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1-12-16 18:29      字数:4899
  那初识的两年时光,是支撑着他走过这十数个春秋的全部力量了。
  等待的苦,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而毫无希望的等待,就连经历过的人,也无法说清。。。
  想着想着,长阶竟就到了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祭坛,篱瑾将手中的宝鼎放下。
  教主代教众祭献了牲畜,篱瑾又颂了祭文,带着教众向神明跪拜。
  原来三年的时光,已经让他对这一切,熟稔于心。。。
  无甚新奇,这春祭便是这般终了。
  待到祭典结束,有教主随侍来传令,命篱瑾今日酉时至青冥阁悠然亭。
  算算日子,怕是又到了血祭的日子了,教主当真是武学奇才,不过二十有三的年岁,武学造诣已然是登峰造极,只可惜越是这样,作为右使的自己,怕是死得更快吧。
  篱瑾不常下山,除了每年六次祭典和教中例行集会,这三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呆在玄冥坛里修炼心经。今日教主有令传召,且时辰尚早,他便不想虚耗内力在这山间折腾。捡了教中较为隐秘的小道,篱瑾信步徐行,姑且算是赏春了。
  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竟然就停在了那间尘封多年的小院前。
  清莲居,镌刻着自己对于这里最初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篱瑾走过去,颇费了些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木门。门内的一切都不复当初了,曾经的那棵梨树已经被自己移到山顶去了,墙壁已斑驳,窗棂满尘埃,人去屋空,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温馨了。
  师父离世,已经有八年了,而那么宠着自己的坤哥哥离开,也已经有八年了。
  犹记那年被师父从药浴木桶中抱出,又把一面铜镜塞进自己手里,镜中的自己面庞光洁,容色清整,再不复那时的丑陋可怖。可对着这样一张比先前不知美了多少倍的容颜,自己竟然落下泪来。顶着与从前云泥之别的面孔,闭关数载的坤哥哥,要如何再识得自己?
  师父擦干自己身上的药水和脸上的泪水,捧着自己的脸,瞅了半晌,眼底竟有惊疑之色闪现,口中念叨着,好像,好像,怎么会如此肖像。。。
  之后的日子,师父再不许自己唤师兄坤哥哥,还告诉他,若是想要修炼溟蒙心经,必要平复心绪,这幽溟教右使,乃是要舍却世间繁杂,清心寡欲之人,过多的情思,终将会成为羁绊。。。
  当年不懂,想着只留那一人在心里,便算是心境平和,为了那一人,就算被束缚也是甘愿。
  现在懂了,情根却已深重,再无法拔出,也罢,舍弃了所有,只为一人心。
  夕阳西下,篱瑾才离开了清莲居,移步青冥阁,绕过无数回廊,悠然亭才出现在眼前。
  暮色下,湖心小亭内,一人周身覆着橘色的光辉,似在等待着什么。他坐在石凳上,侧身依靠着石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篱瑾站在拱廊下,恰巧可以瞥见他绛红纱衣掩映下曼妙的身姿和容貌姣好的侧脸。一切,似与初见之时无二。
  “瑾儿,你还要等多久才肯过来,嗯?”尾音上扬,那人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和轻浮。
  篱瑾也不慌张,走到湖边,倾身行礼,“右使篱瑾拜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
  这时那人方才回转身来,媚眼如丝,唇角上挑,额前那缕红似血色的发丝熠熠生辉,“瑾儿,过来~”说着,他右臂微抬,食指轻动。
  篱瑾身形一晃,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腾空而起,越过湖水,落在亭中。
  “属下恭喜教主功力更上层楼。”
  “呵呵,瑾儿的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那人笑了笑,“过来坐下。”
  篱瑾立在一旁,“属下不敢。”
  “过来坐下,嗯?”篱瑾的身子又被迫移到他的对面坐下。
  被人这样操纵着,篱瑾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在教众面前,自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祇,可是在教主和那人面前,自己却早已失了维持假象的资格。只不过,前者是被迫,后者是自愿。
  “今日可是瑾儿的生辰,幽溟教没有人间那些繁文缛节,冠礼姑且就由这美酒代替了吧~”慕洋拿起石桌上的青花瓷酒壶,将面前的两个酒盅注满。
  “承蒙教主记挂,属下不胜感激。”篱瑾接过他递到面前的酒盅。
  “尝尝看,知道瑾儿素喜梨花,这可是本座专门命人寻来的醉香雪,”慕洋将手中的酒盅凑到唇边,及其优雅的喝下,却又伸出舌尖挑逗似的舔去唇角的酒滴,“瑾儿可是喜欢?”
