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2-01-10 21:41      字数:5169
  谢天麟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方式去处理这群鲁莽的警察。他对他们采用这种单挑的愚蠢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能够活到现在感到相当的惊讶。不过至少,叶利和杨帆都很聪明地选择了目击者众多的环境,虽然给自己带来些小麻烦,但不会致命。相比较来讲,单飞白痴得令人发指。
  单飞。
  该死的!
  谢天麟深深地吸气。“保安,”他慵懒地开口,甚至都不屑去看杨帆一眼,“报警。”
  “不!”身边毫无形象地响起了一声惊叫,谢天麟的胳膊被他的未婚妻紧紧抓住:“不要,天麟,他是我的客人。”
  谢天麟的头有些发紧。哦,还能更愚蠢吗?他想知道。并没有去看谢擎和华仲,他可以想象他们的脸色。
  他知道这女孩已经不一样,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他不奇怪一个人竟然能变得这么快。有些东西无法用时间衡量,无法用理智控制。
  它存在,它主宰。
  “OK,”他说,微笑着转头看着华安琪——这个女孩将紧张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期望明显地堆在了脸上,“我来帮你招呼一下客人。”
  “我……”华安琪紧张地道,望向刚刚将目光定位过来的杨帆。她看得出父亲现在有多么恼火。
  “跟我来。”谢天麟对那个快步向他走来的O记探员道,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杨帆并不是特别习惯于作为整个舞台的焦点。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那最好。想想看,谢天麟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绑架了单飞吗? “你们继续。”他耸了耸肩,对关注着他的眼睛们道,“一点私事。”
  华安琪切切而怯怯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心潮起伏思绪混乱,迟疑了一下,她跟了过去。
  “安琪儿!”顾不得满场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华仲沉声道,“你过来!”
  华安琪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两三秒之后,她转过头来:“对不起,爸爸。”她坚定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尾随着她的未婚夫以及那个……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感觉的男人走出大厅。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并不否认心中隐隐浮动着的快乐。
  “单飞在哪里?”杨帆不打算废话。他们已经找疯了!那该死的混蛋是个反追踪的高手,情报科的同事在他走出家门之后二十分钟就被甩掉了。如果他能把这智商用在判断和谢天麟的感情上有多好?这混蛋!
  “叶SIR已经通知过我了。”谢天麟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杨SIR你来得有点晚。”
  杨帆愤恨地看着谢天麟,很久,就在谢天麟以为他要像叶利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希望不是太晚。”他说,目光中带着真切的痛苦,“我想告诉你,穷尽一生,你也不会找到另一个比他更傻的人。无论我们怎么解释,他也无法理解,你根本不配。”
  “……”谢天麟的面上是一片空白。大概几秒钟之后,他才卷起一个惯常的冷笑,“你想说服我。”他冷静地评论道,用蔑视的口气。
  “我没想过要说服一个冷血的杂种。”杨帆憎恶的回答说,“我怀疑你懂不懂那种东西——传说中的痛苦和懊悔。”
  谢天麟眯起眼睛,“你说的就是你在感受着的东西?因为你失去了什么而产生的?”他用慢吞吞的嘲讽语气道,“是什么?你的好兄弟?所以你懂。”
  心中的伤口被徒然撕开,惶恐不安的痛楚在扩散,杨帆瞪视着这个……十足的杂种,现在揍他一顿的想法像春天的野草那样疯长。
  他早该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谢天麟缺乏人性!
  “天麟,帆船!”匆忙的推门而入的是华安琪,她同时带着焦虑和希冀地看着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我想……”
  “不!”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拒绝了她的参与。“安琪儿,这里已经处理完了。杨SIR作了一个短暂的演讲,表达了他的祝愿。现在,他要离开了。”谢天麟缓慢而且不容反驳地道。
  杨帆用仇恨的目光扫过他,“小白兔,”他转过头,“你的确需要祝福,如果你真的决定嫁给这个杂种。”他对华安琪说,走向门口,“好运。”
  华安琪怔在那里,无法弄清状况。直到杨帆擦过了她的肩膀走出房间时,她才蓦地拉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她问,声音发紧。
  “那么?”杨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吧,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欢乐时光。我有要紧的事。”
  “你就这么离开?”女孩看着他,混杂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与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或许她只是希望他能说句“不”。
  “你还有什么建议?”杨帆不确定地问。那双眼睛里容纳的东西令他手足无措。那时见鬼的什么?!
  华安琪茫然地,或者说绝望地松开手。她后退,再后退,然后跑开。
  “那他妈是什么?”几秒钟的怔愣之后,杨帆下意识地转向谢天麟。
  后者淡漠地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是伤心和绝望。”他的声音如同琴弦般的低沉缥缈,“我还以为你懂。”
  杨帆困惑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
  见鬼!他晃了晃头,你在发什么呆?你的兄弟正在生死边缘!急匆匆地,他奔向大门。
  谢天麟带着一丝几乎就是微笑的神情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他走到门口,打了个指响。大厅门口树立待命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谦卑地弯下腰:“谢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SWING。”他轻声道,“我酒柜上的那一瓶。”
  没敢表示出任何疑问,小伙子快步离开,几分钟之后,他跑回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瓶子,一只杯子。
  谢天麟接过它们,打发他离开,然后,紧闭了房门。
  SWING。
  迟早有一天,这玩意儿会杀了他。
  但谢天麟并没有停。他饥渴地感受着酒精在体内的灼烧滋味。
  他无法拒绝。
  伤心和绝望,那是冷血的杂种的专利。除了他们,谁会懂?
