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打倒一切      更新:2021-12-25 18:18      字数:4798
  他一声不响,拿起纪忆家的电话,想回电话,却被纪忆伸手按掉了。
  季成阳轻扬眉。
  “这是军线电话,”纪忆拿起另外一个电话的听筒,递给他,“这是外线电话。”
  他恍然,接过听筒,拨了一连串的电话号码。纪忆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就听见季成阳拿着电话,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那边传来的是女声,声音有些大。
  季成阳最后索性把电话扔到桌上,似是懒得搭理。他拿起纪忆放在桌上的咖啡,几口喝完了,纪忆没吭声,摸不清状况,就默默呆着。过了会儿才看到他又拿起电话:“我是刚才回国,没必要单独见面。”
  那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顿一顿,听到季成阳又回:“同学聚会你们随便,我不想参与组织,让王浩然通知我时间地点就可以。”
  电话挂断了,他似乎心情一般。
  很快就走了。
  过了两天,纪忆竟然收到了新年礼物,是一只小兔子。
  她和暖暖一人一只,不知道季成阳哪里弄来得,纯白色的小兔子,看起来刚出生不久,顺便还附赠笼子。暖暖玩了一个下午就扔到一边儿去了,她倒是很有耐心,把小兔子拿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过了会儿又把自己的毛巾拿来,给小兔子擦四个爪子。
  到下午的时候,她洗完澡,又突发奇想给兔子也洗了个澡。
  等到洗完,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兔子开始发抖,即便是吹干了毛也抖个不停,她起初以为它是冷,拿被子裹着兔子,小声哄它,但后来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兔子竟然开始抽搐了。
  这下,纪忆真的吓坏了,她不敢离开房间,就拿起电话,打到了暖暖家。
  “纪忆?”暖暖听出是她,“怎么了,想我啦?”
  “你小叔在吗?”她有些紧张,怕兔子真的出什么事。
  “在啊,你等着啊。”
  电话交到季成阳手里,她的声音立刻就不正常了,开始有了紧张的哭腔:“小季叔叔,你给我的兔子……好像生病了,你能来看看吗?”
  季成阳马上就挂了电话,下楼来看。
  小小一只兔子基本除了发抖,已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他把兔子捧起来,摸了摸毛还微微湿着,立刻明白了是什么问题:“这个兔子刚生不久,估计是冬天洗澡被冻坏了。”
  纪忆茫然,然后很快脸就白了:“它都快不抖了……”
  季成阳看着她眼圈发红,忽然有些急躁,也不知道是气自己送了一只兔子反倒让她这么伤心,还是气她现在的反应肯定又是自责……他用两只手捂着兔子,一声不响,纪忆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怒气,越来越自责自己那么爱干净,竟然会害了一只兔子,她想到最坏的地方,声音都有些发抖:“小季叔叔……”
  “好了!兔子不会有事!”
  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被他这么一吼就涌了出来。
  他忽然有些懵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擦得手指立刻就湿了。他一个大男人吼一个孩子做什么?
  他怔了一瞬,声音低缓下来:“纪忆乖,不怪你。”
  季成阳说着,感觉兔子真的要不行了。
  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索性解开自己绒布衬衫的钮扣,就这么把兔子贴着皮肤放在了怀里,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能让兔子缓过来。毕竟是冬天,即使有暖气,揣着这么个冰冷的兔子也也不好受。纪忆显然没缓过来,自己抹干净眼泪,可是看到季成阳衬衫半开,露出的皮肤,更加内疚了。
  季成阳正措辞怎么安慰她,门铃忽然响起来。
  他看纪忆红着眼睛,只惦记兔子,就自己站起来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到门外的人,眉毛忽然就拧起来。
  打开门,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只细瘦白皙的手臂先出现,抓住他的手臂:“季成阳,你把我扔在你们家……”季成阳抬起右臂,挡住女人的手,:“你到底想要闹到什么时候?”女人那样大的力气,看到他衬衫半开,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和他分个胜负一样地推他:“纪忆是谁?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苏颜,”季成阳左手还要顾及怀里的兔子,右手仍旧挡着苏颜的手,眯起眼睛,已再难掩怒气,“你脑子里天天除了男男女女的事,还知道什么?不要……”
  苏颜终于看到纪忆,愣住。
  纪忆站在客厅,看着他们,也早就懵了。
  倒是苏颜身后的男人探头,看了眼纪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往事一样,笑了:“西西?”那样人高马大的一个人……
  纪忆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对这个男人有印象。
  只是隐约有熟悉的感觉,具体是为什么呢?
