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2-01-05 15:40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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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他说,你放心,我等你就是了。
  言犹在耳,却不知有些人本就不讲信用,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进宫,又被自己的弟弟遇见。
  就算是太后的懿旨,若她真的爱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推辞宫中的宣召,不是吗?
  他的贴身侍卫白昼,在旁边低声说:“王爷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要先去休息吗?”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默然了许久,他终于说:“白昼,我现在,心里真是难过。”
  白昼忙躬身说:“王爷是现在天下第一人,理应开心快活。”
  他淡淡冷笑,白昼听到他缓缓说:“天下第一?事事称心如意,一切尽为所有的人,并不是我。”
  盛颜在女贞树下设了一张睡榻,尚训回去时,她正在树阴下午睡,一身都是绿意荫荫。
  尚训制止了要去叫醒她的宫女,自己拿了一本《春秋繁露》在旁边看着,初夏时节,天气渐热,他觉得微微困倦,不觉也倚在旁边睡着了。
  在恍惚中,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搔着痒,他一时惊了起来,挥手道:“盛颜,好痒……别闹……”睁开眼却看见盛颜还在榻上睡着,此时才被自己惊醒,刚刚睁开眼。
  他诧异地看看旁边,盛颜支起身子,笑道:“你啊,一定是坐在这里,被女贞子的花掉进领口了。”尚训才发现自己和她的全身都落着细细的白花,她将他的领口拉开一点,帮他把里面的花拿掉。
  她的气息轻轻呼在他的脖颈处,和落花一样茸茸触人。
  绿荫生昼,微风徐来,簌簌听到花开落的声音。
  他忍不住伸手到后面想要抱住她,谁知刚刚触到她的肩时,门口的宫女就来报,太后让盛颜过去寿安宫一趟。
  盛颜犹豫地看着他,低声说:“不知道什么事情。”
  他知道太后不喜欢她,便挽起她的手,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到寿安宫前,他停下来,仔细看了她全身,伸手将她额前掉下的细发抿到耳后去,然后低声在她耳边笑道:“你今天真美,母后一定喜欢。”
  她低头一笑,跟在他身后进去。
  风透香帘花满庭(下)
  太后看见盛颜进来叩拜,便放下了佛经,赐了她座,旁边还有元妃在,盛颜向她行了礼,等宫人送了茶上来,盛颜忙再跪下谢过太后。
  “刚刚瑞王过来见过了本宫,说起皇帝春秋已盛,但是后宫空虚,恐怕不利于本朝开枝,现在皇上未立皇后,甚至连四妃也没有,于礼甚是不合,他请本宫再为皇上物色几个合意人选。”
  尚训明知太后既然叫了盛颜过来,必定是要有她的事情,口中说:“还请母后斟酌,孩儿听母后的意思便是了。”一边却暗地伸手过去,在盛颜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盛颜将自己的手一缩,不理会他。
  太后似乎没有看见,顾自在那里数着佛珠,良久才慢悠悠说:“瑞王说,盛微言当年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却由于些微小事受了牵连,导致一生流离颠簸,现在独女进宫,朝廷是该示之以恩典,显我朝怜才之心……”
  盛颜想到自己父亲去世时,那一夜的大雪。当时有谁记得他?现在冠冕堂皇拿来做借口。
  又想,难道她遇上的人,其实并不是瑞王?又或者,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为自己说话,他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里纠结成一团,太后的话也听得不分明了。直到尚训撞撞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听到太后问:“盛颜,以后你可要好自行事,约束己身,为后宫做个表率。”她忙跪下磕头,说:“谢太后恩典。”
  元妃向她道了喜,太后看看盛颜的样子,便抬手说:“你就先退下吧。”
  她拜谢了出去,一到太后看不见的地方,尚训就一把抱住她,开心地说:“盛德妃,这封号真好。”
  盛颜才知道自己受封德妃,元妃是尚训的原配,肯定是受封贵妃,以后宫中除了她之外,就是盛颜了。她愕然,说:“但是,但是我恐怕担不起……”“放心,有朕和皇兄替你撑腰,有谁敢说一个不行?”他笑问,搂着她的肩,“德妃娘娘,朕今晚去你那里好不好?”
