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
辩论 更新:2022-01-10 21:41 字数:5221
越过石碑,另一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见到亮银的法拉利,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几名男子急速走过来。
“你不想这么做。”不是谢天麟预计的——或者说是期望的——狂怒惊慌,单飞的眼中盛满了悲哀和怜惜,“不要。”他恳求,但并不惧怕,“等他们过来就太晚了。”
这怜惜和镇定简直逼得谢天麟发狂!
他无法忍受!
“我为什么不想?”他嘶声咆哮道,“对我来讲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存在只能带来危险!我当然想,我跟我父亲一样想!”
单飞茫然的看着他,但这种神态并没有保持太久,大概半秒钟,狂暴的怒火开始在他黑亮的眼中蔓延开来,如谢天麟期盼的愤怒,以及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彻骨的痛。“利用,”单飞声音尖厉地道,“利用?!”
“否则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近你!”谢天麟叫道,他知道他自己没必要回答,因为他们已经抓住了单飞;他知道自己也不该如此大声,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但他必须让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个精神病!”
“……”单飞反抗过,但没用,他被拖出去,所以他没办法扑上去掐死谢天麟,“你去死吧!”他挣扎着叫道,“你该死!混蛋!”承载着全部绝望和愤怒的词句从牙缝里溜出来。他不是只会这种小儿科的咒骂,他会许多,但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全部被抽空,甚至连恨都是他因为认为自己应当具有的情绪所以才努力展现出来的。
事实上,他抓不到任何感觉。
“我会杀了你!”
“是。我知道你会怎么对我。”既不冰冷,也不火热,单飞被打晕之前,看到的是一双毫无光彩,死气沉沉的眸子。谢天麟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轻声说,“正中那一块,是谢家的地盘。今后,我会埋在那里,而不是任何其他地方。”
狄义德并没有写回忆录的爱好。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来消磨时光。而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有限。只有思维,还能够冲破锁铐的束缚。
他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去见辛国邦时,那个黑口黑面的警司惊讶而滑稽的表情,但是他记得四岁的谢天麟跟他一起玩水枪的情景。
清晰的就像是上一秒。
他最早的记忆里,就包括谢天麟。
他看着谢天麟长大,同时他也在长大。他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其实是为了谢天麟才长大。他因那个男孩而学会隐忍,尝试背叛。
他知道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就不必看着另一个男孩悲伤,看着他痛苦,看着他万劫不复。
他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真正明白谢天麟的人,他懂他的骄傲与自卑,快乐与痛苦,他懂他的希望和他的冷酷。
他是唯一一个能做这件事的人。
所以他只是遗憾,因为自己不够小心,但他决不后悔。
十五点二十分。
谢天麟看了看手表。
他推门走进去。
在幽暗的角落里,他找到被反铐在铁架上那个青年。他庆幸他只是看起来很疲惫,但不是伤痕累累。
“少爷。”
狄义德叫他,神态自若的打招呼,就好像被绑在这里等死的不是他一样,跟之前的二十年没什么分别,并不阿谀,只是亲近。这个男人叫他做少爷,就跟他叫他“天麟”一样,并没有尊卑包含在里面。
“阿德。”谢天麟回应。他想知道狄义德是不是恨他,他从那个青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暗示。这个叛徒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不带任何伪装的敬畏、卑贱或者嚣张。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见到狄义德时,那个小男孩看着他的神情。他说我有一把水枪,我可以跟你一起玩。
这么多年来,是他跟他在一起。
只有他。
门旁的看守敬畏而戒备地靠过来。“少爷,”他们眼巴巴地瞅着他,战战兢兢地观察他的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狄义德是跟谢天麟一起长大的。除了他去美国的那三年之外,他们形影不离。
但狄义德是个叛徒。看守住他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谢天麟微微点了点头,将用证物袋一样的袋子包裹着的手枪递给他们。“那是单飞的佩枪。”他淡淡地道。
然后,他看到那个被铐住的青年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我已经等了几天了。”青年说。
示意看守出去,谢天麟来到狄义德面前,“有什么没了的事?”他问。
那个叛徒低头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才又再扬起头来,“少爷,我的事情一向都自己做,你知道。”他笑道,“我都做好了。”然后,又微微皱了皱眉:“你恨我吗?”他反问。
“你做错了事。”谢天麟的目光中没有仁慈,但也没有仇恨,“但我不会恨你。”
“我知道。”狄义德轻轻的叹了口气。谢天麟是谢家人,这毋庸置疑。他从出生起一直培养到现在的家族责任感和荣誉感不会允许他接受任何形式的背叛。发展、壮大谢氏是他存在的意义,不管他是否愿意。“那是我的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泄露了意图。”他并不是太后悔,看起来。即便是叹气,愁绪也没有到达他的眼中。他始终微笑着看着谢天麟。“在那一天,我就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为此丢了性命,不会怪任何人。所以,我也不恨你。你应该这么做。”
“……”谢天麟跟他对视,许久,“那么很好。”他淡淡地说。
“不错。”被称作叛徒男人点头应和。他确信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多谢你来送我。那么,再见。”他说。
谢天麟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中看不出任何留恋。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
狄义德的目光紧随着谢天麟,贪婪地把他所有能够捕捉住的画面存入脑海。
他是一个叛徒,而且即刻就会丧命。
但那无所谓,无论他背叛谁,他始终忠于自己。
如果,如果能够有惊无险的活到那一天,他会亲口告诉他背叛的理由。
但现在,他自己搞砸了整件事。
所以他决定把背叛的理由永远埋藏在心底。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他狄义德会为他这么做。
狄义德不想死,但他不会为此后悔。
“少爷,”
在谢天麟已经将房门拉开一线的时候,他听到狄义德匆忙的叫道。他停住了身形。
“你要订婚了,是吗?”狄义德打量着谢天麟笔挺名贵的西服,“衣服很称你。”他说,相信没有人会比谢天麟穿得更好看,“别那么不开心,你做得很对。谢擎和单飞都不可靠,”随后,他扬了扬眉,“如果必须从中选择的话,我会倾向于谢擎……照顾好自己,”他停了停,“你不必忍耐太久了,相信我。”他轻声道,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不需太久,如果辛国邦不是一个蠢货的话。
谢天麟没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他不需要用耳朵去听!
