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7 12:48      字数:5065
  之珊连忙说:「我们走吧。」
  「不,」甄座聪光火,「我们为甚么要走?」
  年轻人挑衅地说:「老伯,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老婆子孙可知道你偷偷出来欺骗少女?」
  甄座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忽然挥拳朝那年轻人打过去。
  那青年左边脸麻辣地中了一拳,金星乱冒,嘴角流血。
  他踉舱地退後两步,用手掩着面孔,怪叫:「打人,打人!报警,叫警察。」
  接着,他扑过去同甄座聪厮打。
  立刻有保安把他拉住。
  「这边,甄先生,从后门走!」
  经理急急带走熟客。
  他们自后门离开之际,警车已呜呜赶到。
  之珊拉着男友走到附近公园长凳上坐下喘气。
  她笑了。
  他却没有。
  他握着拳头,那一记打得太用力,指节青肿,一定很痛,不过,捱打那一个更加吃苦。
  「为甚么打人?」之珊轻轻问。
  甄座聪不出声。
  「因为他叫你老伯?」
  甄跳起来。
  「老怕甚么?每个人都会老,人类命运如此,不甘心的话,可用矫形手术减轻十年八载,有智慧的人大可顺其自然优雅老去。」
  甄颓然不出声。
  「我陪你看医生敷药。」
  「不用。」
  之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时才说:「不过,四十二岁怎么可以说老,那人活该捱打。」
  甄叹口气,自西服内袋取出一只首饰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订婚指环。
  之珊见他心情糟透,不想再打击他,立刻解下项练,把指环串好,再缚上,钻石戒子成为坠子。
  「明早还要开会,回家吧。」
  之珊驾车送他回去。
  甄终於明白,那种夜总会,已不适合他出入,这个打击非同小可。
  回到家,之珊脱下纱衣挂好,淋浴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律师行。
  甄座聪比她早到,右手包扎纱布,明显地他半夜还是去看过医生,她正想问候伤势,他却先责问她:「你请来核数师?」
  之珊点点头。
  「怕我亏空?」
  「例行公事。」
  他不置信,「之珊,这是你的主意?」
  「他们在小会议室工作,不会妨碍同事,开会时间到了。」
  甄的脸色发青,之珊有点害怕,不敢正视他。
  他拉住她手臂,她轻轻挣脱。
  她会嫁这个人?大抵不会。
  之珊看到了一些她从前未曾看到的细节。
  她坐到会议室首席。
  杨之珊今日收敛了笑容,穿着深色套装,公事公办。
  同事向她报告了几宗官司,她仔细聆听。
  其中一宗是排球教练非礼他十三岁男学生案,之珊想知道得详尽一点。
  甄座聪不耐烦,「当事人已同意庭外和解。」
  之珊微笑,「金钱不是一切,我方应要求那人接受心理治疗。」
  「之珊,还有几件大案——」
  「我有的是时间。」
  她花了半小时分析那件案子。
  同事肃静。
  满以为杨之珊这个位置如同虚设,没想到她会施展真才实学。
  会议在一时半才散。
  之珊正想出去吃饭,甄座聪进来掩上门。
  之珊问:“一起去吃日本菜?」
  「之珊,你把我当甚么?」
  「伙伴。」
  他额上现露青筋,「你做我合作人?你的律师执照在甚么地方?」
  之珊静下来,「你说得对,我即时安排考试,我需争气做人。」
  「你不要以为你在杨子行可以发号施令,连杨汝得心中都明白,不是我在这里匡扶他十二年,他没有今日。」
  之珊吃惊地看着他。
  「杨子行根本是我的事业!每一单生意由我辛苦争取回来,杨汝得只会喝酒搞女人分利润。」
  之珊不得不这样回击,「甄老伯,你更年期到了,小心言行,请控制情绪。」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奇怪,她曾经非常仰慕这个人。
