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17 12:44      字数:5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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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我腾空抬了出去,送进一间治疗室,在被打了一针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我的喉咙已经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醒来的时候床边并没有人,头还是有点疼,手脚也发软,但我只顿了一秒就跳下了床,跌跌撞撞就往郁安承的病房奔过去。
  佟助理把我拦在了门外,神情严肃。
  “让我进去,我还没有解释清楚!”我声音嘶哑,喉咙像被割了一刀似的泛着血腥气。
  “昨天晚上,安承又出现了两次不规则心颤。”
  佟助理低沉地说,虽然并没有流露埋怨,但我立刻僵住。
  佟助理的礼貌还是一分不差:“这几年来安承的病情一直还算稳定,这样频繁的犯病,实在非常少见,辛小姐,还务必请你体谅。”
  我像被针戳了一个大洞的气球,原先鼓起的力量在沮丧中全部泄露。
  毕竟,如果郁安承有什么事,我万死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如果再纠缠不放,说不定只会适得其反。
  我无力地回过身靠在墙上:“对不起,我会马上从郁先生面前离开。”
  “辛小姐真是识大体,”佟助理欠一欠身,“下次会面之前会再和您联系。”
  “下次会面?”我惊愕地停住脚步。
  “是,”佟助理肯定地点头,“恭喜你辛小姐,安承同意和您结婚了。”
  天可怜见,郁安承的开恩,对我当真是可喜可贺。
  一周后,我妈的手术顺利进行,执刀医生请的是业界口碑最好的帝都某医学院主任,里里外外安排的还是佟助理。
  我看出来,这位高深又低调的中年男人,名义上上是郁氏的行政主管兼法律顾问,实际上就是郁安承的私人助理兼管家和保镖,郁安承相关的事务,都是由他出面处理。
  这样深藏不露的人最难讨好,但还是多次向他表示了我对我未来丈夫健康的关心之情。
  佟助理的回答很官方:“请辛小姐放心,安承的身体在恢复中。”
  这个恢复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个月后,我才再次见到郁安承。
  看得出如果结婚证也能请人代领的话,他是绝对不想亲自跑这一趟的,签字的时候他下笔极快,直到把我送回学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告别的时候佟助理通知我,这个周末,请我上郁氏的宅邸登门拜访,接受郁家人的亲切接见。
  我有些本能的胆怯,就仿佛一只小蚂蚁终于要爬到狮子的脚下,但也不是特别忐忑,有的时候,已经低到了烂泥里,反而就是最大的勇气。
  那一天我脱下格子棉袄摘下黑框眼镜,换上大学时参加某次品牌服饰展示时,主办方赠送的一条粉色羊毛连衣裙,精心修剪的长发自然披在肩上,还化了点淡妆。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算不上光彩照人,但至少清丽可人。
  可是,谁又会在乎?
  VIP最新章节 4(四)
  郁家的府邸并不在大型住宅区,而是独占了城东靠山面水的一片开阔地势,整个感觉如同一座城中园林,古色古香又大气恢弘,里面有大大小小好几栋别墅。
  接见我的是郁广庭一家和两个直系的叔伯长辈,态度都是得体而并不亲切。
  郁广庭的现任妻子据说三十多岁,是那种一目了然的漂亮,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并不比我大几岁,一对龙凤胎都遗传了妈妈水灵灵的杏眼,打扮矜贵精致,像橱窗里的小模特。
  反倒是郁安承,只穿着最家常的裸色羊绒开衫,头发还有些乱,眼睑始终垂着,只看见两道微微上扬的豁长眼线,像两道黑色翅膀的剪影。
  午宴虽是自家厨子掌勺,但是菜色的精美堪比星级酒店,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动筷,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可等了好久不见有人来,倒是等来一阵趾高气昂的狗叫,一只毛色灰白的小狗扑通扑通窜了进来。
  我不由的喉咙发紧。
  我不怕狗,甚至有些喜欢,但是天生对毛皮过敏,厉害的时候气喘到要窒息,所以对猫猫狗狗都避之不及。
  谁知那只狗目标明确地跑到我面前,对着我汪汪大叫。
  我下意识地退避,狗气焰更加嚣张,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闪躲中我打碎了桌上的一个瓷碗,才听到狗后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娃娃音:
  “梵高,小心被碎片刺到!“
  眼前人影一晃,竟然是郁安承,他快速地把狗抱了起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担忧地看着那条狗。
  我低下身子收拾碎片,被郁广庭的妻子制止:“别动,有保姆。”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手足无措地呆在一边。
  大概是查下来没什么事,那个娇小的女孩把小狗贴在脸边使劲地蹭着,声音甜得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嗯……乖宝贝,吓死妈咪了,没事就好,你要是吓到了爹地,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
  她的娇嗔被郁广庭打断:“奶奶怎么样?”