在一秒钟的停留之后,他拉开房门,走出去。
他做得很对。
他是谢天麟。
他冷酷残忍,为了保护自己,会放弃任何人。
不是吗?
利用。
每一只雄狮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帝国。
建立,或者从另一只雄狮手中夺取。
当它发现自己无法做到的时候,便会去寻找一个同盟。
它们认为这叫做互利。
谢天麟是一只狮子。
谢天麟是一个决绝冷酷的狮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放弃任何人。
他是在利用单飞,帮他挣脱谢擎的牵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误时,理所当然的放弃了他,就像是他对华安琪一样。
你这个白痴!单飞对自己说,早在你知道谢天麟是头狮子起,就已经知道;早在你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会选中你时,你不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吗?!
你为什么还不肯相信,你还在幻想,你这白痴,你不肯相信,因为你没能控制住自己,你为他着迷,被他吸引,你说一切都可能作伪,但他看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方式不可能是假的,你骗自己!
单飞想起,自己早就知道。在他接近谢天麟时,就清晰的意识到。直到他沦陷,他意乱情迷,除了谢天麟,他忘记了一切——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直到他不得不。
在黑暗中漫长的独处给了单飞足够的思索时间。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铺天盖地的订婚典礼广告,孤身一人的地下停车场,目的等候的劳斯莱斯。这是继上次那场不成功的绑架之后,更侧重于心理的策略。
他们——确切地说是谢天麟,了解单飞。
谢家的两头狮子找了他很久了,他们只是苦于无法接近单飞;而与此同时,单飞忙于脱逃。
真有趣。
单飞记起自己的亲友们曾经极力劝阻过他,他们甚至采取极端的措施,从看到报纸那一刻起像看一个犯人一样的看着他。他们告诉他很危险,他不应当单独跑出来,无论谢擎得到了什么,那也不可能抵消他对单飞愤怒,而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单飞落单的机会。
然后,单飞给了他!
无论是哄劝还是责骂,他们想避免的只不过是现在这种局面,OK,现在单飞以实践验证了他们是对的,他们看得更清楚。
单飞活该。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寒冷,饥饿,还有……痛苦。抬起手臂,单飞用力地用腕间的镣铐去砸墙,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他甚至都不能够借此发泄心中的怨气。墙上包裹着的那一层隔音塑胶缓冲了所有撞击力。
他原来不知道谢擎家的别墅里面有这么好的地方!这是一个关人的好所在,他冷笑着想,你甚至都不能撞墙自杀。
FUCK!FUCK!FUCK!
他不必忙着自杀,谢擎和谢天麟会把这件事帮他做得很完美!他们拿走了他的枪,那并不是为了好玩。
该死的谢天麟!
长久的监禁给了单飞足够的思考时间。反复的,痛苦的,绝望的。
他曾经恨过他,厌恶过他,迷恋过他,喜欢过他,怜惜过他,疯狂的爱过他。
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连兄弟也连累,连至亲也伤害;而他利用他,欺骗他,最后出卖他!
因为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说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当浪子回头的礼物送给谢擎。
对于谢擎,无论从哪种角度,都恨单飞入骨。
这个……黑社会。
狂怒的绝望。
单飞做事从不后悔。他不后悔喜欢——爱过一个同性,但他知道自己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
他能。
谢天麟希望手里拿着的不是香槟,而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之类的有点味道的饮料。
不过当然,他此刻不能够酗酒,他要做的是面带微笑地朝每一个用羡慕的眼神恭喜他的人点头致谢。
他真喜欢这个晚宴,今晚他收获颇丰。无数达官显贵。他们都很有用,无论是对谢天麟本人还是对谢氏来讲。
他真喜欢今晚,还有今天。
他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
对,这就是他,一个完美的谢氏少主。
完美的。
他的言谈举止无一不完美的符合他的身份,以及今晚的气氛。
谢天麟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地停下来寒暄,他对他未婚妻微笑,甜蜜而且温柔的。而对方却是神不守舍的,时常陷入沉思而忘记回应。
没关系。
谢天麟不在乎。
很好,就是这样,你能做到。他对自己说,只要跟你那个完美的未婚妻拍好那些该死的合影,那么今晚就可以完美的结束了。
在大厅的另一边,谢擎与华仲这对喜气洋洋的亲家低声聊着天。
一切都这么和谐,直到靠窗子的那一边,一群贵妇发出了尖叫。
一个男人从窗子跳进来。
“闭嘴!”他对尖叫着的贵妇们叫道,无法再忍受那种刺激耳膜的噪音多一秒钟。“听着,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歹徒。我只是没有请帖!”他解释道。这没用,叫声没有停。“拜托,求你们。”他无奈地道,“有人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谢天麟了吗?”
谢天麟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方式去处理这群鲁莽的警察。他对他们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