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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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再讲 更新:2022-01-05 15:40 字数:4763
,从袖中取出飞龙白玉佩,递到怒气冲冲的老人面前。
老人脸色霍变,立即拜倒:“卧龙门第十六代弟子楼逸松,拜见第十七代门主。”
卧龙门?第十七代门主?虽没有听泓先生提及,但我心中也猜出个大概。诸葛后人建立卧龙门传授八卦阵法,以飞龙白玉佩为信物,历代门主相传。心中惊讶不小,我努力克制,不流露外表,沉声道:“老爷子,请起吧。扶柳承蒙家师垂青,担此大任,实在是受之有愧。”
“年纪幼小,就贯通三阵,可为门主。”老人捻须道:“只是就算是门主,也不能逼迫老夫做不愿之事。”
还真是一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子。我淡笑道:“不知老爷子与家师如何称呼?”
“老夫楼逸松拜第十五代门主为师,第十六代门主诸葛泓正是老夫师弟。”楼逸松振振有词。
我巧笑道:“原来是师伯,扶柳失礼了。其实扶柳此来并不是要请师伯出山,只是扶柳偶遇困难,想借师伯贵地暂居三年。”
“外面有人追捕?”楼逸松皱眉问道:“不对,上官去疾既是你大哥,那你就是上官家的小姐,也是当朝丞相的夫人。天底下有谁敢追捕你?”
我反问道:“皇上都尚有被迫之时,扶柳一介女子,怎没危难时刻?”
“皇上?危难?”楼逸松喃喃重复着我的话,突得长眉一展,朗声道:“老夫明白大概了。此危难非汝危难,而是上官的劫,皇甫的难。刚才老夫瞧见屋外有一人贵气非凡,想必门主要保此人逃离追杀。”随后楼逸松长叹道:“看来好像也只有老夫的雪地松韧阵可挡住世外的重重杀机了。”
我会心一笑:“谢谢师伯相助。”
楼逸松摆手,摇头走向内室偏门:“唉,何苦投身帝王家,百年回头一场空!”
此后,我们落住这方大院,时光匆匆,转眼便是四月晚春。
三年(六)
这一日,辕儿吵着要吃酥饼,我正在厨房做一点儿,准备晚上也好让辕儿解馋。
“姑娘又亲自下厨,给小鬼头做酥饼了。”娄婆提着一篮蔬菜,高声慈笑道:“姑娘可要为老婆子留下几块,家里的老头子爱吃着呢。”
“特意为娄伯多做了几块。”我答道,同时将和好的面放入烤炉,又蹲下身子,加上几根柴禾。娄婆是跟了楼逸松几十年的老妈子,她的老伴娄伯就是为我们开门的老管家。
娄婆放下菜篮,走到灶边:“姑娘想将火烧旺,不用这么麻烦的。”说着娄婆将水缸旁的圆鼓陶罐打开,瞬间一股浓烈油味漫开。娄婆熟练地拿起一把柴禾,将一半柴没入陶罐中,顿时黑黏的油水覆盖住了枯柴。娄婆再将这些带有黑油的柴禾投入灶中,火势顿大。
我指着陶罐,笑道:“什么东西?我还没见过呢。”
娄婆把陶罐盖好:“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叫啥名字,在林子外的石头缝里流出来的,大家无意间发现它烧起来火大,焖得饭好吃,就带回来放在厨房里。”
是原油,从石缝间冒了出来,看来这里有油田。我笑道:“这东西用途多着呢!”以后可以叫西柳派人来此开采石油,单是悦来楼的厨房就可得益不少。
“这油好使是好使,就是气味太难闻了。老婆子闻得时间一久,头就犯晕。”娄婆就着厨房的小板凳坐下,麻利地摘起菜来。
我也挨着坐下,帮着摘菜:“婆婆刚从城里回来,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吗?”林中闭塞,我常常陪着娄婆说几句话,由此了解一些大事。
“天大的事啊!”娄婆有些激动地说道:“姑娘知道么?皇帝老爷去了,城里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
我一愣,摘菜时不小心掐到了自己的手指,一阵揪心的痛。虽然早有准备皇甫朔将要去世,但它真的来临时,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娄婆继续絮絮叨叨:“听城里的秀才们说,是最小的九皇子当皇帝,要改什么年号,好像叫元昊的。”说着一拍脑袋:“瞧老婆子的记性,刚听的事立马就忘的干净了。不过还真是有一件让老婆子忘不了的事,那个穷秀才还说,皇帝老爷去后,真贵妃娘娘就跟着皇帝老爷去了,啧啧,这样的情深意重真是难得啊。后来,宗室里面的王爷老爷们依着皇帝老爷的遗旨,将皇帝与贵妃娘娘合葬了。大家都说,千古未有啊,皇帝不和皇后葬在一块。老婆子想一定是皇帝老爷喜欢这位娘娘得很,不然……”
一段时间的发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听不进娄婆说些什么。度测着,皇甫朔当真是心里装着真姐姐,只是他为了做个帝王,将感情埋得极深,深得到了三丈黄土下才肯将真妃纳入。
“哟,大少爷来了。”娄婆忽地扯来我的衣袖:“找姑娘问学问的,是吧?”
