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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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论 更新:2022-01-10 21:41 字数:4883
谢天麟努力平稳下来自己的呼吸,他做得很好,冷漠的面具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甚至眼中。“我会来找你,尽快。”
单飞向他微笑,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紧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他放谢天麟走。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天麟转身,他走向门口,没有迟疑。站在门前时,他整理自己的外衣,还有头发。眼睛有些红肿,但他不在乎。
然后,他离开。
29
单飞慢慢地坐回到床上,床单在他身下混乱纠结着,甚至还带着稍前的温热。他骗不了自己,他甚至骗不了谢天麟——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想到任何办法!眼前的情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真的,即便他能预料谢天麟对谢氏家族的忠诚,但是却无法弄清他对他父亲的感情。他从前以为谢天麟是相当憎恶谢擎的——或许这是他的臆断,但他不能想象,如果他的父亲称他为“贱货”,并且他操他的权利赋予某个具有利用价值的男人,那么,他会如何反应。当然,也许谢天麟对此根本不知情。谢天麟或许知道自己的老爸会对自己作出许多恶毒的事情来获取利益,但是砍掉一根手指头和为他拉皮条是两码事。如果真像是这样,那么单飞决定终生对此守口如瓶。不管怎样,他的假设是错误的,谢天麟并不会跟他联合对抗谢擎,但……似乎谢天麟并不反对单飞颠覆谢擎的王国,前提是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完成。
那么现在看看,他手头都有什么:一个自己的内鬼,一个对方的。他的内线地位岌岌可危且不太合作,而对方的——单飞认为自己的运气真的不算好——地位很高,同时没有给单飞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单飞晃了晃头,感觉异常的焦躁。首先,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要快,而且狠。
清晨的寂静突然之间被打破。
房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礼貌而且坚韧。
“什么事?”单飞靠在床头,把被单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找到那个激情时刻甩飞的底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客房服务。”
清晰,而且镇定。单飞皱了皱眉头。他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他可没预定过什么服务,而且这个时间也过早了。
“是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单飞一边按着被单探身过去拎起裤子。
“刚刚有位先生,给您定了早餐。”
“哦?”单飞笑了笑,想想看,他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在突如其来的敲门之前?不,没有!站起身,把床单围在身上,拎着裤子走到门口,侧身,靠在墙壁上,轻轻的抽出了皮带。“来了。”他说,探出一只手去扭动门锁。
迎接他的是穿透木门的三颗子弹,就在胸前和面门的高度,迅捷精准。
“呃……”非常配合,单飞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甚至压过了消音之后的枪响。
房门开了一线,那是个很警惕的人,先于身体进门的是持枪的手臂。
非常用力的,单飞踢上房门,将那支枪,连同手夹在门缝中。“坏习惯,”他说,“比起你的脑袋我更想要一把枪!”
他唯一忘记的是,外面的人或许不是只有一把枪。
单飞没有听到期待的痛呼,而是另一声枪响。
他妈的!
他接住门缝的夹压下落下来的那把枪,同时,添了个血洞。
“Shit!”单飞咬牙道,蹲伏下身体躲在墙后,在房门放松的那瞬间,以膝盖高度对着门板一字形连开四枪。
失去了他的推挡,房门豁然大开,一个人扑倒进来!
“欢迎,兔崽子!”随后,单飞扑了过去用膝盖压住那人持枪的手臂,用皮带利索地捆绑住这名倒霉的杀手的两手,“你的餐车呢?我猜猜,变成两把枪了?”
叶利痛恨在早上七点三十的时候被电话吵醒,这会令他头痛,尤其这个罪魁的名字叫做单飞。
“亲爱的,”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令人颤抖,“现在我左肩膀上有一个窟窿,所以没法把另一个小腿上打了个洞的人的裤子脱下来。但是我不想这么一丝不挂的叫救护车——这太不体面了。你看你能不能过来帮帮忙?”
叶利把电话扔了,就像它忽然变成了一坨屎一样,他用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它,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飚出温暖的卧房。
他不是去帮忙,他打算去掐死他!
谢天麟没有白费任何力气来挣扎——他没有把自己的处境弄得更被动的爱好。
当他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而且,显然他们已经等待了多时。
能有多久?一夜?这很好,至少他不用衣冠不整的、红肿着眼睛去做廉价的计程车,而且还极有可能因为只能刷卡而被认为坐霸王车。所以一辆加长幻影劳斯莱斯,在某种程度上讲相当不错。
“少爷?”在其他人保持安静的时候,一个带着极度关切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是阿德。
谢天麟知道自己可能看上去很糟糕,虽然他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夜晚,但是他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没什么。”他淡淡地道,钻进车厢坐在宽敞的座位中间——这是他被期待的位置——什么也不会比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要面对的更糟糕。靠在椅背上,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四个身份是他的保镖的人沉默而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关门,发动汽车,而另外四个堆进后面的车中紧紧地跟随过来。
“电话。”伸出手,谢天麟对左侧身边的阿德道,后者迟疑了一下,仅仅一秒钟,然后便伸手进裤兜去翻找。
“阿德,老爷吩咐过……”前座另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转过头来警告地道。
谢天麟伸手到右侧保镖的怀中,拔出枪。他很高兴地发现,子弹是上膛的——这说明他们原来准备的是一场火拼——而他,并没有浪费这颗子弹。
那名企图喝止阿德的保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未完的话就成了遗言,他的血和脑浆喷到挡风玻璃上,而子弹穿透头骨但却没能穿透防弹的车身。它反弹着飞过前座,落在司机身旁,而司机聪明地保持着平稳的驾驶。
“我说的是电话。”摩挲着微烫的枪管,谢天麟淡淡地道。
这是一堂课,关于地位和命运。它教会他身边的人服从,否则代价会很高。副驾驶座位上歪倒着的尸体将成为几十年后谢家的经典教具——他失败的原因是小觑了一个姓谢的人。
谢天麟得到了他需要的手机电话,而他身边的保镖神情紧张地接过他随意地递过去的凶器,捧在手心里,拉出纸巾擦拭着枪身。
“喂?是谁呀!”
