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46      字数:5055
  “公主。”许毅单膝跪在地上,“请公主原谅属下的苦衷,属下追随多您年,一直将您奉为公子,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公主……”
  楚清欢淡淡道:“可你还是选择背叛了我,不是么?”
  许毅一震,抬头望着她的眼里闪过内疚与痛苦,良久,他看向朝这边追过来的黑衣人,坚毅的脸浮现出一种下了决定之后的从容。
  “公主,属下只希望您能平安,就让属下为您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缓缓站起将身体暴露在外,深深地看了楚清欢一眼,突然就朝山坡上跑去,奔跑的过程中,完全不掩藏形踪,也完全不顾向旁边支出的树枝,毫不顾惜地用身材直冲过去,树枝被折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山坡。
  “在那边!”黑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喝,瞬间从四面围拢过来,朝许毅追了过去。
  许毅……
  楚清欢眸光一松,这份义无反顾,这份痛苦而坚定,不是一个单纯的背叛者所能做到,如果他只是为了能重新博得她的信任,这戏未免做得太真,代价未免太大。
  在这一刻,她愿意选择去忘记那天听到的对话,以及那只从她头顶飞过的灰鸽。
  身形一动,双腿却被一双手死命抱住,“楚楚,我怕……”
  她低头,望定这个如受了惊吓的小鹿般的男人,良久,无声地笑了。
  “你怕?”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你是真的怕,还是假的怕?”
  “楚楚,我不明白。”严子桓仰着头,眸光纯良而无辜,“怕还分真假的么?”
  她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笑意森凉:“你若真怕,为何要从窗子里跳出来?你就不怕那些能轻易砍下脑袋的刀?不怕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我当然怕啊。”他立即点头,露出一线白牙,“可是我更怕他们伤害你,当时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是么?”她的指尖缓缓收力,“可为何我觉得那些人似乎怕伤到你,甚至忌惮你,对你极为顾忌?”
  “有么?”他惊讶,凤眼睁了睁。
  “当然有。”她勾起一抹冷冷的讽意,“当你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仅凭着一句不要伤害你的女人,他们便有了迟疑,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不要伤害他们就要停手?而你,为什么要把我说成是你的女人?迟疑虽短,但我的眼睛却不会骗我,若与这句话的深意结合起来,你说我要不要怀疑?这是其一。其二,你既与我是一伙的,为何他们要置我于死地,却无人来杀你……”
  “有啊。”严子桓反应极快,“有个人举着刀差点就要杀我,幸好被你扔出来的匕首给杀了。”
  “那是我当时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才出的手。现在想来,那人并不是真的要杀你,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约束你,不让你来坏他们的事。”
  “楚楚……”
  “其三,见了血都要晕要吐的人,在面对一大堆死尸的情况下,却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逞英勇之能,不要告诉我,你刚才是被哪只胆大的鬼给附了体。”
  “楚……”
  “其四,有谁见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在一堆的刺客面前大呼小叫横冲直撞还能不死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拔个刀都拔不出,却能在这些人中间跑来跑去,跑到哪里那些人就闪到哪里,你当真以为你是金刚之身不死之躯?那些人看似朝你挥刀,那刀却离你足有一尺之远,连片衣角都沾不上,难不成你突然拥有不世神功,能将外物摒除在一尺之外?”