悠悠抬头,猛地皇甫轩幽黑的眸子直闯入我的视线。一贯寒冰的眼瞳突然微微漫着轻薄水气,浅浅碎碎,只一层水花,忧带寒气。
三年(七)
我莞尔一笑,拍拍手上的菜屑,整理一下揉皱的罗裙,起身,走到皇甫轩的面前。暖暖的阳光洒在他不屈的脖颈,同时也很快地蒸发了他眼中的水雾。我弯起唇角,托起他的宽大袖口:“以后不要这样用力了,都扯破了,待会儿换了一身衣服,送到我房里补一补。”
皇甫轩一僵,而后犹豫问道:“三姨,我们付出如此大代价的计划能成功吗?”
“嗯,”我似乎闻到了酥饼的香甜气:“是不是阵法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皇甫轩的浓眉拧成一团。
“哎呀,差点忘了要取饼,再晚一刻就要全部变成焦炭了。”顿时我手忙脚乱地从烤炉中取出酥饼,随后一抹额头滴淌的汗珠,回头对皇甫轩笑道:“成功向来只给准备好了的人,皇甫轩,你准备得怎样了?”
皇甫轩立即垂目,平静道:“请三姨到松林,皇甫轩不才,破阵第一步也无法迈出。”
出了院子,身后的皇甫轩轻声道:“其实我昨天已知父皇驾崩,母妃随逝。”
我的脚突然在春天柔软的草地上一滑,右手重重地撑在陈年老松上,凸凹的树皮擦过手心,一阵火辣疼痛。继而便靠着老松不再向前,闷声问道:“伤心吗?”
皇甫轩的声音清晰无比:“有准备便好。出宫之前就已料到,父皇久病,不过半年之间。而母妃见我与辕儿安顿妥当,必随父皇而去。”
皇甫轩挥袖一指松韧阵,中气充沛:“请三姨传授松韧阵!”
随皇甫轩饱昂情绪感染,我亦精神一震:“破阵之诀在于韧,韧者百折不饶。”
讲兵法,授奇阵,三年逝。
元昊三年,十一月初一,钩月挂空,泠泠寒光。
已入冬,身上穿得极为厚重,走在霜冻的枯草上,有一种脆响的脚步声。
松林中,篝火照映着他不再年轻的脸庞,尤其鬓如霜,沧桑几许。草地上铺着一块陈旧毛皮,柳风倚坐老松,一缸酒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默默地挨着坐下,让烈酒浓香恃无忌惮地飘荡在我周围的空气中,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
柳风一抹颔下酒水,幽幽笑道:“扶柳,我马上就要走了,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想了一会儿,我才说出:“一路顺风。”
哈哈,笑声微弱而断续,像是受了内伤后硬从胸腔挤出来的声音。“扶柳,三年来,一直想着他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头,望着弯月。月沉云间,银辉隐约。
“一寸相思一寸泪。”柳风突然哀婉吟道。
心底深处像是被猛地蛰了一下,麻痛不已,锁了三年的记忆如洪水般倾闸而出。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干燥的手,淡若清水的墨香,耳畔回响的柔软嗓音,统统挤进脑海,清晰而敏锐。
三年中,我也不知,怎的就将爱的、恨的、喜的、哀的情绪全部化成了相思,相思噬骨。
柳风哀叹一声,转头盯着我,问道:“扶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留下一滴眼泪吗?”