  篱瑾端起酒杯,饮下这一杯,云淡风轻的说“确是好酒,多谢教主。”
  “呵呵,我们瑾儿喜欢就好。你可知道,哄得你开心,倒是极不容易的,你总是冷着一张脸。”慕洋低下头倒酒,语气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般如逗弄小情人一般的话语从堂堂邪教教主口中说出,篱瑾倒是早已习惯,慕洋的真真假假,他从做了这右使开始就已经见识了太多。
  几杯酒下肚,慕洋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含含混混的说着,“瑾儿啊,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那纤细的手竟是贴上了篱瑾的面庞。
  篱瑾微微侧过头来,不经意的躲开,心里冷笑着,喜欢我?倒不如说是喜欢喝我的血吧。
  见他不露声色的躲开,面上依旧平静,慕洋也不恼,自顾自的说着,“早知你是这么个美人儿,当初真不该放任你在试炼阁的血祭中做手脚的。”果不其然看到他覆着万年冰霜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慕洋倾身凑到他面前,“不过,这下我们二人可算是水□融了呢。”
  篱瑾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教主请自重。”
  慕洋撑着桌子站起身,把一块东西挂在篱瑾颈上,顺势缠上他的身子,“这是暖玉,你身子寒气重,带着身子就不那么冰了。。。”
  那人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篱瑾浑身发颤,也顾不得什么礼节 ,一把推开他,“教主,属下不胜酒力,先行退下了。”说完,跃身而起,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消失在拱门内的倩影,亭中之人倚靠着廊柱,眼中清明凌厉之色乍现,嘴角上扬,“你逃不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天,终于到成年了,呵呵~
  么人看啊。。。果然这个题材么有什么爱啊。。。
  晨樱还是要加油才是~
  09/07
  决绝
  要说以篱瑾现在的功力,上下山巅绝非难事,纵身一跃,那八千级台阶就如过眼浮云,立定,便已是自己的小院前了。
  合上身后的木门,篱瑾靠在门板上平复着呼吸。教主对自己这般挑逗已不是一次二次了,却是一次更比一次过分。教主的心思猜不透,也本就不该是自己做属下的人该猜度的。方才若是他有心追,自己根本就离不了亭子半步,既是回来了,这次便就是逃开了。
  只是,教主所说的事,原来当初,也不过是自己太天真了。以为躲过了所有人替那三人行血祭,却本就是在耍小聪明,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罢了。。。
  算了,想不透的事情,就姑且放手吧,想那么多事,又有何益?
  已是掌灯时分,篱瑾走入屋中,把教主赏赐的那块暖玉放在桌边,也不点灯,就那么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今日,可当真又是自己的生辰呢。
  那一年的生辰,顾朗坤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取走了自己的一碗心头血,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篱儿,我只把你当做师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分别的这许多岁月,哪怕是连睡觉也在打坐,哪怕是发病也在练功,哪怕是失血也在劳作,一切的一切都不曾让他泪落,那一句话,却轻易的让他泪如雨下。
  师父说,身为右使,便是这幽溟教的神祇,便要为这幽溟教献出一切。
  一切的一切啊。。。
  果真是坐上这个位子,方知光鲜背后,竟是血肉的代价。
  时至今日,篱瑾方知这个一切,包蕴了多少难言的苦楚。
  当年的自己不懂,只是为了那个人,就这么决绝的走到了今日。
  当时的那人不懂,用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硬是要了他的一生。。。
  以为他喜欢自己呢,为了他拼了命的做了这右使,就连知晓右使职责时也不曾动摇决心。可自己做的这一切又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年来,篱瑾不断告诉自己,不信不信,他不信,他的坤哥哥是被迷了心智,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一碗一碗血从他心口流入教主口中,一波一波的阳极功力从他丹田传入教主体内,他的坤哥哥看着却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下。
  坤哥哥,如果你再不回头,我要怎么办呢?