  “……”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认得他们,而他们,也认得你。不仅认得,而且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对你极为小心谨慎,生怕失手伤了你。”楚清欢的眼中再无温度,眉目间仿佛凝了千年寒冰,“严子桓,你出现得蹊跷,纠缠得蹊跷,今晚的表现更为蹊跷。”
  “我不管你是谁,只对你说一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想活,立即从我眼前滚开!我楚清欢不怕明枪暗箭,但最讨厌别人对我戏耍,你们自甘堕落愿把自己沦为耍猴把式的,我却不是那只被人牵着脖子走的猴子。”她抬高他的下颌,迫近他的脸,“或许想要我命的人不是你,或许你今晚所为是出于对我的保护,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不会感激你。”
  松开了他,她站起身来,收起属于自己的匕首。
  前院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停止,此时,宝儿与不同程度受了伤的钟平等人就站在不远处,都默默地望着她。
  她谁也没有去看,只是漠然转身,转身间腰间阵阵麻木疼痛,她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去察看,只是抬步往坡上走去。
  “楚楚!”严子桓一个大步抓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一瞥,瞥过他意味复杂的眼眸,这一刻,那层始终笼罩其上的琉璃光泽尽褪,甚至有些黯淡,里面包含了太多有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东西,她却再也不想去深究。
  他的手渐渐松开,她的眸光轻若无物,却又冷冽彻骨,只消这样看他一眼,他便什么都说不出口,再也没有理由挽留。
  孤傲的身影渐渐远去,女子脊背笔直,一步一步离开他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回头。
  他闭上了眼。
  “公子,”宝儿担忧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您还好吧?”
  许久,他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眸,眸中已漾起浅浅波光,将一切情绪都隐于其后。
  “前院那些是什么人?”声音平缓如水,听不出任何波动,然而却令所有人都为之一肃。
  “回公子的话,属下等人并未看出是何来历,但那些人身手都不错,并且出手不象是寻常杀手。”钟平恭敬地递上一物,“刚刚在院里捡到这个,似乎是他们遗落。”
  严子桓用两指掂起,对着光线看去,见是一块圆扁平状的铁牌,铁牌一面浮起一个“令”字,另一面,则是海浪波纹,上刻一只振翅掠过海面的海鸟。
  眸光微动,他对着这块令牌久久沉吟,随后收入怀中。
  钟平迟疑地问:“公子,主上派来的人……”
  “你告诉他们,若是日后再象今日这般自作主张,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动,立斩不饶!”
  “公子,他们……只听主上的命令,只怕今晚行动也是主上的意思。”宝儿小声提醒。
  “听主上之命,就可以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他面容一沉,“命他们即刻回去,不得再行追杀。”
  “这……”钟平犹豫道,“恐怕他们不敢违背主上的命令。”
  “主上那里有我担着,他们怕什么?”
  钟平略有些吃惊:“公子,您不是还要过阵子再回么?”
  “不了。”严子桓望着楚清欢离去的方向,声音里透出疲倦,“这边的事我不想掺合,这些日子我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养着。”
  “公子您又不舒服了?”宝儿连忙紧张地上来东摸西摸。
  严子桓掸开了他的小手。
  “可是,主上不是让您……”钟平还有些迟疑。
  “下了山,连到底谁才是你主子都忘了是么?”严子桓拍了拍袖上的土,眸光一扫,“怎么不见非玉?”
  宝儿撇了撇嘴:“他不见了。”
  严子桓凤眼一眯,不见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上突然出现个信号弹,不多久山林里就冲出一拨人,帮着钟平他们将那些人都杀了,杀完了又突然离开,简直莫名其妙。”宝儿嘟囔道,“我怕那书呆子吓昏过去,就去找,结果整个院子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是么?”严子桓极淡地笑了一下,转身下坡,“回吧。”
  ------题外话------
  夏夏:亲妈,你还是我亲妈么?还让不让我跟媳妇见面了?
  亲妈:急啥?追女人要有耐心。
  夏夏:连面都见不着,你还想让我有耐心?耐心都让你给磨蹭完了。
  亲妈:呃,那个,有道理……好吧,明天就让你们见面好不好?
  夏夏:……(沉默,脸色阴沉)
  亲妈:不好啊?那今晚?