  于是误会解除。
  那个叫苏颜的女人一腔怒火化作尴尬。
  幸好有那个叫王浩然的男人,叹气解释,说苏颜听到暖暖说了句是去找纪忆了,就借故出门,找下楼了,幸好他跟了出来。
  “不过我说苏颜,你怎么跟捉奸似的,这么一个小姑娘,哎——你都把人吓到了。”王浩然打着圆场,做着和事老。
  这个年轻阿姨……或者姐姐,是小季叔叔的女朋友?
  看起来又不太像。
  那种眼神,倒像是班级里,女生倒追男生时候的……
  季成阳似乎不太想继续和他们说话,苏颜眼睛仍旧有些泛红。
  纪忆听到王浩然低声劝季成阳:“那么多年,苏颜一碰到你的事儿就犯浑,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算了。不过,成阳你大冬天的衣衫不整,干什么呢?”
  季成阳轻吁一口气,让他看自己怀里的兔子。
  “哎呦,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王浩然摸了摸那兔子,冰凉凉的,“死了吗?”
  纪忆心里咯噔一声,忙去看季成阳。
  季成阳瞥了王浩然一眼。
  王浩然直觉自己说错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哪儿错了,立刻就见风使舵转了话题,笑眯眯去看纪忆:“小西西,你还记得我吗?”
  纪忆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见过你。”
  “小孩记性不错,”王浩然摸摸她的头发,“那时候你还特小呢,我记得你抱着一个娃娃,就蹲在这个楼外边窗台下,也不吭声。记得吗?我和你说过话,那时候这个……”他不知道纪忆怎么叫季成阳,就随口说,“你这个季哥哥也在。”
  ……她好像想起来了。
  那时候爸妈说下午就走,于是她就想到主意离家出走,可以让他们带自己回家。可走远了又怕爸妈找不到自己,所以只能抱着最喜欢的娃娃躲在窗台外,最后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人发现来找她。
  后来她就哭着,自己又主动回家了……期间好像是有个大哥哥和自己说话,具体说什么不记得了,但她记得,这个大哥哥的眼睛大大的,像女孩子的模样。
  她表情恍然,但真得只记得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而不记得还有季成阳。
  王浩然猜到她记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那么小就离家出走,你说说,你这孩子是有多不省心?”
  她没吭声,倒是看季成阳。
  季成阳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颔首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原来……那才是第一次啊。
  纪忆这次倒是想努力记起,那是几岁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当时年纪实在太小,记忆真的模糊了。
  也多亏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客人,让季成阳找到了借口,带着几乎已经死去的小兔子离开。
  他临走前还安慰纪忆:“我一定让小兔子好起来。”
  纪忆大概猜到最后的结果,但是当着那两个陌生人的面,却没有再哭。她嗯了声,把他们都送走,说叔叔阿姨再见。王浩然乐了,最后还埋怨季成阳:“我就大了她十岁吧?怎么就被叫叔叔了,我说,季成阳你这辈分也太大了,都把我叫老了。”
  季成阳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说:“随你高兴,让她叫你哥哥,你跟着她叫我叔叔。”
  王浩然气得直笑:“我说季成阳,你说话怎么总那么欠抽呢?”
