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45      字数:5058
  但她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一幕。
  在白虎被射死之后,她才仔细地打量了自己与四周,一瞬间,向来以冷静沉着著称的她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那是绝对真实的场景,不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而她也清楚地记得,她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声冷笑。
  十年的付出,十年的信任,得到的却是如此惨痛的教训。
  一梦十年。
  青涩的少女成长为明艳的女子,大好的年华充满了黑暗与血腥,那是不属于她自己的青春,能坚持那么久,除了有阿七陪伴,还因为有他。
  只是她未想到,那个介入并主异了她的生命,一步步陪她成长,一点点烙入血脉有如亲人一般的男人,会向对手泄漏她的消息,借他人之手杀她。
  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她向他提出,要解除她和阿七跟组织的关系,而这点,将会对组织不利。
  永远只有利益,利益之前没有感情可言。
  她以为自己够理智,却原来还不够,与那样的人讲感情,哪怕亲情,也不可以。
  静垂的眉羽微动,敏锐的感观已听到远处过道隐约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清欢未动,只从声音判断着来者的身份,那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极为规律,跨度相等,行走时带动铁甲的轻微摩擦,非狱卒,亦非高官显贵,当是一名军人。
  而在这宫中,唯一的军人只有御林军。
  御林军若是成队而入,不稀奇,偏偏来者只有一个,这其中的缘故便有些耐人寻味。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顿了一下,再次走过来时,步履已轻缓了许多,直至走到牢房前,静立。
  隔着一道高大的木栅门,扑鼻的清香毫无遮挡地飘入,那是饭菜的香气,还是热的。
  或许是拜那位淮南王所赐,虽然她仍被关押在这座牢房中,但身上已换了干净整齐的衣物,之前狱卒还送进来一张全新的席子,如今,连吃食也受到了颇好的待遇。
  …-一题外话--一关于阿七,新进来的妞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长风的完结文《凰谋:诱妃入帐》,男主可以说是个比狐狸还要狡猾,比海棠还要风骚,比牡丹还要华贵,比女人还要风华绝代的这么一个腹黑男,与女主的对手戏个人觉得还是相当值得一看的。
  第四章 许毅其人
  楚清欢缓缓睁开眼帘,视线中,一道挺直的身影背光而立,再往上,是一张刚毅的脸。
  这张脸,不陌生,在采石场她便已见过一次,当时就在囚车旁,似乎曾想为她挡过箭。
  此时他手捧着一个漆黑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个盘碗,看样子,是给她来送饭的。
  眸光淡淡一扫,定在他直视的目光中,男子接触到她的眸光,忽地垂下眼睑,蹲下身子沉默地将托盘放在地上,将上面的菜肴米饭依次递了进来。
  “公主,请用膳。”他将一碗粒粒饱满的米饭与一双乌木筷子放在她面前,沉着而恭敬。
  楚清欢未动,亦未语,那一双眼睛却始终淡淡地停留在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的人却决不会好受。
  许毅面色微紧,久久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片刻之后,他见楚清欢并未有用餐之意,遂低声问道:“公主可是不放心这膳食?”
