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2-01-10 21:42      字数:4894
  我怔了,慢慢地绝望地看着他,他以为,这只是闹?…
  针头慢慢地扎进我的手臂,我浑身冰冷。
  那些人终于退个干净,病房里只有我和他,雕塑一般木然地对视。他走过来,抚过我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我全身无力,呆呆地看着他。
  “阿祁,你要我怎么办才好?我们以前是那么心意相通,我现在什么破招烂招都使上了,你却离我越来越远,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他喃喃自语。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也许我们都变了。再也不是当年模样。
  “你别生气——我刚才是气糊涂了,扇你那一巴掌我比你还痛,我常常在想,你究竟有哪好,就让我载的这么彻底?”他痴痴地看着我,凌厉的目光仿佛一下子柔和下来,“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以前打死不会做的,可你不懂,你从来不在乎为了回来和你在一起,我失去了什么。徐然对你十年的感情,难道我不是?我有时候恨死你的重情重义,你为什么永远做不到心里只有我一个?”
  过了很久,我才颤着声音开口:“萧峰,算我求你,我想见徐然。”
  他怔住,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张祁,你有时候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人。”
  是的,残忍,对我,对他,对徐然。
  我连自己都开始憎恨自己。
  象过了一个世纪,萧峰呢喃着说道:“你现在…还动的了吗?”
  我陡然睁眼,他偏过头去:“我送你出去,找他。”
  半个小时后,他撑着我在医院走廊上狂奔,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男医生上来阻拦,都被他撞开,他的眼神里充满疯狂而绝望的神色,我莫名地心痛,仿佛这已经注定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疯狂。
  到门口的时候,我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全身的肌肉象要爆裂似的,他捏着我的手:“能坚持吗?”我咬着牙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医院外停着一架他准备好的摩托车,他跨上去连催油门:“上来!”
  我坐在后座,没受伤的右手紧紧地揽在他的腰间,医院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追了出来,叫着你们这样不行!快回来!不要命是吗?!
  这些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萧峰低沉地一声“坐好。”车象离弦一样冲出去,远远地把医院抛在远方。
  “现在去哪。”萧峰的声音在风中听来不大真切,我大声地把徐然他家开的那家饭馆的地址告诉他,摩托车打了个旋,发出凄厉的摩擦声,时速飙到了一百二。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和手臂上纠紧的肌肉——萧峰,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到了徐然家,居然是大门紧闭,我差点昏过去——难道他们已经去了深圳?萧峰撑着我:“问问他们的邻居再说。“
  徐然家的邻居是个上年纪的老太,看着我又是纱布又是绷带已经吓的不轻,怎么也听不清我吼似的问话,萧峰又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太才迟疑地说:“徐强一家前天就已经走了啊,只说是去亲戚那,把房租也给结了,象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我五雷轰顶,他们已经走了,再不回来了?!
  “婆婆,我问的是徐然——对,就是他儿子——你见过他没?”我焦急地问。
  那老太莫名其妙,他们不是一起走的吗?萧峰一把攥住我的手:“你别急,再问问,他前天明明还在医院!”我急促地喘息着,才能勉强抑制住心里的焦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婆婆,我问的是徐然,头发到耳根,长的很斯文的一个男孩子,你再想想,见过他没?”
  老太疑惑地打量着我俩:“真没啊,既然一家人,要走当然一起走拉。”这时候她媳妇走出来倒垃圾,冷不防听见了,插嘴道:“我昨晚好象还看见他了呀,回家一下就提着个包走了,不知道上哪去了。”
  我一下子又有了希望,萧峰点头道:“说不定他还没走。阿祁,他还有可能去哪?”
  我茫然,他还能去哪?除了他家里,似乎没可能再去其他地方了。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萧峰,送我去苏莉那里!快!”
  我爬上三楼,死命敲着苏莉的门,开门的是王小灵,她们是一起在外面租的房子。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似乎吃了一惊,小声地问了一声:“张祁?”
  “苏莉在吗?!”我无暇顾及许多,很冲地问她,“苏莉呢!”
  “谁叫我?”苏莉散着头发从房间里跑出来,那件事之后,是我第一次见她。她一看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事。”
  “我想见徐然,我有话要和他说。”我把她当我最后的救星。苏莉脸一偏:“你们有什么话说和我无关。”
  “你见过他,是不是?你告诉我他在哪!”
  她脸色一变,竟然就要关门,我更加肯定徐然有和苏莉联系过,右手一伸,卡在门琐上,她关的用力,那一瞬间,我钻心的疼,一丝丝血慢慢地从指缝渗了进来,她吓了一跳终究还是松了手:“你干吗不躲!”
  “我想见徐然,我有话和他说!”我又重复了一次,直直地望着她。
  苏莉从来看我都有些畏惧,然而此刻她居然扬着头看我:“张祁,你够了吧,你以为那次的事伤我还不够吗?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能这样对我?现在又居然跑过来问我见没见过他!难道我有义务在任何时候都被你这样问话?”
  旁边的王小灵已经听呆了,她想不清也弄不懂我们之间的对话。我一咬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挑起所有的事端,我只想见他,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求你了!”
  苏莉硬着声音:“我没见过他。”
  “你见过的!徐然只可能来找你!苏莉,你知道我的感受!我和你一样!你让我和他说句话不行吗?!”这一瞬间我抛弃了所有的面子自尊,豁出去了,被人知道我是GAY又怎么样!失去徐然,这一段人生我已经残缺不全,又要面子干什么!
  苏莉瞪着我,眼眶慢慢地红了,她一指我身后的萧峰:“那他是怎么回事?你说!”