  最后,小兔子还是没活过来。
  季成阳第二天带了糖葫芦来给她,山楂豆沙的,看着她吃,始终没有说话。纪忆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咬掉半颗山楂,忽然停下来,把满满都是豆沙的剩下半个,递到他嘴边:“这个豆沙很好吃。”
  我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哭了。
  对我好的人,我都要让他们看到我笑。
  7、第六章 故人已归来(1)
  三年后,纪忆和暖暖同时考上附中。
  她被分到唯一的理科实验班,暖暖的父母也用了些关系,让她俩又成了同班同学。赵小颖的妈妈找了很多关系,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去找了暖暖的妈妈,又交了四万块钱,才得以入学。
  四万块钱,也只是普通班。
  这一年,高校收费完全并轨,再也不会有免费的大学了。
  四年大学学费,也用不到这么多钱,而这四万块也只是上附中的赞助费。赵小颖开始越来越爱听课,却越来越听不懂,附中压力大,她才读了半学期就瘦了一大圈。
  纪忆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很小的时候,北京的冬天蔬菜很少,家家户户都吃大白菜,还有夏天腌制的西红柿。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名车,有蜻蜓有壁虎,有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火烤土豆烤红薯,甚至是放火。从均贫年代成长的小孩,总会很怀念那些生活……
  那时候,大多数人是快乐的。
  即使有烦恼,也并非全都因金钱而生。
  纪忆在高中后,就选择了住校。
  后来到冬天,她才有些后悔。学校安排的晨跑只是他们这些住校生的“福利”,而走读的暖暖和赵小颖就好运多了,不用受此折磨。
  这天,她又起晚了,和睡在她上铺的殷晴晴跑出来时,已被晨跑的大部队甩出去好远。
  “纪忆,你干嘛?”殷晴晴随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热得吐舌头。
  纪忆站在护城河边,手扶着砖头和水泥堆砌起来的围墙,低声说:“我想从冰上跑过去。”
  “冰不结实吧……”殷晴晴胆战心惊,也趴在矮围墙上,看河面。
  几个老大爷正穿着溜冰鞋,在上面徜徉。
  看起来,似乎还挺安全的?
  她在继续跑,和从冰河上走过,果断选择后者。殷晴晴是个乖孩子,虽然各种羡慕,还是高呼着:“你小心啊,我在敲章的地方等你。”然后跑远了。
  这里没有台阶,就是一个大斜坡,夏天全是青草,冬天就都是枯草了。
  纪忆跳来跳去的,躲过那些脏兮兮的积雪和碎冰,跑到河边,伸出脚踩了踩冰面,断定安全后就一溜小跑跑过去了,身后那些溜冰的大爷看到她,还一个劲说姑娘慢点儿跑。她回头,做了个鬼脸,还不忘提醒险些滑到的老大爷:“大爷,您也小心啊。”
  她爬上另外一边,躲在松树后,准备等同班同学都跑过来了,再装着气喘吁吁地跟到队尾。正盘算的高兴,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拍,立刻就蔫了:“赵老师……我错了……”
  回过头,装着一脸忏悔。
  忏悔……却僵在脸上。
  “西西,”面前的男人叫她的名字,“我是季成阳。”
  “嗯……我知道……小……季成阳。”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和那时候是一样的,也不太一样。
  小时候看他的时候,看到的是肤色很白,双眼皮这些非常表面的特质。而现在……再看到他,却发现能留意到他不动声色的目光,还有沉静。
  “怎么从冰上走过来?”
  “我不想晨跑,”纪忆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从冰上走过来。”
  他刚想再问。
  纪忆忽然嘘了一声,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向自己这里扯了扯,然后猫腰,藏在他和松树构成的屏障里。她悄悄撑起季成阳的手臂,从缝隙里看到上进好青年班长徐青大人,带领着班级第一梯队,已经跑过来了。
  季成阳回头。
  纪忆立刻可怜兮兮讨饶。
  他只得又摆出一副靠着树抽烟的姿势,非常娴熟地摸出一根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纪忆总觉得他身上的淡淡香气混杂烟味,是谁都复制不了的。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就像一瞬回到了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好了。”他的声音如同深潭水,冰冷冷的,淡漠疏离。
  可惜对她没有效果。
  她呼出口气,站直了身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成阳微扬眉:“怎么不叫我小季叔叔?”
  “我已经长大了,”她眼神飘啊飘,继续观察远处,“而且……你也没有那么老。”
  分明就该被叫做哥哥。
  他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