谢天麟微笑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充满了抱怨地嘟囔声,“希望没打扰到你,Angel。”血腥的味道漂浮在相对宽敞的车厢中,呼应着谢天麟那凌厉而冰冷的眼神,跟他甜蜜的语气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天麟?!”大概两三秒钟的惊噎之后,那端少女的声音因喜悦而拔高,“真的是你?太好了!谢伯伯说你处理突发的事故要去美国很久呢!我都以为你春节也不会回来。”
“是的,我回来了。刚刚。”谢天麟平淡地说,声音里有着些许疲惫,“我很想你,”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时间还早,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哪有!”华安琪立刻否认道,“我也很想你啊,不过谢伯伯说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我问他要过几次你的联系方式,他都不肯给我。你不用再回去了吧?是吗?”
“不,不会回去了。Angel,”谢天麟的语气是耐心的,甚至是充满爱心的,但他的目光是焦急而厌恶的,“明天我去看你,等我,你会吗?”暧昧从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呼之欲出,他令安琪忽略了就要放下电话的不情愿,“我等你,什么时候?”
“我会给你个惊喜。”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优美性感的声音,他做得很好。挂断电话,谢天麟随即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没有深呼吸,没有迟疑。这很难,但他必须完美的掩饰住自己的恐惧,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多害怕。
“爸爸。”这个称呼从嘴唇中吐出的时候,谢天麟感到胃部纠结扭曲的痛苦,寒冷的感觉从身体往外散发出来。他希望这一切没有从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很好,我的儿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和不同寻常的词句。
谢天麟握紧了手机,手心湿滑而冰冷:“别去碰那两个警察。”他说。
“这个要求很符合你的精神状态。”谢擎嗤笑道,是他擅长的轻蔑,谢天麟本来早就习惯了的,但这一刻却如此狂怒!
“确实,”慢慢地,年轻的黑社会回应道,很好地隐藏了声音中的火花:“这样的状态足够支持我作出一些事,而在它们发生之前,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他挂断电话,镇定而且强硬。
即便是没有漂浮在空气中的浓厚血腥味,车厢内的气氛也足够紧张,犹如一张拉满了的铁胎弓,而且几近绷断。
并不敢直视着谢天麟,车内活着的其余三个人小心翼翼的以眼角偷窥着面无表情的少主。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从前,他们只是为谢家卖命的,面临的只有身为黑社会这一个危险,但现在不同,就在刚刚那一分钟里,他们发现自己必须明确自己是谁的人——谢擎,还是谢天麟?其实很明显,谢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可惜的是不管谢天麟多么弱势,那只是在对抗他父亲的时候才成立,这并不包括面对无论是打手还是保镖抑或者谢擎的走狗的时候。在谢天麟面前,几乎与在谢擎面前一样,他们甚至鼓不起用起来反抗——这父子两个太像了,侵略性的气质和震慑人心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说,他们的小命岌岌可危。谢擎希望他们能带谢天麟回去,但,不难猜测,谢天麟的愿望与此相佐——他没有自虐的爱好——这直接导致了这三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进退维谷。
这就是黑社会。
“靠!”
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利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血流成河的场面。老实说,最初他甚至以为是单飞与谢天麟两个相互攻击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伤势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也只有这种可能下,智商退化成负数的警察之星的首选才是他这个倒霉的朋友而不是白车。但显然,他没这么好运——这再次提醒了他单飞智商没高到会跟那个黑社会翻脸的地步。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报警电话了?!”一边激怒地质问,叶利一边整理那个白痴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呃……好吧,这不怪单飞,他确实没法包扎自己的左肩膀。
“给那个老杂种一个灭口的机会?”单飞的声音有些发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只是流了点血,又不是脑浆。”
叶利略微思忖了一下,稍前两个极可能的突破口都被灭了口,确实,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没有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指了指门上的几个枪眼,“你瞒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时间还早,枪声也很低,之前那场殊死搏斗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是,尽管他们关紧了房门,但整容过的房门马上就会吸引到不少目光。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了。”单飞靠到了沙发上,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里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儿晕倒。”
他不会减慢行走的速度,不管他是不是对这条路的尽头很恐惧。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身后的保镖便自动而无声的退开。
没人想面对此刻的谢擎。
谢天麟走进去,把房门在自己身后关闭。
30
谢擎坐在书桌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并不邋遢,谢家的人不可能邋遢,但也并不是往日那般的优雅高贵得无懈可击。被额前细碎的落下来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睑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哭过的——谢天麟多久没哭过了?谢擎思忖着,五年?十年?至少,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眼泪,或者一点点悲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远不同以往的驯服,年轻的黑社会迎着父亲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强硬、甚至是凶悍的。
单飞把他的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莽撞的白痴。谢擎很确定,所有的变化都是负面的。
“爸爸。”谢天麟开口道,谨慎但却充满了固执的坚持。
“昨天过得不错?”呷了口茶,谢擎从蒸汽氤氲的杯口里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
谢天麟下意识地想退向门口,但他克制住了。“不错。”他仰起头,清晰地说,“确切地说,比二十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想再否认,不再顺从父亲的权威,哪怕所有的痛苦经验都堆积在一起也不能够阻止他宣称——他是个同性恋,他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