  这个人,一直以来,在她面前,都展露最好一面,直到昨日。
  之珊沉重地回到家,母亲迎出来。
  她一抬头,发觉老妈已拆去纱布线脚,面孔光洁如新,岁月痕迹尽去。
  之珊不禁伸手轻轻抚摸,「神乎其技。」
  「我也这么想,之珊,我要回去了。」
  「妈,我委任你做杨子行政总裁。」
  「街上随便一个招牌摔下来,砸死八个行政总裁,失去整间杨子行也不管我事。」
  「母亲,请把杨子历史告诉我。」
  「你该去问杨汝得,我不想再提往事。」
  「我一直听说是外公的资本。」
  「外公是出了三十万,但杨汝得经营有法。」谈女士仍然很公道。
  “当年三十万是否巨款?」
  「也不是小数目了,可在中等住宅区买十个八个小单位,房产自那时至今约涨上百惜,近日虽然低潮,总结也胜其他投资。」
  「外公痛惜你。」
  「是,所以我需自爱。」她无限欷献。
  「那么,甄座聪又扮演甚么角色?」
  谈女士讶异,「是你男朋友,你应该知道。」
  「他是否有功?」
  「在杨子那么多年,也不容易,今日升格做合夥人,也很适当。」
  「是否居功甚伟?」
  “一间公司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成绩,一个家庭需要夫妻分工合作,阿甄的确能干,始创价目表,像牙医那样,每项收费,都有订价,人客心中有数,比较放心。」
  之珊大吃一惊,「杨子饭店?」
  「外头的确有人这样讽刺他们。」
  之珊喃喃,「只要不是黑店就好。」
  谈女士嗤一声笑,「那两兄弟也那样说,自从阿甄加入杨子、生意蒸蒸日上,也赢过一两件大案。」
  之珊微笑,「爸最喜欢说的是毒夫案。」
  「还有那宗校园谋杀案。」
  母女一起回忆往事,之珊自七岁开始就听过这些案情。
  “毒夫案最有趣。」
  「可不是,一般人只知道糖尿病人需定时注射胰岛素,这种药亦可导致普通人昏迷,可是胰岛素亦能助人减肥。」
  之珊接上去:「那妻子毒恨丈夫,天天叫厨子做大盘肥腻美味的菜式给他吃,然后,教他注射胰岛素消解淀粉质减脂肪,结果他心脏衰竭死亡,开头,警方误会是仇杀。」
  「由杨汝得抽丝剥茧,替那疑犯脱罪。」
  之珊说:「大家对他都很敬佩。」
  「尤其是那些见习生。」
  终於沉不住气。
  「妈妈,你可记得有一个叫梅以和?」
  「不记得。」
  「约在刘可茜之前的一个见习生。」
  谈雅然讪笑,「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你的新发现?」
  之珊点点头。
  谈雅然对女儿说:“这些人搞桃色应该走远一点。」
  「但是,他们每天耽在办公室的时间实在太长,除此之外,并无生活。」
  做母亲的忽然问:「那个老实朴素的年轻人是谁?」
  「他叫周元忠,是警务人员。」
  一听是这种职业,谈女士思了一声,皱上眉头。
  之珊笑,「怎么,又不对?」
  她张嘴,又合拢,半晌不出声。
  最後说:「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工作。」
  「不过,有机会可升总捕头。」
  「刀头舐血。」把武侠小说中术语全搬出应用。
  之珊搂住妈妈的腰,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她回杨子筹备考试,把书本资料全整理出来,问人要试题内幕消息。
  正在忙,甄座聪推门进来。
  之珊不出声。
  「我讲错话,请原谅我。」
  之珊心中反驳:又不是十岁又八岁,怎可以口不择言。
  「之珊,我一定已患上狂躁症。」
  之珊又在心中答:「看医生吃药,进精神病院,悉听尊便。」
  她低头工作。
  甄座聪坐下来,用红笔把几个试题圈了出来,“这几题必出。」
  「谢谢。」
  「口试我有份主持,你大可放心。」
  之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之珊,你知道我一直爱你。」
