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1-12-21 18:58      字数:5124
  而温都尔王爷却仍在为自己那“主席”陶醉着,肥甸甸地还让人抬着祭天祭祖。为
  了自己那“众王之王”的地位,当然要喘着气主持那达慕如仪而行了。他也深知众王井
  不服气,俱皆来者不善。个个不怀好意,要的就是使他当众难堪。比如那个至今仍留着
  大辫子的查干王爷,依仗自己的祖先曾是清朝的“额驸”,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
  但敢私下里称他为“猪王”,而且竟高价购得了名马、宝弓、阴险狠毒的摔跤手,为的
  就是当着众王爷和他这位“猪王”一决雌雄。尤其是他那位摔跤手,据说摔跤服“铎可
  套”里藏有暗器,对手竟很难有几个生还者。
  这还不算……
  再比如,过去的赛马,只是远远按里数计算选中一个目标,以跑个来回计算名次罢
  了。而现在却划定了场地绕圈子跑,颇似后来的正规赛马场。为的是什么?众王爷深知
  温都尔王至今仍未悬赏获得出色的马,为的就是让他在本乡本土当众出丑。
  据说,温都尔王爷也深为以上惴惴不安……
  但多亏了有大玛力嘎在一旁忠心耿耿“护驾”。在他看来,猪冢队长只以“贵宾”
  身份参加已难能可贵了。虚怀若谷地毫不干涉,确使他飘飘然有了一种“一人之下,万
  人之上”的感觉。他一直认为胜负乃兵家常事,关键是使温都尔王不露声色地显出“大
  王”风度!超然物外,居高临下地观众王相斗。
  而温都尔王爷却不以为然……
  脑满肠肥,昏聩庸碌,却偏把争强赌胜看得很重。自认为已成“众王之王”,当然
  应处处当仁不让。果然,他那恩赏也颇能蛊惑人心。除金钱、美女、牧场、羊群之外,
  竟夸下海口可以满足获胜者的种种愿望。好像他刚刚荣登“主席”高位,便已经大权在
  握无所不能了。眼下摔跤、射箭、歌吟尚且夺魁有望,而惟独千赏万赏也难赏出一匹好
  马!再看死对头查干王爷,竟拥有青鬃和枣骝两匹良驹。并在各路王爷间大肆宣称,在
  草原上当是得神骑者得天下!不知马者,难成众王之王!为此,温都尔王虽暂得高高在
  上,却沉甸甸地如坐针毡了。
  偏偏在这时赛马又开始了……
  人常说,诗歌和骏马是牧人的双翼!用在这个激动人心的场合,那是再恰如其分也
  不过了。一匹匹来自各草原的骏马,纷纷会聚到起跑线上。骑手牢牢握紧了缰绳,以便
  控制着自己胯下那跃跃欲试的坐骑,不安地踏动蹄子,焦躁地昂首嘶鸣,渐渐地使人紧
  张得喘不过气来。但这似乎仍嫌不够,歌者开始出场主持赛马仪式了。一开始长调悠扬
  婉转,似梦幻般地调动着人和骏马的情绪。随之便加快节奏开始对骏马反复进行吟颂,
  似声声在刺激着骏马的每根神经。带着一股神秘的色彩,那吟颂越来越快,越来越推向
  高潮。而骏马也仿佛受到一种神秘的蛊惑,那神情也越来越野,越变得急不可待。一直
  达到那不可遏制的顶峰,起跑令突然发出了。
  而这只是第一轮……
  歌声和骏马变成了牧人的双翼,赛场上便出现了龙腾虎跃般的壮观场面!
  出发了!出发了!终于出发了……
  据目击者多年后回忆说,当时的温都尔王爷表情是极为复杂的。被肥胖的脸挤得极
  小的眼睛里,闪着灰暗、嫉妒,而又无可奈何的光。
  跑在最前头的是青鬃和枣骝!
  那是查干王爷的骏马!
  伴随着主子的狂笑!
  看来胜局已定了……
  但据目击者多年后回忆说,蓦地,只见温都尔王爷的小眼睛却突然闪亮了。痴痴地
  望着远方,肥肉挤压的嘴巴也奇迹般张大了。惊诧得久久难以合拢。
  人们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的草海里,似飞溅起来的浪花,突然闪现了一匹银色的骏马。如腾云驾雾
  一般,正向赛场飞驰而来!
  其他马已经跑了一圈了、两圈了!
  但它并不认输,仍在奔腾着!
  直插向那出发的起跑线!
  倔犟地从头参赛!