  未得到任何回应,他沉默地拿起筷子从饭碗里拨了一小撮米饭在自己掌心,吃了,又在每一道菜中夹起些许放在手掌再送入口中,过程中完全没有碰到筷子,少顷之后,道:“公主,所有饭菜属下已经验过毒,您可以放心食用。”
  许久的沉默中,楚清欢收回眸光,举箸,吃饭。
  许毅暗暗松出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后背一片濡湿,竟是被汗水湿透了。
  视线微垂,女子捧碗的手指白皙修长,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纤细的手曾徒手对付过一只白虎,而虎口处暗红的血痂,证明下午之事确实不是一场梦。
  刚才进来时她正闭着双眼,浅淡的灯光投向在她脸上,额头缠着雪白的布条,许是因为没有了犀利的眸光,她显得安静柔和了些许,然而即便如此,她身上那种冷淡气息依旧让人觉得无法亲近。
  为何一场变故,使这个女子产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还是说,原先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她,今日被萧天成逼至无路可退展现出来的那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她的面颊,略显苍白的脸上肌肤如玉,靠近嘴角处有一处青紫,那是手劲过大导致一时无法消退的瘀痕。
  看到女子皱下了眉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调转目光,话语已脱口而出:“公主放心,属下定为您报这一掌之仇。”
  楚清欢搁下碗筷,指尖抚过那处瘀痕,她可以猜想到,之前这脸上遭遇过什么。
  “不必。”在许毅怔然的回视中,她缓缓道,“我报仇从不需要借他人之手,我的仇,该由我自己来报。”
  他的眼神暗了暗,默然。
  “他叫什么?”她问得寡淡随意。
  抚摸着虎口的血痂,身上所有伤口都已用了药,这是那位淮南王在她临入大牢时送给她的,上好的金创药,效果极好。
  “公主问的是?”许毅一时未解。
  “打我耳光的那人。”
  他一怔,再是一惊,“公主你……”
  “对于一个头部经过撞击的人来说,不记得一些事情,是不是很正常?”对上他的错愕的目光,她的语气平静得波澜不兴,曲起一腿支肘,一手撑头懒洋洋往身后一靠,“将所有的人与事都跟我说一遍,包括你。”
  ――――――
  脚步声渐远,大牢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楚清欢注视着许毅离去的方向,眸底深处有着沉思。
  许毅,一个与皇族不可能有太多交情的御林军副统,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在采石场只因为不忍才欲出手救她?只因为想为她送一顿饭才冒险买通了相识的狱卒进天牢看她?
  他难道不知,这些如果被文晋帝看在眼里上了心,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不管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但至少,她从他口中得知了她目前的处境。
  文晋先帝性情温和,因与皇后感情深厚,后宫嫔妃寥寥可数,膝下子女亦不多,萧情是其养女,在三岁时被其收养,三岁之前来自哪里,出身何地皆不详。
  只知道她年幼时长得极为讨喜,文晋先帝在一次出行时见她孤身一人被弃在路边,出于怜悯与喜爱,便将她带回了宫,视同亲生。
  而萧天成,本不姓萧,因与先帝一同长大,又功绩显赫,先帝便赐了他皇姓,却没料到他是条养不熟的狼,并不满足于所得的荣耀,多年来暗中经营谋划,一朝政变,血洗皇宫,屠尽皇族,又将宫妃内侍等人都发配到采石场贬为奴隶。
  萧情的不死,却是由于萧天成的亲信在宫中找到一份先帝亲笔的诏书,上书太子继位之后由她一同辅政,并将传国之宝交予她,在适当的时候再转呈给太子。
  萧天成得位不正,虽有国玺在手,但若是能让萧情亲手将传国之宝奉上,他这个皇位便能坐得更名正言顺些。
  怎料萧情也是个性子硬的,即便用刑也不肯开口,后来萧天成拿采石场为奴的宫中旧人作威胁,她干脆一头撞死作数,这才有了后来的场景。
  想到此,楚清欢微微摇了下头,若非有了这番阴差阳错,她也不会来到此处。
  在她认为,那所谓的传国之宝,不外两个可能:其一,这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萧情根本无从以答。其二,确实属实,但萧情决不交给萧天成。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与她无关。
  她只记住萧天成与朱高能的今日所为,若非因为夏侯渊的出现,哪怕她杀了那白虎,萧天成也不会放过她。
  而朱高能,恐怕还会继续找机会“洗刷过去所受的耻辱”。
  据许毅所说,萧情曾当着很多人的面斥责过他,那么他今日的借机徇私打萧情耳光便有了极为合理的解释。
  这些暂时都可以放在一边,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她要如何离开这里。
  她向来懂得量力而为,绝不会逞一时之勇硬闯,只是不知这夏侯渊,到底有没有能耐将她带出文晋了。
  正打算闭目小憩片刻,忽听得外头又有脚步声响起,依旧只有一人,但来的绝非许毅。
  这间天牢最深处的牢房,关押的只有她一人,既然对方径直入内,为谁而来不言而喻。她冷眼看着渐渐显露出来的身影,眸底升起一抹冷冽与嘲讽。
  第五章 可是在担心?