  初中他就替她温习代数,三十名补习老师都没教好她,但是甄氏一上场她就拿八十分。
  是她爱他,不是他爱她。
  之珊忽然明白了,泪盈於睫。
  「之珊,我想收购你手上的股份。」
  她镇定抬起头,「不。」
  「你要这间公司无用。」
  之珊微笑,「我家连姐姐姐夫一共四个律师,你为何小觑杨氏。」
  「你们志不在此。」
  「我会叫姐姐回来。」
  「之珊,你别意气用事。」
  之珊终於忍不住,「女子的决定全是意气用事,男人的意愿叫明智之举,可是这样?」
  「你父亲一向与我站同一阵线。」
  「现在是我当家,始创这片小小律师行的人其实是我外公,现在由我说话,也很应该。」
  他吃惊,「之珊,你为何与我作对?」
  之珊看着他,「你又为何要将我挤出公司?」
  「因为你甚么都不懂!」
  「我可以学。」
  “这里不是学校。」
  幸亏他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提高声音,不致惊动同事。
  「之珊,你不可理喻。」
  「如真正觉得不能相处,你可以退出。」
  甄座聪像是被天雷劈中,「你说甚么?」
  「你可以走。」
  「我一踏出杨子,杨子立刻关门。」
  「或许是,但亦已与你无关。」
  「之珊,我们忽然成为敌人,你不痛心?」
  之珊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
  他转头离开之珊房间。
  这样强硬需要大量精力,他一走,之珊累得跌坐位子上,不再说话。
  她去信考试局,说明她与甄座聪关系,要求更换试官。
  又写电邮给姐姐,说明前因後果,恳请她回来帮忙,「父亲面对惑众的误言,不胜其扰,决定提早退休,公司急需接班人,请带孩子们搬回本市,协力做好杨子律师行,不要叫人家欺侮我家妇孺」。
  之珊伏在案上,累得发慌。
  她叫人取咖啡进来,继续温习到黄昏。
  周元忠的电话来了。
  “元忠,」她既觉宽慰又感心酸,「请我去喝一杯。」
  「你喝酒?」
  「是,发愁求醉。」
  「先出来见一个人。』
  「谁?」
  「R。」
  「呵,是王晶晶旧时男友。」
  「他忽然有话要说,与我同事联络,但是,我们只能坐后座聆听,不能发问,你明白吗?这已不是我的案子,上司已转交别组。」
  「我马上出来。」
  之珊抓起外套,立刻定出办公室。
  甄座聪走近,「之珊,去喝杯咖啡慢慢谈。」
  「我约了人。」
  之珊发觉甄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把他双眼放大许多,电光石火间,她明白到那是老花眼镜,之珊震惊,她从未见过他戴这个,她对他几乎没有了解。
  之珊转头就走。
  周元忠在楼下等她。
  他们急急到派出所去。
  周元忠安排得很好,在警署大堂,有人正在问话,他让之珊坐後座。
  那R叫雷剑明,打扮整齐,相貌端正,是个正当青年,他这样说:“这封信看邮戳日期,寄出已有三个多月,家母不喜欢王晶晶,没有即时把信交给我,今晨才放我桌上。」
  「可否给我们看一下?」
  「原来晶晶问我有无复合可能,由此可知,她不会自动失踪。」
  听到这里,之珊屏息。
  这时,周元忠身上的传呼机忽然响了,是同事给暗号示意他走,他立刻拉起之珊从另一扇门离去。
  他们坐在警署防火楼梯间低声交换意见。
  「可信度高吗?」
  “一个人是否说谎,是看得出来的。」
  之珊说:「我相信是王家不停找人营造新闻,好使警方疲於奔命。」
  「也有可能。」
  他们自太平梯离去。
  「仍想喝一杯?」
  之珊点点头。
  周元忠挑一家比较正经的英式地窖酒吧,两人坐好了,一起喝啤酒。
  之珊取出笔纸,先写王晶晶三字,然後几支箭头开去,“这是她父母,这是R,这是杨汝得,」停一停,「她父母身後有梅以和律师——」
  「不,」周元忠忽然取过之珊手中的笔,「应以杨汝得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