  夏夏:……(继续沉默)
  亲妈:今晚,就今晚,最快的速度了……让你吃点媳妇的豆腐作为这几天清心寡欲的补偿总行了吧?……什么,豆腐太素,想吃肉?……(面条泪)你媳妇太彪悍,亲妈怕这把老骨头不保啊……
  第六十章 你可以试试
  空气越发地冷,辽阔无际的夜幕只有几点星光点缀,平滑如墨蓝色的丝绒,给大地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幽光。
  楚清欢平静地走在夜色下,子时过后的空气使身上沾满了血腥的衣衫更加冰冷,腰间的疼痛被更多的麻木代替,她望着山下只剩下零星灯火的黄城,考虑着是否潜回城里去买点药,或者直接找个大夫帮忙处理下伤口。
  不过,就她目前的情形来看,后者可能性不大。
  身上的衣服有着别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贴身的衣服更是被她的汗水湿透,比起她受的刀伤,她更想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
  热水澡……
  看着不远处隐隐冒出的一团白雾,她脸上的沉冷稍稍褪去,第一次觉得老天与她也是有着默契的。
  快步走过去,她的经验果然没有错,就在那团白雾升起的地方,一眼足有*丈方圆的温泉正往上冒着热气,仿佛一块天然璞玉,让这片荒山野岭顿时多了分灵气。
  左右扫视了一周,这半边山光秃得连棵树都没有,不知多少年前就已被人砍伐干净,是否藏人一眼就能看到,此时夜静星稀,山上只有微微的风,没有半点人迹。
  楚清欢缓缓脱去衣裤,待脱到里衣时,布料与伤口已粘连在一起,她眉目未动,眸光却冷了一分,步入温泉直接泡入水中,等到衣服上的血迹化开变软,与肌肤脱离,才将衣服扔了出去。
  水温偏热,对此时的她来说却正合适,她靠坐在温泉边缘,手指轻抚过腰间的伤口,神情冷然。
  伤口长约三寸,所幸不深,正是为救严子桓将手中匕首扔出去之际,被背后的人钻了空子,再严密的防守,再无情的杀戮,也经不得一丝半点的分心。
  更何况,同时对付二十多个身手高强,配合有序,目标一致的杀手,且个个手持利器,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她不是神,不可能不会受伤。
  但她并没有表露半分,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就算有人因为她的受伤内疚又如何,她不屑。
  遥望着深沉寂寥的天际,突然就很想念阿七。
  以前虽然也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却无论怎样辛苦,怎样疲惫,执行完任务回来,不管是身心都有个可以放松的家,有阿七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过去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岁月,她们一路相扶,相濡以沫,从不会觉得孤单,也不会觉得寒冷,只因外面风雪再大,心里也有一个只属于彼此的温暖角落。
  她们都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但彼此之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会心的微笑,便足以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多好,那时候,至少还有一个阿七。
  如今……如今,却连阿七都不在了。
  深吸一口气,她将自己浸入水里,泉水没过她的头顶,涤去她身上的血污,也化去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她是楚清欢,遇折不挠百炼成钢的楚清欢,软弱这种东西,从不属于她。
  ------
  黄城的另一侧山脚下,此时多数人亦陷入了沉睡,中间最大的那顶王帐灯火早熄,然而王帐中的那个人却在黑暗中静坐了半夜,毫无睡意。
  大营极静,只有值夜的士兵偶尔列队行走过去的声音,他突然站起,走了出去。
  “王爷……”守在账外贴身侍卫立即要行礼,被他制止。
  “我只是随便走走,你们不必跟着。”阻止了所有人的跟随,他来到马厩,牵出了墨骓。
  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出了大营他才翻身上马,纵马驰骋,夜风吹鼓起他的衣袍,稍有些冷,他却觉得如此才能稍稍疏解心头那丝沉闷。
  他没有住进黄城,而是与大军一起在城外驻扎,黄城的事自会安排人去接手,而明日,他就会离开此地,带着大军继续北进。
  经过一夜的思索,他已将整件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尽管自己有些不太敢确定,但已大概明白了她的用心,既然她选择了往北,选择了在他前面行走,他又怎能任她独行。
  放开了缰绳,他放任墨骓自由飞奔,去哪里都无所谓,这一刻,他只想放任自己享受一时半刻的放松。
  多年来心中只有一个目标,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