  朱高能,他果然耐不住。
  朱高能迎上她的眸光,本来高傲骄横的神情一滞,待看清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讽刺之意,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本为羞辱她而来,才一个眼神,便被打入了下风。
  “有男人撑腰果然不一样,公主现在这境况可是要比以前好多了。”他走过来,打量着稍有改善的牢房,尤其那张全新席子让他看着尤为碍眼。
  楚清欢懒得理他,双眸一闭,睡觉。
  朱高能一拳打到了虚空处,比羞辱或者痛骂更让人难堪,滋味绝不好受。
  冷哼一声,他挺起胸膛,抬起下巴,用眼梢看着楚清欢不屑道:“公主若以为淮南王能带你离开文晋去大邺,那你就高兴得太早了,没有陛下的松口,谁来也带不走你。”
  “哦?”楚清欢缓缓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是么?”
  “公主以为陛下真会卖面子给淮南王?”见她应话,朱高能冷笑,“淮南王被其父大邺文昌帝废去太子位,罢黜到西南偏僻之隅八荒之地封了个王,又今生不得回大邺京都兆京,你以为,陛下真会与他商谈婚约之事?”
  楚清欢嗯了一声,似在谈论他人之事那般事不关己,“照你这么说,萧天成这等欺软怕硬的货色,能如此礼遇淮南王,那就是出于对大邺的忌惮了。”
  “不得对陛下无礼!”朱高能脸色一变,厉喝。
  私下议论当朝,尤其又被说得如此不堪,若是被萧天成知道了,逃不过杀头之罪。
  楚清欢往后靠了靠,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对他的变脸视而不见,“朱高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萧天成有多忠心,了解你的人,恐怕也只当你是条仗势欺人趋炎附势的走狗而已。”
  “狗?”朱高能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抬腿一脚踢在牢门上,震得整面木栅栏咣当直响。
  他两眼紧盯着她,方正的国字脸都是戾气,“萧情,称你一声公主,是看在陛下还将淮南王奉为客人的份上,你不要以为我就不能将你怎样!”
  “若非如此,你又待如何?”楚清欢淡眸一扫,“朱高能,非我看轻你,你,有这个胆么?”
  朱高能此生还未被人如此看低过,尤其是一个女人,尽管对方贵为公主,他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新仇旧恨交织,他愤然大喊:“来人,打开牢门!”
  守候在不远处的狱卒连忙颤颤地跑了过来,连连劝慰:“将军莫要动怒,万不可冲动行事。”
  “叫你开门,没听见?”此时的朱高能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劝,甚至忘了采石场发生的事,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曾孤身对付过一只猛虎。
  “将军……”狱卒还要再劝,朱高能已劈手夺过他挂在腰间的钥匙,一把推开他就要开牢门。
  楚清欢一直冷眼旁观,唇角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锁门的铁链哗啦作响,眼见朱高能打开铁锁就要踹门而入,忽听一人沉喝:“高能,你在做什么!”
  朱高能猛然回头,半抬的脚顿在半空,狱卒已仓惶下跪:“小卒参见陛下。”
  楚清欢眼睫微垂,心中道了声“可惜”,本还想借此机会教训朱高能,被萧天成给搅了。
  萧天成脸色十分不好看,而站在他旁边一同进来的夏侯渊已浑身散发着寒意,看向朱高能的眸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触及森凉。
  “陛下,我……”见萧天成脸色阴沉,朱高能既惊心又有被撞破私心的窘迫,一张脸涨得通红,重重跪下垂头请罪,“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自己去刑部领三十刑仗。”萧天成冷着脸道。
  “是。”朱高能磕头领罚,随即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楚清欢,低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的生死不过是陛下一句话!”
  抬头看了眼夏侯渊,他眼里闪过一抹愤恨,随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待牢中恢复平静,萧天成走到楚清欢跟前,脸色阴晴不定,低垂着眼盯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