  像个孩子一样的皇帝。她无奈地点头,对他笑笑。
  宫中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都知道她是受了极大恩典所以一步登天的,羡慕者有之,妒嫉者有之,巴结者也有之。连有些朝臣也有礼物送上。瑞王是皇帝的哥哥,自然更是不能缺。但宫人送过来,说是瑞王的贺礼时,盛颜犹豫了一下,说:“就放到库房去吧,不必打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这样深深锁进了朝晴宫的库房中。她想这样也许比较好,何必让心里难过。
  四月末,尚训帝同日立德妃,贵妃。礼部拟定好妃后的名号,朝中议定仪注,择吉日行礼,遣官告祭太庙,颁旨诏告天下,工部制好金册、金宝,分送两宫,而盛德妃的册宝则在半路被皇帝撞见了,他顺手接过去,亲自送到她的宫里,自己给她宣读立妃册书,等读到“盛氏女出身书香,赞理得人,群情悦豫”时,他停了一下,看看跪在地上的她,暗暗好笑。盛颜在宫里几乎不与什么人来往,哪来的‘得人’‘群情’?
  又想,她一个人在宫里会不会很寂寞?自己不在的话,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看盛颜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大喜的样子,他心里觉得有点异样。
  在承远宫赐宴,后宫所有女官都在,盛颜坐在皇帝右边,贵妃在左边。等结束了宴席出去,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了。
  盛颜回到朝晴宫,刚刚坐下,尚训就来了。她忙起身去迎接他,问:“怎么到这里来了?贵妃那里呢?”
  “朕让她好好休息,她也累了。”他说。
  她低声埋怨道:“她是你的元妃,现在封号也比我高,皇上今天还是先去她那里吧。”
  “没关系,贵妃不会在意这些,她是个极好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伸手就去脱她的衣服。盛颜忙把自己的身子一躲,避开他的手。不料他却缠着她,一边把她压在床上,细细亲吻她,一边伸手解她的衣带。仪服繁复,好半天才褪下外裳。他此时吻到她的耳边,轻声笑道:“换衣服,我们出去。”
  盛颜怔了一下,问:“出去?”
  “来穿上这个。”他把自己带来的衣裳给她,自己也脱了外衣,换了平民的衣服。
  她被他带着出了宫,看到外面一片暗紫,京城里的所有一切都只在黄昏颜色中留了剪影。
  尚训将她的手牵住,说:“我们去你家。”
  她诧异地看他,他微笑道:“今日你成了我的妻子,我总要去见见你娘吧?”盛颜没有料到他是因此带自己出宫,虽然心中欢喜感动,但总觉得不妥,拉住他说:“我家在郊外,现在入夜了,不宜皇上出行。”
  “你难道不想念你母亲吗?”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旁边是舟桥的夜市,周围熙攘的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这一对人,只有内宫的侍卫,远远地跟着他们。
  他们是从宫城东华门出来的,而盛颜的母亲住在城南郊,走过去应该很远。他却不跟着她去郊外,硬拉她走到城东的一座宅院里。她抬头看大门边写的“盛宅”二字,知道尚训一定是帮母亲换了家宅了,向他感激一笑,问:“皇上怎么没有提过?”
  “在这里别叫我皇上。”他微笑道,“何况我不过随便吩咐了一句而已。”
  母亲没想到皇帝居然会陪着女儿来这里,一时间乱了手脚,慌忙跪下叩见。尚训倒是很客气,扶起她说:“在这里何必还要拘礼?我是来见岳母了。”
  下人奉上了茶,母亲不敢在旁边呆久,就说自己要替盛颜做喜欢的茶点去,马上就退下了。
  “我娘做的绿豆糕,味道和别人的不一样,等一下你也尝尝。”盛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皇上在这里,娘都不敢和我说话了,我去厨房帮她的忙。”
  “那我怎么办?”他委屈地问。
  她在门口回头一笑:“皇上坐这里喝茶就好了啊。”
  尚训看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心里想,她与母亲分开了这么久,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毕竟盛颜也只有十七岁,离家这么久,自己怎么能剥夺她们独处的机会?
  但一个人坐在这样的正厅上喝茶,夜已经迟了,只觉得一片冷清。他终于忍耐不住,站起来就出了门,外面已经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他站在檐下问门口的侍仆:“厨房在哪里?”
