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一口腥甜涌出唇角，　来不及擦去，另一道霹雳奔窜而来，林语锡抽身险险避过，　差点中招。
  “哈哈！「五雷轰顶」乃是魁荫的绝学，他大概还不知，比起天界的「雷动九州岛」，那简直是不值一提，月神大人就好好领教一下吧！”
  阎王不知隐匿于何处，声音飘忽不定，只是漫天天雷滚滚，蓄势待发。
  正说着，又一道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而来，林语锡来不及闪躲，背心又正中一击，　一口热血狂喷而出。
  “林大哥！！”
  绯昙惊恐的大喊出声！
  52
  正说着，又一道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而来，林语锡来不及闪躲，背心又正中一击，一口热血狂喷而出。
  “林大哥！！”
  绯昙惊恐的大喊出声。
  林语锡伸手拭去唇边温热的液体，大片猩红迅速侵蚀了晕白的战袍，面色染上一丝惨白。
  “……我无事，你自己小心……”
  绯昙闻言不但没有心安，反而更加皱紧了眉头，把心一横，　瞬间化作流萤如疾驰的劲风一般往雷电中穿梭而去。
  “小昙──！”
  林语锡看出她是打算以身为凭探出阎王藏身之处，却来不及阻止她，　于是催动咒法，吸引着霹雳往自己这边袭来，尽量减小绯昙的危险。
  然而风云滚动，天雷越来越密集，别说寻找阎王的踪迹，　就连闪避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流萤似是被余威所震，　几次险险跌落，　看得林语锡心惊胆战。
  此时阎王所使之术法便是中央天帝的护身绝学「神隐术」，　与一般隐身术的区别便在于并非简单的藏匿形体，而是连同灵息也一并隐藏，　即便是最灵敏的神兽也未必能嗅到其所在。这原本是中央天帝在面对魔族进犯时的护身之术，此刻被阎王学以致用，竟是如此棘手。
  要想破解的话……
  林语锡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
  一口气提到胸口，手掌一翻，　广寒镜晃到身前，瞬间变大数倍，林语锡口中默念，只见寒光一闪，身影已遁入镜中。
  漫天霹雳顿时转了方向，　往广寒镜聚拢而来，　纵横交错的击打在镜身上，过于霸道的气势令镜面承受不住的剧烈震颤，随时都可能破碎般的低鸣着。
  就在雷电最为密集的时刻，　一片血雾喷薄而出，　将白炽的雷电染成血色，　霎时瞬间狂乱的扩散开来，失控的四处扫射，　远处极光一闪，闪现出某个目标。
  即便只是剎那间的光景，广寒镜却迅速锁定了目标，寒光再次锁住了被逼现形的阎王身上。
  “以神血献祭，　扭曲五轮吗？哼，　月神大人是打算做最后的挣扎？”
  阎王吃力的抵御着广寒镜，口中却状似轻松地调笑着，相比之下，　已经面无血色的林语锡更为狼狈。
  然而，令阎王心惊的是，林语锡眼中所透露出的阴暗神色，似乎验证了自己的玩笑。
  “你该不是要──？！”
  天空倏然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整个世间都已被黑暗所吞噬，就连阎王身上璀璨的极光都变得微不足道，　周围只剩下死一般的沈寂。
  “血──血月献祭？！！可恶，　你真的想同归于尽──？！”
  阎王震惊得无以复加，以林语锡眼下的状况还敢施展如此耗费巨大的究极咒术，　无疑是自取灭亡，难道他真打算跟自己玉石俱焚？！“
  “你，你找死吗？混蛋！我有天人之力相护，　至少还能留得性命，你这是──自找死路！停下！快停下！！”
  然而林语锡充耳不闻，只是专心一致的吟咏着咒语，一轮血红的圆月，　缓缓自天空浮现，妖异的光泽，　将两人都映成浴血般的颜色。
  “可恶！！”
  阎王死活挣脱不出广寒镜的束缚，索性立定身形，手中凝聚法力，一个硕大的光球徐徐成型。
  “既然你坚持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以天人之力与幽冥之息幻化出的灵弹威力惊人，气流翻滚，　有催山灭海之力，如果林语锡不闪不避硬挨这一记，　必将遭受极大之损伤！
  阎王在赌，赌林语锡会因此而中断咒法，　那么即便是瞬息的机会，也足够自己颠覆局势。