  我垭口无言。
  手上的纱布慢慢地晕出一大片的红,却比不上我心里的疼。
  苏莉长长地一叹:“小灵,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目瞪口呆地王小灵只能点头,房子里只剩我们三个。
  “张祁,你是我最恨的人。”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和徐然的事会遭天谴的!我一向这么认为!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这太肮脏了!徐然…徐然不是那种人!我真的爱他!是你毁了他!”
  我无言以对,她再愤怒都是情有可源。
  “可我还是不忍心恨他,他和我说他只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忍心,他冲过来质问是不是我把你们的照片放出去的时候我也不忍心…”苏莉哽咽了,“我是不是造孽,才喜欢这样的男人?可是你——抢走了他却不知道珍惜他。”
  “对不起!”我从来以为苏莉是个肤浅的女生,却不知道她的感情这么深,这么真。是我抢走她幸福的一切可能,这句话对她,也对他。
  她擦擦眼泪:“你真的想见他。”
  我急切地点头。
  “那你进我房间里来。”苏莉转身走进她的房间,搬下一个铁盒子递给我:“这是他昨晚给我的,他说,要把最后的回忆,留在这个城市,他带不走也丢不掉,只能留下。”
  我茫然地接过这个盒子,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徐然…徐然他现在在哪?我,要当面和他说。”
  “说?说什么?说的清楚?”苏莉摇头,“他走了,昨晚九点半的飞机,去深圳。”
  我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他,他竟然不等我见他一面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一直不出声的萧峰一把撑住我:“张祁!”
  他走了,从小到大没有离开我视线的徐然就这样走了,不等我一句解释…急怒攻心,我的心象被生生地剐了一块,颤抖着抚摩着那个陈旧的铁盒子,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峰沉默地替我打开了盖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我的照片,小学时候一身泥巴的样子,初中时候拽个二五八万的样子,高中时靠着他笑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大一军训时候,穿着军装笑闹的样子…点点滴滴,全是我和他的回忆…小学的那张照片的后面,抄着这一段话:
  爱不爱都受煎熬 同林鸟飞远了 谁不想暮暮朝朝 真心换来伤心 爱恨一肩挑 牙关紧咬 人生如粗饭劣肴 心中骂嘴里嚼 谁不想快活到老 茫茫人海渺渺 真情那里找 岁月又不轻饶 一生得几回年少 又何苦庸人自扰 斩不断情丝难了 爱人不见了 清醒还要趁早乱麻要快刀 一生得几回年少 倦鸟终归要回巢 红尘路走过几遭 花开又花落 世事难预料 笑一笑往事随风飘。
  泪水一滴一滴地溅在照片上,是悲凉,还是炽热,我已经分辨不出。我哭倒在萧峰怀里,他真的放手了,真的放手了…我和他之间,只有过去。
  以往种种,竟都是庸人自扰——原来爱不爱都受煎熬!
  抱着那个铁盒,我终于还是走出了那里,临走前,我对苏莉又说了一次对不起,伤害她,是无心更是无奈,我从来低看了她,她才是最有勇气的女孩。
  萧峰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我直直地朝着马路走去,他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阿祁。我送你回医院吧。你这样子很吓人…”
  我微微一笑,却摇头:“我自己回去。”
  “张祁…”他象是觉察了什么,躁动而绝望地看着我。
  我和他向来心有灵犀。我点点头:“萧峰。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么?”
  “阿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分分合合三年多,哪一次是真的能分开!徐然的退让是成全我们!你不知道吗?!”他恐慌了,他从来胜券在握,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地表情。
  “萧峰。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感情我比你还清楚。是的,我爱你。”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告白,“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徐然一走,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你对他明明是兄弟情更多!”他狂怒地吼了一句。
  或许吧,如果不是萧峰走了一年,如果不是我阴错阳差接受了徐然,我们之间,会是永远暧昧而压抑的兄弟情。可是现在,晚了。无论我对他真正的感觉是什么,我都不能再爱人了,徐然,这是你对我轻率的惩罚吗?
  你走了,我却永远忘不了你。
  这世界上,残忍的究竟是我,是你,还是天?
  “放手吧,萧峰,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何苦为了我弄成这样?”
  “张祁!你想说什么!我放出去的感情还能收的回来!吗!你太看的起我了!”萧峰咆哮着,我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我向来不喜欢看那些酸的要死的书,只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萧峰,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明明不是同类人,却要痛苦地相爱,伤害了周围所有人,爱的如此煎熬,还不如笑着分手。”我看他,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至少,我还爱你。”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他不甘心,我知道,他怎么能甘心?
  我转过头去,不敢再听了。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真正的爱情是不能相守。萧峰,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再爱人了。
  “张祁!”他凄厉的嘶吼,我一个人穿过马路,蓦然回首,他的面容渐渐模糊在车流雾霭之中。
  我轻轻地哼起那首庸人自扰:
  花开又花落 世事难预料 笑一笑往事随风飘…
  这就是一生一世的感情了吧,我想。
  太多的遗憾,却终究不能挽回。
  我的疯狂游戏,就此落幕。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他与他,象我们所有人一样平凡;这又是个虚假的故事,世界上,再不会有这样的感情。
  END
  后记:这篇文总算是痛苦地完成了。开始写这文的时候是被一个网友的故事感动了,萌发了为他写一篇小说的想法。是的,他就是“张祁”。开始时,我竭力把自己带入他的角色,尝试一种类似同志文的写法,可慢慢感觉变了~写的文到了后面竟有些走了——所以很多读者对我说,这文象是由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来写的,一个是张祁自己,而另一个,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在写一个关于别人的感情故事。或许是真的,套个名人的话来说“我总想玩弄文字,但到后来却总是被文字玩。”
  至于这文写的究竟怎么样,我只能说,比《我》的时候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