  篱瑾借着月光看着镜中的自己,溟蒙心经让他的头发变成这诡异的银白色,在夜色中幽幽散发着荧光,常年失血让他的皮肤现出透明的莹白色,方才饮的酒让他的脸颊泛起一丝绯红,再配上那覆着层雪色的嘴唇,怪吓人的,当真是像个鬼魅呢。。。
  他的坤哥哥,依然是风采飞扬,黑发如瀑,神采奕奕,小麦色的肌肤昭示着他的健康与活力。这样病态羸弱的自己,怕是就要配不上他了,果然是那个金发男子要进驻他的心了么?
  下一个生辰,自己又在哪里呢?可能就是飘在空中的一缕孤魂了呢!
  这么想着,他的唇角却向上勾起,颤着身子笑了起来,直笑到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吱拗~” 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进了玄冥坛。
  篱瑾止住了自己的笑声,闭上了眼睛。
  “师弟,你怎么不掌灯?”顾朗坤走进门内,见到那个黑暗中坐在桌前的背影,眉头皱了下。
  “师兄。” 篱瑾的眼睛再睁开,眼里却没了方才的幽怨,也只有那人,可以轻易打破自己固守多年的冷漠。
  “别老是这么坐着,你虽是一个人住着,也别总是一副清冷样子。”顾朗坤走到桌边点亮火烛。
  “那坤哥哥就常来陪陪篱儿咯~”或许是酒力作祟,篱瑾竟是放下了往日的矜持。篱瑾站起身走到顾朗坤身边,从他身后抱住他。
  “师弟,休要胡闹!”顾朗坤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蹙了蹙眉,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胡闹?原来你曾经的誓言,已经是胡闹了。。。
  “师兄今日来,有何要事呢?”
  “教主神功再上一层,今日祭典又虚耗了些精神,需要补些精血。”
  “哦,原来是又要喝我的心头血么。。。”篱瑾垂下头,声音里有些黯然。他慢慢踱到顾朗坤身边,有些不情不愿的拨开身前的衣物,袒露出胸前的雪肌,那里,早已是狰狞疤痕密布。
  “终归是为神教尽力,别总是这么不甘不愿的。”顾朗坤从腰际拔出一把匕首,放在他手中。
  握着那把匕首,篱瑾安慰着自己,坤哥哥下不去手呢,所以才让自己动手的。
  刀尖触及肌肤的时候,有微凉的触感,篱瑾身体颤了一下,锋利的匕首立马在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嘶!”他发出一声呻吟,抬起眼帘,那人却是端过一旁的碗来,没在看自己。
  看吧,坤哥哥不忍心看了。篱瑾,别让他为难,也不是第一次了,那时为了能够成为这右使,连其他三个护法血祭时都是自己代劳的,现在,这个“美差”,只有自己有资格了。。。
  手腕用力,心口处立马出现一个大口子。
  “嗯。。。”篱瑾用手扶住顾朗坤的肩头,微微用力。
  顾朗坤连忙将白瓷碗凑上去,接住那涌出的鲜血。
  鲜红的血液汨汨流出,那白瓷碗很快便已是三分满,顾朗坤连忙快速出手在他胸前大穴点了几下,帮他把血止住。
  篱瑾闭着眼睛,身体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坤哥哥,我头晕。。。”
  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顾朗坤叹了口气,打横抱起他,放在床上,转身去摸他床前暗格里的金创药。拿出那个瓶子,却发现已经空了。
  “用得这么快?”
  篱瑾缓了好久,方才开口,“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嗯?”顾朗坤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开口,怔了一下。“教主天赋异禀,神功大成指日可待。”
  “神功大成啊。。。那教主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修炼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