  那侍仆并不知道他是皇帝,只当他是客人,指着旁边说道:“就是侧旁那间小屋。”
  尚训走近厨房,听到母亲在教盛颜:“豆沙不要放太多,不然就腻了,这个团太大,放不进模子去的……阿颜,宫里有这样的东西吗?”
  “有的,宫里什么都有。”她低声说,将揉好的豆沙嵌到绿豆面中,再放到模子中压成型。
  他本想进去的,但这厨房内一灯如豆,颜色昏黄,她低垂的侧面,在黯淡的光线下,使得一切都静谧无声,他想自己进去之后,就会打乱了这平静,不如就在这里看着盛颜好。
  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看着妻子为自己准备宵夜,心里暖暖温温的。
  “娘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去,可是,现在看来,皇上对你是极好的,娘就放心了。”母亲说。
  盛颜低头沉默不语,良久,尚训听到她说:“是啊,皇上是极好的。”她声音轻细,也听不出是喜是忧。
  尚训心里突然有点忧惧,怕自己再听下去,盛颜会说出自己不喜欢的话来。那还不如,就不要知道。
  他转身马上就离开了。
  雨并没有下大,还是不紧不慢地,在无风凝固的黑暗中银丝一样条条垂直。
  盛颜端了绿豆糕过来给他时,发现尚训正坐在廊下,灯笼的光在他背后照过来,他的脸暗暗的。
  她走上前将手中的盘子递到他面前,笑问:“皇上要吃吃看吗?”
  他伸手取了一个,微笑问:“是你做的吗?”
  “嗯。”她专注看着他。尚训吃了一口,味道很甜,并不是他喜欢的口味,绿豆磨得不够细,入口有点粗粝。
  盛颜在旁边坐下,笑吟吟地问:“怎么样?”
  于是他就把整个都吃下去了,又伸手拿了一个,说:“很好吃。”
  两个人坐在廊下,偶尔一阵风,把雨丝斜斜飘进来。尚训看她在风中微微打了个寒噤,便站起来,搂住她的肩,说:“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盛颜与母亲再说了几句,夜已三更,眼看要宵禁,尚训携了她的手要离开,母亲看看雨,说:“拿把伞回去吧。”
  她转身回房去,拿着一把伞出来,说:“其他伞都旧了,只有这是在老房子那边搬家找到的,这么精致,不知道哪里来的。”
  盛颜抬头一看,赫然正是瑞王留下的那把伞。她心头猛地一撞,心知这伞不能给皇上看见,正要让母亲换一把,谁知尚训已经漫不经心地接过来,说:“就这把吧。”
  尚训帮她打着伞,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雨极细极细,落在伞面上悄无声息。两个人,一把伞,尚训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护着她不让雨丝沾到。
  盛颜偷偷抬头看他,他却只是低头朝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能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反应来,而且,只要那个小小的后局印制不被发现的话,怎么可能会和瑞王联系到一起?只是一把伞而已。
  路并不远,有宫中的侍卫在后面尾随着,也没有人敢来盘问,很快就到了宫门口。两人回到朝晴宫,尚训将伞合上,随手就放在了门外。
  那一夜盛颜睡下好久,依然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她听着自己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无法入睡,又不敢起来,只怕自己稍稍一动,一向睡眠不深的他就惊醒。
  听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她只觉此事恐怖之极,门口放的仿佛不是雨伞,而是只斑斓猛兽,一个不慎就会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
  一直到天色渐亮,她才慢慢起身,尚训也习惯了她的早起,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她先出去看了门口的伞,还放在那里,赶紧低声吩咐内侍送回家去,这才放下心来。回身在梳妆台前坐下,让身边梳头的宫女替自己打理。
  已经是德妃了,所以今天的妆也分外隆重,九鬟蟠龙,翡翠匀压,长钗步摇,整个人几乎都淹没在饰物的光华中。
  尚训醒来坐在床上看她这样打扮,皱眉道:“今日是册妃后第一次去母后那里,就随便容忍了,不过下次若再这般打扮,朕先把你这个梳头的宫女撵出去,把头发插得跟棵树一样丫丫杈杈,真是难看。”
  盛颜虽然心情烦闷,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宫女忙跪下请罪。
  他示意盛颜过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