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节
作者:指环王      更新:2021-12-21 18:59      字数:4978
  流火凝视倾听,全无情感的音乐,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
  他巡着乐声走去,见到村前一棵高大的桑树,树下坐着一名老者。老者手中抱着的琵琶似是多年的旧物,灰蒙蒙的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然而老者的手指轻拨间,偏又发出珠玉般的声音。
  一曲弹毕,那老者抬起头,微微一笑道:“许久没有知音人了,客人远来,不如再听一曲。”
  老者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筝”地一声轻响,流火心里一动,琴声中隐含杀机。他仔细审视着老者,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老汉,身上穿的灰布衣服,缝缝补补,也不知有多少补丁,脚上则着一双几乎就要破烂的草鞋。老者须发皆白,眉目甚为平和,若说他心存杀机,为何目光却又如此坦荡。
  忽听草丛之中“瑟瑟”做响,流火目光轻转,只见一条红色小蛇正从草丛之中游了出来,停在老者身前,蛇头高高地昂起,做势欲博。
  那老者便如不见,十指疾弹,音乐声蓦得高亢起来,如同利箭般划破天宇。流火也不说破,冷眼旁观,还会有什么样的伎俩?
  那小蛇蓦得跃起,张口向着老者飞扑,那老者安然端坐,稳如泰山。眼见小蛇就要咬中老者,老者仍然没有任何行动。流火也仍然镇定自若地旁观,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忽见一道白光闪过,空中的小蛇似也知道的厉害,虽然身在半空之中,却仍然身子一扭,硬生生地躲过那道白光。小蛇落在地上,全神戒备,口中不时发出“斯斯”之声。
  那白光也停了下来,却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把亮闪闪的宝剑。这少年不过是弱冠年纪,眉清目秀,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暗赞,好一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那小蛇对着少年怒目而视,似乎恨不能一口将他吞入肚中。那少年微笑道:“赤龙,你还想与我斗吗?”
  小蛇似能听懂少年的话,蛇头微微低了低,算是点了点头。那少年笑道:“若是你再不走,我便把你斩成两段。”
  小蛇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嘲讽之色,虽然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蛇,也有如此复杂的表情。
  少年笑道:“你不信,就再试一试,我保证这一次你一定会被我斩断。”
  小蛇围着小年转了两圈,似乎正在心里惦量着这话的可能性。少年含笑看着小蛇,无论小蛇转到哪里,他只是岿然不动。那蛇绕到少年身后,忽然又跃了起来,向着少年的后颈一口咬了过去。
  蛇的动作极快,如同红色的闪电一般。少年头也不回,手中的剑反手向后一撩,这一次剑光更是快得惊人,只听“斯”地一声轻响,那小蛇居然真地被他从中斩成两段。
  蛇头和蛇尾分别落在地上,尤自扭个不住。
  少年仰天清啸一声,朗声道:“总算把你斩断了。”眉间颇为意气,似乎与那蛇积怨已久。
  忽听一个小孩尖细的声音传过来,“赤龙!你死了吗?”
  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肚兜的小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那小孩头上梳着两个冲天羊角辫,蹦蹦跳跳,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小孩一见地上的断成两段的红蛇,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踢着两只小脚道:“你把我的蛇斩死了,我要你赔。”
  少年人笑道:“这怎么能怪我,你自己不管好你的宠物,让它经常出来惹事,我今天若不是来得早,它就把老头给吃掉了。”
  小孩怒道:“老头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只小蛇吃掉?”
  少年道:“如何不能?这蛇的嘴如此之大,连一头牛都吞得下,怎么不能吞得下老头?”
  小孩怒道:“它那么小,怎么说它大?”
  少年道:“它哪里小了?明明很大。”说罢,便伸手向着地上的断蛇指了一下。
  说来也怪,那地上的两段死蛇被少年一指,迅速地膨胀起来,本来不过是比手指略粗的蛇,忽然就变得粗过巨碗。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道:“你把我的蛇斩死了,还把它变成了怪物,大人欺负小孩。”
  他哭得性起,一把抓住老者道:“老头,你给评评理,是不是他的错?”