  风驰电掣一般!
  奋起直追……
  据目击者多年后回忆说,温都尔王爷当即就像想起了什么。而大玛力嘎却早已开始
  喃喃自语了:是它?是它?会是它……但更大的骚动还是来自草原。牧人们似乎都认出
  它来了,或者又想起了它那些神出鬼没的故事,刹那间欢呼声便响彻了四方:
  马!奇异的蒙古马!奇异的蒙古马!
  马!温都尔草原的蒙古马!
  马!行侠仗义的蒙古马!
  马!有良心的蒙古马!
  马!难得的主马!
  马!一匹神马!
  神了!神了……
  随之,牧人们的目光又投向神马背上的骑手了。据说,是芒凯老阿妈首先惊叹地叫
  了一声:敖特纳森……接紧着便传来了牧人们的窃窃私语:是牧马人的儿子,才十二三
  岁……终于汇成一股有节奏的声浪,一齐击掌向那孩子发出呐喊了:
  敖特纳森!敖特纳森!敖特纳森!
  冲上去!冲上去!冲上去!
  加油!加油!加油!
  快!快!快……
  没错!这是我!
  在激荡人心的声浪鼓动下,我开始不顾一切地纵马急迫着!
  是的!和疾驰在前的骏马是落下了一两圈,但我仍深深感激着雪驹!如果我没把命
  运放手地交给了它,很可能我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不参加比赛,就等于放弃了在千百
  匹骏马里脱颖而出的机会。勾心斗角的王爷们绝不会允许我参加下一步的角逐,我那苦
  苦等待的“时机”也将会随之一去不返!
  我感到后怕……
  多亏了雪驹,似乎还多亏了昨夜那似梦非梦的神秘启示!现在是落后了,但起码还
  有机会奋起直追!我相信雪驹,须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足够惊人的了!
  跃出丛莽,穿越峡谷,奔向草原!
  那不是在跑,简直就是飞!
  马蹄下碧野急速后撤着!
  就连远山也像在避让!
  眼前变得一片朦胧!
  只剩两耳生风!
  呼呼有声!
  就像梦……
  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刹那,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一声长嘶雪驹腾空而起了。低头
  一看,只见蹄下人头攒动。但尚未等我惊呼出口,却早已飞越飘落在起跑点上。迅雷不
  及掩耳,霎时便飞溅起一片激动的欢呼:
  瞧!奇异的蒙古马!
  看!敖特纳森!
  如前所说……
  现在我已经顾不得再想其他的了,眼前只剩下了一匹匹疾驰的马!尤其是跑在最前
  头的那两匹,查干王爷的青鬃和枣骝!
  赶!赶!我和雪驹在飞速地赶!
  终于追上最后一匹了!
  终于插在中间了!
  超越了一匹!
  又是一匹!
  还在超……
  当然,抽暇我也不时飘上“主席台”一眼。这里搭着各位王爷的遮阳帐篷。竞显豪
  华,其间尤以温都尔王和查干王的最为突出。位居正中,格外醒目,算不得分心!须知
  正是正中那位肥胖无比的王爷将决定我的命运,我必须不时偷看他的反应。
  又追上了一匹赛马!
  又超过了一匹!
  又一匹……
  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偷眼望去。据目击者多年后告诉我说,温都尔王爷是看得目瞪口
  呆了,但肥墩墩地并不傻,当他一听牧人们欢呼“温都尔草原的蒙古马”时,竟刹那间
  一扫颓丧。绝不乏精明之处!怕我分心,竟派亲丁下到赛马场旁为我摇旗呐喊了!
  这实在是蛊惑人心……
  当我和雪驹再次跑过时,就听到他大喊一声:王爷有赏!
  当我和雪驹跃居中间排头时,就听到他又是一声:王爷加赏!
  当我和雪驹直逼前面时,就听到他更是接连几声:王爷重赏!王爷重赏!
  当我和雪驹冲向青鬃和枣骝时,就听到他竟语无伦次地大喊了:王爷传话,要什么
  给什么!要什么有什么!赏!赏!赏!
  但更大的激励还是来自牧人……
  谁不热爱自己的家乡?谁不热爱自己的亲人?谁不热爱自己草原的荣誉?忘我的呐
  喊,无私的欢呼,真可使人热血沸腾!
  我和雪驹更加速了……
  但要赶上遥遥领先的青鬃和枣骝,看来却也绝非易事。查干王爷这两匹马,果不愧
  草原上少有的好马。扬鬃舞尾,四蹄翻飞。动作矫健而优美,奔腾平稳而有力。而且好
  胜心极强,绝容不得身旁有任何骏马的影踪。后头出现的急迫马蹄声,也往往只能给它
  们起个击鼓助威的作用!
