厢没说什么的，现在却说去会我婶婶了。哎，到时候又被他笑我明着单恋了，要死！
  第四章
  我和方佑北相处最多的时候就是吃饭，但在方家里的时候都拘谨，也只有出去我们才有本我的表现。我问，“和未来婶婶相处如何啊，啥时候领回来看看？”
  方佑北慢悠悠地吃菜，“时机未到。”
  “切。”我不屑地应了声。
  方佑北又说：“到时候你先帮小叔叔看看。”
  我不禁得意地笑起来，“必须的。”
  方佑北给我碗里夹了菜，“小样。你那个小男同学怎样啊，小叔叔先给你把把关。”
  我想起今天坐在下面不再巡场的杨靖宇，双脚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抱胸，看似随意实则严肃地看着我们，那样子已经不像我熟悉的小叔叔了，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在商场上在工作中的小叔叔。平常和我打交道的，都是迁就宠溺带着一点点大孩子气的样子。“嗯……”我说：“他不是我的同学。”
  “嗯？”
  “他是我代课老师。”
  “哈哈，哈哈。”方佑北大笑起来，“小姑娘竟然要去找个大叔？”
  我横眉冷对，“小叔叔你都不承认自己是大叔，他又怎么成得了大叔，别人还比你小好几岁呢！”
  方佑北做了个经典动作，问：“有你小叔叔我帅吗？”
  这个姿势现在只传递出搞笑的内涵了，于是我真心忍不住了，当场就笑喷出来，“嗯，还真有。他跟你最像的，就是眉眼。”
  “真的？”方佑北挑挑眉毛，“快点带回来让小叔叔看看。”
  我低头吃玉米粒，“等我拿下吧。”
  这回轮到方佑北笑喷了，“原来说了那么久，你还是明着单恋啊？”
  “暗着……”
  “曦妍，哈哈，原来你也就只能吸引些没长开的小毛孩啊。以前天天送你回来的都不同样，我就知道没一个成熟的。”
  我抬头瞪他，“是我要天天换新鲜血液的，老是看同一张面孔，眼睛得多难受啊！”
  方佑北咂了口茶，悠哉游哉地笑道：“编吧编吧，掰吧掰吧，我听着呢。”
  我撇了他一眼，闷闷道：“哼！懒得和你说！”
  再上课的时候，杨靖宇只是全面念了学号与分数，便接着开始讲题再然后讲课，一直都是微笑着的。
  外面的天的确湛蓝通透，云絮被拉得细长的，就像喷气式飞机过后的尾烟。这样的天气怎么会让人浮躁呢，应该把心情过滤得清澈明净才对。
  一堂课都没有听，下课我就直接下去，“杨老师，我想看看卷子。”
  杨靖宇转脸看了我一眼，笑道：“三十七号？”
  我有种满头黑线的感觉。我方曦妍只被人记住了三十七号，我也算是有今日了……
  杨靖宇又说：“卷子没带，都在办公室呢。不过有条题目，班里只有三个人答对了，你是其中之一，不错啊。”
  我眨了下眼，“老师，我还是想看卷子，我觉得我应该是前三名之一。”
  杨靖宇笑开来，“自我感觉还不错嘛。那你跟我去办公室看。”
  这回的办公室，我是去了。我终于还是逃不开这一步。卷子看了一遍，自然是许多我认为对的都错了。我把卷子放回去，“这条大计算题，就三人做出来了？”
  “是啊，我想不懂怎么那么多人不明白。”
  “是啊，我也想不懂怎么老师只记住了我的学号。”
  杨靖宇笑起来，“方曦妍，我记得这名字。”
  那表情，根本不该属于一个老师所有。我不禁笑了，心里慢慢升腾起一些有别于他与小叔叔相似之外的好感来。“嗯，下次我一定考个前三，让你真真正正记得方曦妍而不是三十七号。”
  杨靖宇拍手，“好，期末考要是你考前十了，老师请你吃饭。”
  办公室里此时没有别人，只有他靠窗坐着，而我站在他的对面。阳光从他身后铺撒进来，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感觉特别的好。我一抿唇，“说了前三就前三！”
  杨靖宇对我竖了竖大拇指，“有志气，就为你股子劲，你要真考上前三了，就算你拉我去五星级酒店，老师也请！”
  下楼之后发现王春妮这娃竟然守在一楼的柱子旁，我笑话她，“咋不敢跟上去啊，狗仔队的专业精神还不够。”
  “哟哟！”王春妮伸手在我脸上猥琐地抹了一把，“春风满面嘛，搞定了？”
  我挑着眼皮斜过去看她，“你说，毛毛事情？”
  王春妮用手指探了我一下，“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拿下杨靖宇没有？”
  我坐在旁边一假石上，双手托腮，“嗯……”
  王春妮哀嚎，“哎呀，一大堆人要伤心了，连方曦妍也有主了。”
  我立刻站起来，在她后脑勺上来了一下，“说得我没人要似的！追姐的人从这排队排到东方游泳馆！”
  “我知道，追你的人是不缺，全世界都知道。但问题是你一个看不上啊，这也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啊。”
  我又坐回那块硬石头上，“看上了，却只记得我叫三十七号！”
  于是在距离期末不到一个月的盛夏，我天天开始奋发，准备期末那天一朝雄起。我的环境毕竟比在学校里吹着小转页扇的同学好多了，空调甜品，一样不少。
  这天晚上我看得有些脑袋瓜发胀，准备下去花园里兜兜，结果靠近房门的时候却有意外收获。
  “嫂子，我帮你拿进去。顺便看看她是不是真在看书。”
  “她精着呢，就算不是在看书，一听到敲门声，立刻就把书摊开放到桌子上了。”
  我扁扁嘴摊开书坐回桌子前，心想：我妈还真了解我。
  方佑北又说：“我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刚才在没在看书。没看书的样子是精灵的，看书的样子是呆滞的。”
  “噗，佑北。”宋瑞如笑出声来，“都不知道是你把曦妍教坏了，还是曦妍把你教坏了。”
  我对着课本上的一排函数坐标图一顿乱戳，心里不得不承认：小叔叔比我妈还要了解我。
  方佑北敲了两下门之后捧着西米露进来。他瞄了一眼我的神色，笑道：“看书辛苦了，吃点甜品补充一下。”
  我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Q弹的小珍珠西米蹦跶着滚进食道，奶香回旋在整个口腔里，真的是齿颊留芳。我含着调羹笑问：“我样子是精灵还是呆滞？”我又舀了一大勺放进嘴巴里，笑着看他，似乎能看到一群灰扑扑的乌鸦在他头顶飞过，留下几根灰不拉几的乌鸦毛。
  方佑北笑着敲我一下头，“一看你样子就知道你刚才肯定在玩。”
  我反手要去敲他，被他挡开了，“看不起人！等我期末考个前三回来给你看看。”
  方佑北啪啪啪地拍手，“有志气，要真考到了，小叔叔随便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