  那老者任他们闹得天翻地覆,仍然弹琵琶不止,此时被小孩拉住他的手,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闹你们的,为什么又打扰我弹琴?”
  小孩道:“娘娘腔欺负我,你快给评评理。”
  少年则道:“我可是为你才斩断那条蛇的。”
  老者皱眉道:“蛇来咬我,他斩断了蛇,也没什么不对。”
  小孩怒道:“大人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一个小孩。”
  老者又道:“可是娘娘腔明知道蛇是小孩的宠物,还要斩,就是他不对了。”
  少年道:“你说来说去,到底谁不对啊?”
  老者抬头对着流火一笑道:“客人,不如你给评评理吧!”
  流火淡然一笑道:“我看是老丈不对。”
  老者略现出些吃惊的神色:“我只是坐着弹琵琶,又关我什么事?”
  流火笑道:“若是您老不坐在这里弹琵琶,蛇也不会过来咬您,如果蛇不来咬您,那位少年人又怎么会斩断蛇?所以说到底,不对的人是您老。”
  少年和小孩一起拍手道:“说得对说得对,还是这位客人明白事理,看来今日之事全是老头的错。”
  那小孩拉着老者的衣服道:“现在我的蛇死了,我一定要你赔给我,要不然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那老者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过是坐着弹了会儿琵琶,倒都成了我的错了。好,我就把这条死蛇赔给你。”
  他站起身,驼着背走到半截死蛇的面前,吃力地拖起半截蛇向着另外半截拖去。那蛇如此之大,自然是十分沉重,老者又是拖又是拽,似已经使尽了平生的力气。少年与小孩只冷眼旁观,谁也不肯施以援手。
  老者慢腾腾地拖了半天,总算将两段蛇的断口接在一起。虽然接在一起,但蛇已经断开,断处尚流血不止。
  那老者叹道:“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再复生呢?”
  流火一怔,老者虽然是说那条蛇,但听起来却又似隐有它指。他道:“虽然死去了,但救一条生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若是人人都死了再活,那这世间不是乱了吗?”
  流火默然,也不与老者争辩。
  老者用手在蛇断开的地方来回抚摸着,口中念念有辞,蛇断开的地方便不再流血,更奇的是那两截断蛇居然真地越来越接近,正在慢慢地结合在一起。
  流火心中暗道,终于现出原形了。
  过不片刻,断蛇再次合而为一,紧闭的蛇眼也重新睁开。老者抹了抹头上渗出的汗道:“好了好了,要是治不好这蛇,只怕小孩要与我拼命了。”
  小孩破涕为笑,欢天喜地地拍着蛇头道:“赤龙赤龙,如我心意,听我号令,快快变小。”
  那蛇听了小孩的话,忽然腾身到空中,一阵翻腾,只见狂风骤起,飞砂走石,吹得那棵桑树上树叶纷纷堕了下来。蛇的身体却并不曾变小,反而越长越大,蛇眼也亮如火炬。
  小孩骂道:“叫你变小,你怎么越变越大?难道是因为有外人在这里,故意要现出自己的本事不成?”