“不知道。”我很茫然,“我无法猜测出我会何时流泪。”
后来,我知道了,不是一滴眼泪,而是泪流满面。
第 6 卷
杀戮重重(一)
元昊三年,腊月初二。
一月前,柳风依着三年之期,独自离开。而我也带着皇甫轩、皇甫辕及流苏辞别楼逸松,一路风尘仆仆,南下回京。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以让人淡忘了皇甫轩的存在,所以一路来并无人严加盘查,十分顺利地抵达了京师长安。
长安繁华依旧,只是坐镇皇宫的主人变成了一个幼齿小孩。
“三姨,我们能不能去吃点好菜啊?辕儿吃了三年的粉条,实在是向换一下口味。”刚进城不久,皇甫辕就拉着我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小声问道。
我不禁莞尔,的确吃惯了御膳房的小皇子,突然被强制在东北疙瘩里吃了三年的酸菜粉条,再回到京城时难免首先会想到的是饱餐一顿。我眯起眼,打量周围的饭馆,然后笑道:“要吃就去最好的酒楼,不如德胜斋吧。”
皇甫辕是高兴地拍起手来,可流苏与皇甫轩却是极力地皱起眉毛。
“又不是去悦来楼,不会有人认出的。”我牵起辕儿的手,欣然走向德胜斋。虽说自家开的酒楼悦来楼的大厨子手艺也是京城一绝,但被人识破身份的可能性也是很大。如今大事未定,因少惹人注意才是。德胜斋固然是菜品美味,价钱却是极高,所以去的客人一般不多。
捡着楼上靠窗的清静地方坐下。店内伙计很快便倒上茶来,并殷勤问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样?小店品种繁多,以烤羊肉为最。来一份怎样?”
皇甫辕小嘴咧开一笑:“我要吃两份。”
伙计一甩肩头白布,高呼道:“临窗一桌,两份烤羊肉。”
话音刚落,旁边的包厢内乱响一通,声音之大直捣耳膜。细细听来,像是各种声音的大杂烩,轻跳的是瓷杯瓷碗的摔碎声,暗哑的是沉重木桌的倒地声,乒乒乓乓不绝于耳。
最后却是响起一个稚嫩童音:“今天就砸到这,明天再继续。”
“本少爷渴了,赶快端上你们店里最好的茶。”明明是小孩,却硬压沉嗓音,刻意制造威严。不过效果就十分的不理想了,娇嫩童音未消,夹着不伦不类的小霸王腔,委实有些搞笑了。
我不禁浅笑,招手让伙计走到桌边,低声问道:“这个少爷为何要砸店啊?”
伙计顿时愁眉苦脸:“天知道怎么就招惹了这位小祖宗,隔三差五的就来捣乱。”
包厢内又是一声瓷杯破裂之声响起,直惊得伙计一颤,双手合十,不住地低头哈腰嘀咕道:“老天爷保佑啊,老天爷保佑啊!”
童音又响:“掌柜的,你存心欺负本少爷是吧?竟敢拿这种下等奴才们喝的茶叶糊弄我。”
“今天的菜本来就不好吃,远不及悦来楼。现在还故意给本少爷粗茶淡饭,你们这破店不想继续开下去了,是吧?”
“少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一家几口人都指望着这破店糊口呢。”掌柜的磕头如捣蒜。
谁家小孩如此跋扈?我不禁眉尖略皱,不悦道:“太过嚣张了。”
身旁的伙计赶紧使眼色,并低声劝道:“客官是外地人,不知京城大事,说话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莫要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
京城天子脚下也敢有恶霸欺市,我微恚道:“世间岂无王法?何不直上公堂对薄,讨个说法,也给这等顽童一个教训。”
伙计颇有惊吓,脸色如灰,小心翼翼张望四周,见无其他人,方才低声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客官有所不知,里面的这位小祖宗啊,就是衙门老爷见了也要吓得磕头,传言就是皇帝他也不怕!”
杀戮重重(二)
突得,一堆羊大腿肉塞进了伙计的嘴,一旁的罪魁祸首皇甫辕正不以为然地擦擦手中的油腻,撇嘴道:“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不怕皇上的?”
皇甫辕本就是一半大的小孩,加之又是皇子尊贵身份,眼里哪容得他人放肆!当下就用脚踹开包厢大门,两手叉腰,昂首挺胸地喝道:“哪里来的小孩?竟敢比我还不讲理?”
伙计好不容易才将满嘴的羊肉咽下,忽地一见皇甫辕的神态模样,噗地将尚未咀嚼的肉沫喷了一地,呵呵笑起。皇甫辕气鼓鼓的小脸,外加因气愤而涨红的腮帮,的确滑稽,自己还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孩,还学着老夫子教训人,偏说出的话又是这样的可笑,竟敢比我还不讲理!
但包厢里的小祖宗可不觉得好笑,吼道:“你才是山野毛孩,敢冒犯本少爷!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捆起来送到大牢!”
房内几个壮汉同时喝起,包厢一排木门应声飞起,化为碎片。孔武有力的汉子从四方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