  更何况,它们还领先着近一圈……
  刹那间,我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似乎眼睛里只剩下领先的那两匹马。人群鼎
  沸消失了,欢声雷动消失了,恍然间耳朵里似只响着马蹄声。应该说,此刻的我才算达
  到了赛马的最高境界。忘我!忘我!人和骏马在拼搏中早已融为一体,只剩下了一个目
  标:胜利!
  蓦地,我感到我已化成了雪驹!
  或者,是雪驹化成了我!
  神经似焊接在了一起!
  血在共同地奔腾!
  心在一起跳!
  不屈不挠!
  追上了……
  是的!距离缩短到仅仅半圈了!缩短到四分之一圈了!缩短到眼看就可追上了!两
  个马身!一个马身!眼看就要并驾齐驱了!
  但查干王爷也绝非等闲之辈……
  有备无息而来,亮出双马就是为了确保第一!早就暗中进行了训练,力求使马也像
  他那样狠毒狡诈!
  而那两位骑手也似早已心领神会……
  果然,就在我和雪驹即将冲上那一瞬间,突然其中的那匹青鬃开始挡道了。雪驹左
  绕,它左堵!雪驹右拐,它右拦!而且故意放慢蹄步,紧逼着死皮赖脸地向雪驹靠来。
  野牲勃发,意在阴险地将雪驹挤出赛场!
  而那匹枣骝又开始遥遥领先了!
  情况危急,只剩下最后的两圈!
  还在堵、还在挤、还在拦!
  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雪驹!我的雪驹!
  我绝望地叫着!
  但束手无策……
  喧嚣乍止,欢呼骤停,赛马场四周顿时也隐人一片死寂之中。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只可听到查干王骄横的大笑,还有他手下爪牙跑下来的狂叫:赏!赏!赏!
  我几乎绝望了……
  还有一圈,仅仅是一圈了!
  雪驹还是难以摆脱纠缠!
  枣骝明显地一枝独秀!
  完了!眼看着完了!
  查干王还在大笑!
  洋洋得意!
  举杯了……
  我悲愤欲绝地大叫了:雪驹……陡然间,便听得一声同样悲愤的长嘶,雪驹竟奇迹
  般拔地而起了。难度极大,几乎不可想像但它却仍能突然凌空飞越青鬃的马背!
  全场哗然,欢声雷动……
  等我再清醒过来,雪驹已直逼枣骝了!
  那马显然受了这一惊一乍的影响!
  稍一迟疑,雪驹已猛冲上去了!
  但枣骝也毕竟不同凡响!
  绝不退让,忙又疾驰!
  并驾齐驱了!
  难分胜负!
  终点线!
  冲撞……
  第十四章
  歌者说,你终于夺得了第一?
  我回答,好像是这样,但至今仍争论不休。在绝大多数的回忆录里都这样写道:并
  驾齐驱,双双夺魁!或者是:不分高低,并列第一!有的甚至说,是查干王爷的骏马稍
  占上风。
  歌者说,那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我回答,应该说,是我的雪驹超越半个马头首先冲刺过去的!但在当时的条件下,
  的确也很难用肉眼判明。而更重要的却是,查干王爷深知大造舆论的重要,早派了大批
  爪牙在终点线上等候了。尚未等枣骝站稳,便一哄而上托起他们的骑手欢呼:第一了!
  第一了!并开始为枣骡披红挂花。
  歌者说,那你呢?
  我回答,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仅仅是初赛,重场戏还在后头呢!而眼下我最应
  该做的却不是等待欢呼,等待抛高,等待披红挂花,而是必须跨着雪驹趁这混乱继续跑!
  歌者说,这是为什么?
  我回答,确实留下一片惊讶,但我必须这样做。须知,我和雪驹的情况特殊,不能
  不随时准备着应付万一。前面已经说过,这是我在山里早想好了的,而且对雪驹我已多
  次作过训练,为的就是以防不测!
  歌者说,而这跑的目的?
  我回答,把雪驹先藏起来,让它进可回到丛莽好汉身旁,退可随时听从我的召唤。
  我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种种的经历却在不断地提示着我:王爷和日本都只看重这匹马!
  如果敢于不兑现诺言,我会让谁也别想见到我的雪驹!绝不能让取胜冲昏头脑,我得随
  时警惕!
  歌者说,就这样,你和雪驹都走了?
  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