  然而，阎王发现自己错了，炫目的闪光逼至眼前，　林语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自己本就羸弱的身躯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狠厉的攻击。
  轰鸣过后，上身战袍尽毁的林语锡竟然不动如山的伫立在原地，已经鲜血淋漓的半边身躯，血液如奔涌般的弃身体而去，令人敬畏的是，林语锡面上居然无动于衷。
  “你、你──！！”
  孤注一掷也不过如此。
  阎王手中再次运力，另一个更大的光球迅速成型，　几乎毫不迟疑的一声怒喝，又朝林语锡飞奔而去。
  天光崩裂，　却不是在林语锡身上。睁眼，一抹流萤缓缓从自己眼前坠落。
  绯昙修为浅薄，接此一招，已是极致。
  “小昙……”
  林语锡低喃，眸中闪过伤痛，　而后眉头一皱，　不敢迟疑的吟出最后的咒语。
  一道红光徐徐自天际垂下，气势冷冽，势不可挡，　阎王顿时心魂俱裂。
  “啊啊啊啊──！！！！”
  瞠目暴喝，　仿佛要榨干身上每一滴力量般的狂吼，阎王倾尽毕生修为，不惜脱出天人灵体为凭借，将幽冥之力全数寄托其上，化作疯魔狂神，朝林语锡席卷而去。
  毁天灭地之力宛如惊世浩劫，林语锡知道自己已无力闪避。
  然而唇角却溢出淡淡之笑意。
  献祭完成，他已无遗憾。
  平静的闭上眼，　等待着那暴虐的力道将自己吞噬，然而预料中的攻势却未曾袭来，　只有点点温热落在脸上，　耳畔传来熟悉的闷哼。
  心脏一阵剧烈的紧缩，尚未睁眼，献祭之术降临而至，　天地间尽是猩红，吞没一切。
  “荫──？！！”
  53
  奈何城的上空从来没有云，可是，这一天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鲜红的雨。
  雨势并不大，点点滴滴的落在面上，满是粘稠的感觉。
  绯昙无力的躺在地上，即便连睁眼的力气都不再有，脑海里的意识也变得浅薄。
  即使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漫无边际的猩红。他知道，林语锡的献祭之术奏效了。
  成功了吧？阎王被击败了吧？那么奈何城守住了吧？
  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绯昙想就这么离开也不错，千年的孤寂她已经受够了，遁入轮回也未尝不是好事，强过总是锥心的仰望着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现在他已经有了归属，自己已经成了多余。
  是时候离开了。
  自暴自弃的停止了自我治愈，决定就这么撒手，只可惜，　当一股暖流缓缓涌上周身，绯昙无奈的明白，　有人并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她走。
  “地……地藏菩萨？！”
  意料之外的面孔令绯昙讶异的睁大眼，　而来者只是温文一笑，缓缓将手贴于她额前。
  “好些了吗？”
  “呃……多谢……”
  有些吃力的起身，发觉身上的灵力已恢复许多，就连之前被阎王击中的伤口都早已愈合。
  来不及顾虑自己，着急的四下张望着，绯昙看到那抹已经被血雨染得斑驳不堪的白色身影跪坐在远处，怀里抱着的人似是──
  “哥？！”
  绯昙跌跌撞撞的奔至二人跟前，大惊失色的扑倒在地，　颤抖的手贴近魁荫之面容，令她惊惧的是完全感应不到任何魁荫的灵息。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哥哥……哥哥他怎么了？！”
  然而林语锡面如死灰，只是默不作声的静静注视着怀里之人恬静的面容。
  “你哑了？！你说话啊！告诉我他哥哥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林语锡依然缄默。
  一旁的地藏看不过去，款步走至绯昙面前。
  “为护月神完成献祭之术，魁城主挡下了阎王致命一击，　令灵体受损，此刻已是……”
  地藏闻言低低叹了口气。
  绯昙脸色一变，倏地就着跪地的姿势抓着地藏的裤脚，哀求道：“地藏菩萨，　眼下我和林大哥皆已受了重伤，　连自身都难保！我知你法力高强，　慈悲为怀，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他吧！奈何城必定倾力以报菩萨大恩大德！求求您了！”