  光线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黑暗里。
  单飞抬起头。
  润滑良好的地下室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仅供一人进出的一线。
  一个人站在台阶的顶端,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光线并不充足,但绝对的漆黑优化了单飞的视力,他看清了那张脸。
  苍白的,精致的。
  谢天麟的礼服扣子是凌乱的松开的,他依靠着墙壁站在门口。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他站在这个地下室门口,看着锁着的那个人,而那人不是自己。
  那是单飞。
  该死的单飞!
  那令他愉快,又……痛苦。
  极度的痛苦。
  他的服饰提示着单飞,在踏入这个门口之前他在做什么。
  预计中的大部分怒火被无法遏止的心痛取代,单飞深深的呼吸,让潮湿、冰冷的空气充斥几乎沸腾的身体。“从订婚典礼上逃出来了?不能没有我,是吗?”他冷笑道,“想让我像是在车里那样干你吗?”
  谢天麟慢慢地,悠闲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向单飞所在的角落靠近。
  “感觉舒服吗?”他用刻薄的,嘲弄的语气道,“喜欢吗?这个地方。”
  “等你住进牢房,你就会知道了!”单飞咬着牙道,“不过我很庆幸我被锁在这里而不是在操你这个人渣,这让我没那么恶心!”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鄙夷,尽管他更鄙夷的是自己。
  他居然还……思念,关心着谢天麟。
  谢天麟沉默地停止了脚步。“……你真该死。”半晌,他轻声,但却充满怨毒地说,“不过那太便宜你。在这点上我认同……我父亲。另外,我对你说过的不会坐牢。”
  他真该死!
  这个混蛋警察真该死!
  他嘲笑他的一切,他的过往,他的渴望,他的爱。
  他对他的所有——信仰和理念,行为和手段——统统不认同。
  警察憎恶黑社会;单飞不能忍受谢天麟。
  “哈,你难道不知道,监狱这个词就是为你而设的。”单飞知道自己成功的刺伤了谢天麟。我他妈的应该为此感到开心而不是痛苦!他对自己说,那是这个卑鄙的,利用别人感情的混蛋应得的教训!
  毕竟他就要死了,或者更糟糕,难道谢天麟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说起来你那个贱人老爸呢?他对我有什么计划?还是说他胆怯的只敢瞻仰遗容?”
  “他不会杀你,暂时。”谢天麟哼了一声,道,“有很多更有趣的方式来毁了你。”他听到铁链滑动的撞击声,停下来,他长久的注视着盛怒的单飞。后者就像是要扑上来勒死他。
  “你害怕吗?痛苦吗?”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可见的仇恨。
  他令单飞迷惑。
  “你想要做什么?”单飞问,“探监?附带什么生活调剂吗?”
  “如果你需要,有。”谢天麟的语调说不出的古怪,“你注意到没有?每一个角落都藏了点好东西……”他慢慢地走到了单飞左首的角落,“看,这里有块玻璃。” 蹲下身,他轻车熟路地从角落里捡起了什么,然后再一松手,让那东西下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没有?”他转向因为惊讶而无法说话的单飞,“没关系,你有很多时间来做寻宝游戏。多到你不再抱有一点希望,多到不得不花一些时间,跟‘用玻璃碎片割断动脉’这样的想法抗争。”
  扑鼻的酒气和不平稳的步伐,以及飘忽的话语。它们令单飞忧虑。“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他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能在一边痛恨谢天麟的时候一边为他担心。
  “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让你尝尝一生里一半的生命都在这里度过的滋味,然后听你说说,你想不想利用所有你能够利用的只为了赢得走出去的机会。”那是充满了恨意的声音,“还有治疗。你会喜欢那些治疗,它能让你变成任何东西,只要他提出要求。”
  “结果它把你变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然后,你就会喜欢上毒品了。毒品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它让你忘记所有的痛苦,快乐之后至多是空虚,而不是……恨不得勒死自己的绝望。唯一的缺点是,它让你变得软弱,而且被虚假的希望所迷惑。你会变得很愚蠢,你相信一个电视上夸夸其谈的人会帮你,你以为他能帮你,以为他真的勇往直前。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去调查他,你看他查案,救人,历经生死去帮助人,然后你迷上了他。你疯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白,而是彩色的,你抓着幻觉的碎片,说服自己它会变成真的,但是心中明白那不可能。它只会伤害你。它毁了你。你像吸毒了一样的迷失自己,九十九分的痛苦,一分欢愉,警官先生,你能怎么办?”
  谢天麟在单飞面前蹲下身,戏谑的摩挲着他的下巴,戏谑,又仔细。后者处于一片混乱中,甚至无法开口吐出一个音节。
  这是他的利用。
  他捕捉那丝阳光,拼命追随渴望温暖。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帝国,而是一点从黑暗到光明的力量。
  他擅加利用。
  单飞真的几乎不能思考。
  他被仇恨,痛苦,和……疯狂的怜惜所淹没。
  “我恨你。”谢天麟并没期待他的回答,完全不想。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轻柔,但是怨毒,“你没有利用的价值。我想我必须毁了你,然后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他吃吃地笑,“那很完美。”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单飞蓦地开口道,“我不会被你毁掉。”他坚定地说,“而是要把你带走。”
  带走?
  多么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即便是谢天麟曾经想过,企盼过,但是此时他也已经梦醒。
  黑与白,正与邪,善与恶,警方与谢氏。不是单飞与谢天麟,让他绝望的从来也不是单飞。冲突的理念完全相悖的信仰,这就是他们的距离,尤其在眼前无可退避的环境里,如同万丈深渊般的沟壑埂在两人面前,谁人能够逾越?
  终此一生,我不会找到一个更傻的人。但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了解。
  谢天麟慢慢闭上眼睛。
  我知道。如果我够聪明,那么就该学会放弃。
  “那不可能。”他冷酷地说。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