  那蛇居然点了点头,从空而降,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向着流火压了过来。
  小孩惊呼了一声:“你要杀死人了。”手忙脚乱地拉住流火的双手,似乎要将流火拖出巨蛇的范围。
  而那少年人也仗剑在手,清叱道:“你这死蛇,居然还敢逞凶。”他口中这样叫着,却一剑向着流火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老者也微微一笑,手指在琵琶上“铮”地弹了一下。这一声琴音落在流火的耳中,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前就有些迷糊起来。那琴声却似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一般。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看见少年的剑光正在向着自己当胸刺来。他的双手被小孩拉着,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脱。他不由低头,见那小孩的双眼中精光四射,笑咪咪地盯着自己。
  他此时倒不觉得如何恐惧,反而有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三个人,明明都身有异能,却要三人联手对付自己,而他不过是一个神通时灵时不灵的妖怪罢了。虽然自从苏醒后,神通正在慢慢恢复中,但到底还不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而这三人,随便哪一个都已经强出他许多。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虽然挣不脱小孩的掌握,他却凌空跃起,一个跟斗翻到小孩身后。如此一来,就变成小孩在他身前,而少年的一剑便向着小孩刺去。
  少年剑速极快,堪堪刺到小孩面前,却猛然凝住不动,而天上的巨蛇就变成了向着少年和小孩落了下来。
  少年惊呼了一声,转身飞掠,一边跑一边骂:“死蛇就会误事。”
  那小孩则笑道:“这妖怪好厉害,连老头子的销魂天音也可以抵挡。”他亦是拉着流火急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巨蛇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整个大地都震动不止。
  那老者低哼了一声,手指在琵琶上轻拨,一股劲风从弦上射了出来,流火只觉得胸口一麻,被那股风射中,全身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气。
  少年拍手笑道:“到底是老头子,一出手就把妖怪给制服了。”
  那小孩不服道:“如果不是我拉着这妖怪的手,那老头怎么能一下子就射中他呢?”他对着少年人撇了撇嘴道:“你什么事也没干啊!”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的死蛇碍着我的事,我早就把这妖怪制服了。”
  两个人争吵不休,看样子还打算再争吵下去。那老者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人到底有完没完?我们还有正经事未了呢!”
  小孩用手一指,地上的巨蛇又缩小如同小儿手指,轻轻一跃,盘在小孩左臂之上。小孩将手中流火往背后一甩,象是背一个空麻袋一样将流火背在身上,大声道:“走吧!”说罢率先向着吉蔗山的方向行去。
  那少年跟在他身后,笑道:“你对这妖怪倒是好得很,若是平时,你只怕会把他丢在地上,拖着走。”
  小孩笑道:“这妖怪可死不得,若是没有了他,到哪里去找摩合罗?”
  流火被那小孩背在背上,虽然不能行动,但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只觉得小孩行动自如,身上背着这么大一个人,却象是什么也不曾背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一次产生了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什么样的经验都曾经有过,但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背着,却是平生第一次。
  三人脚步极快,只是须臾时间便到了吉蔗山下。少年抬头看了看山峰:“感觉不到一点灵力,摩合罗真在这里吗?”
  老者道:“应该是在这里不假,听说一百多年前,女狼妖死以前最后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流火心中黯然,他们口中的女狼妖必是指他的母亲幽姬,但这件事情本来就很是秘密,他们却又是从何得知?
  小孩将流火重重地摔在地上,探手从流火的怀中摸出那卷绢画,展开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山,皱眉道:“这画是谁画的?看起来又象又不象。”
  少年伸头过来看了看道:“怎么会不象?山上不是也有树吗?画上也有树。”
  小孩嘲笑道:“哪座山上没树?”
  少年道:“压着假正经的那座山没树。”
  流火心里一动,心道少年口中的假正经又是谁。他忽然隐隐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暗道:“难道真是他们吗?”
  那小孩一脚踢在流火身上道:“摩合罗到底藏在哪里,你快点说。”
  流火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摩合罗在哪里。”
  小孩脸色一沉,冷笑道:“若是你不说,我总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流火笑道:“你有什么办法?”
  小孩道:“你再不说,我就脱掉你的裤子,打你的屁股。”
  流火呆了呆,再次产生强烈地哭笑不得的感觉,若是别人逼供,只怕会说出挖眼睛、断手之类的话,想不到这小孩居然说脱掉裤子打屁股。但转念一想,象他这样大的一个人,被一个小孩脱掉裤子打屁股,还不如死了的好。他道:“你让我再看一看那幅画,说不定我可以看出些什么。”
  小孩将画扔到流火怀中,又在他胸口重重地踢了一脚,“料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一脚踢过,流火身上的麻痹感觉便消失不见,翻身坐了起来。他也知这三人的本事都胜过他许多,想要在三人眼皮底下逃走是千难万难。
  流火展开绢画,凝神看去。画功并非十分上乘,用墨及笔法都平平无奇。流火知道这是出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