  地藏连忙弯腰扶起绯昙。
  “绯施主，切莫如此，在下担当不起。快请起来。”
  “请菩萨答应我的请求！否则绯昙就此长跪不起！”绯昙神色坚然。
  地藏无奈的叹息，蹲在了绯昙面前。
  “并非我不肯答应你，而是魁城主五灵俱碎，除了他自己，　即便是如来降世也奈何不得。”
  “……他自己？”绯昙不解的低语，绝望的眼神中隐隐升起一抹期望，这么说来，　哥哥还有救？
  而原本兀自呆立的林语锡也宛如大梦惊醒一般的望着地藏，眼里满满皆是脆弱的希翼。
  “魁城主乃是天地混沌初开之时无冥渊内精纯阴气所化之上古魔神，灵体异于寻常精怪，有自我修复之神力。”
  “……自我修复？”林语锡低哑的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错。”地藏点头，“只可惜魁城主事先中了月神之「封魔灭杀」与「咒灵缚杀」两大究极术法，　身上灵力被吸取殆尽，然后仅凭真身硬挡阎王之击，以至于五灵俱碎，　这──至少需百年时间才可痊愈……”
  “百年？！”绯昙愕然。
  “是，这是时间的问题……，天地悠悠，白云苍狗，不过是瞬息而已……。相比之下，其实月神的情况才更令在下担忧。”
  “林大哥？”绯昙望向林语锡，发现他除了伤势过重以外，　似乎没什么异常，“林大哥他怎么了？”
  地藏不语，缓缓伸出手，一滴豆大的猩红落于掌心，而后两滴，三滴，直指将地藏的手掌尽数浸染。
  “……绯施主可闻出这是何味？”
  “什么？”绯昙疑惑，这才明白过来地藏所指，　微一皱眉，瞳孔瞬间放大。
  “这！这是──！”
  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血味道，　就像是刚刚从心脏中挖出一般，还带着微微的温热，　这──这献祭之术为何会落下漫天活人的鲜血？！
  “血月献祭，汲取之祭品乃是人世间信奉月神之凡人的鲜血。一次献祭，已经死伤惨重，二次献祭，　早已尸横遍野，　这漫天落下的正是那些被献祭之人的热血……，月神此次杀生无数，必然──遭受天谴……”
  “天谴？！林大哥会怎样？！”
  “这个，你要问月神了。”地藏若有所思的望向林语锡，“想必苍天之音方才已将降罪之旨告知月神了罢……”
  绯昙闻言，也惊异不定的将视线看向面色平静的林语锡
  “林大哥……？”
  林语锡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凝视怀里之人，既然得知心上之人还有救，心情蓦然豁然了许多。
  天地之间，　只要他还活着，一切皆是如此美好。
  “小昙。”
  “什么？”
  “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荫。”
  “林大哥，你──”
  “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可是──”
  “其它的不重要……，　你只要记好我的话。”
  “……什么？”
  “告诉荫，　一百年后，我会回来找他……”
  不舍的放开手中的身躯，林语锡缓缓起身，　面上的神情如刀割一般。
  “……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么……让他忘了我罢……”
  “什么？！林大哥你──”
  绯昙惊异的望着漠然转身的林语锡，他周身开始缓缓浮现纵横交错的符文，那是纵贯三界的天道之力。
  “还有……，他醒后，替我告诉他，我──我……”
  林语锡咬唇迟疑不决，身影开始渐渐变淡。
  “不！这个我不能帮你！”似是猜到林语锡要说什么，　绯昙激动的打断他的话尾。
  “林大哥，那句话我要你自己回来跟哥哥说，你要是──你要是敢不回来──我，　我就──”
  绯昙眼泪夺眶而出。
  “──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把哥哥许给别的人男人，让你──让你一辈子戴绿帽子！──你听到没有？！”
  林语锡愕然回首，　面色复杂的望着绯昙，而后缓缓扯开一抹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