  她放下狗站直了身体,声音没有刚才那么甜了:“姑奶奶说,她今天有点累,就不过来了,请大家……”
  她瞟了我一眼,很不情愿:“招呼好辛小姐。”
  大家的脸上同时露出担忧的神色,郁安承垂头坐回到了座位上。
  席间气氛不可避免地沉闷,他们本来就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也并无和我敷衍的热情,就只稍微聊了聊我的工作。
  而郁安承和那个女孩坐在一起,几乎一直在和那条狗逗着玩,他们不时用手语交谈,毫无阻碍,非常愉快。
  反正也无聊,我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那个女孩,她二十出头的样子,肤如凝脂,五官称不上多美,但灵动可爱。
  她的手语非常娴熟,而且优美,像是舒放的花朵。
  而郁安承的动作更加纯属自然,双手翻飞,仿佛风掠过枝桠,或者是行云流水。
  原来,他也有这样活跃明快的时候。
  我对手语唯一的了解就是从小学跳到大学的那个舞蹈《感恩的心》,多少总是感觉机械,现在才发现,原来得心应手的运用手语,可以这么美。
  我手里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活动起来。
  大概是我愣神盯了太久,郁安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我一眼。
  刚刚所有的好兴致,在他看我的那一个眼神里突兀地消失殆尽。
  我慌忙地调转眼神也来不及了,他脸上划过一道鲜明的怒意,手里的动作也僵硬地停住,然后,突然推开椅子,不打任何招呼地快步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女孩立即抱着狗追了过去,跑到楼梯口挽住他的胳膊,同时回头看深深我一眼。
  那个眼神里,仿佛有些得意,有些示威,又有些不甘的怨毒。
  没有人喝住他们,只有郁广庭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都被老人家宠坏了。”
  午宴后我被请到郁广庭的书房,这是郁氏掌门人第一次在私人场合单独会见我,我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郁广庭请我坐下,说话开门见山:
  “你们这桩婚事,是家母的意思。”
  这位郁广庭口中的家母,是曾在S市叱咤风云的一代商界女强人——惠如茵。
  郁氏最早是S市一家有几百年历史的酒业老字号,解放后收归国有,成为国营酿酒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企业体制改革中,当时郁氏的第十九代传人郁华中和他的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接下了这个已经濒临倒闭的酒厂,但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郁氏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郁华中因病撒手人寰,从此,他妻子惠如茵用一介女流的柔弱肩膀,带领初出茅庐的二儿子郁广庭,以非同凡响的才智与毅力,重振了郁氏辉煌。
  我眼前浮现出大学图书馆落成典礼上,那位满头白发而又硬朗清癯的老太太。我扶着她走上主席台就坐时,内心是多么的虔诚。
  “家母这些年致力于慈善事业,郁氏基金赞助的这些孩子,她都很关注,而其中最满意的,就是你。”
  原来如此!
  这场轰轰烈烈的慈善助学活动,竟也是一场不动声色的选妃行动。
  也难怪,郁安承又聋又哑又有病,同样的富贵人家,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但不管如何,能被这位传奇般的女子如此厚爱,我必须表现出适当的受宠若惊。
  我垂眼微笑:“承蒙抬爱,我太荣幸了。”
  只是再掩饰也瞒不过郁广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冷冽而不容推拒:
  “辛小姐,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协议上的内容,请务必遵循。”
  我身体发冷,也无法再保持声音里的温度:“是,我会谨记不忘。”
  郁广庭从宽大的书桌后坐直了身子,态度非常郑重:
  “辛小姐,如果你能照顾好安承,不仅是对郁氏的家族,对于整个郁氏酒业,都将是莫大的功劳。”
  我疑惑地抬眼。
  郁广庭语气稍稍放缓和了些:
  “安承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从小聪明过人,他从九岁起,绘画就获得过很多奖,不到十八岁的时候,还获得过国际大奖。”
  我确实意外,一言不发侧耳聆听。
  “他的记忆力也超乎常人,不仅过目不忘,而且,对尝过的味道也相当敏感,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可避免要与酒接触,从他小时候我就发现,他只要尝过哪一种酒,下一次就能准确地将这个酒的品种分毫不差地写出来。后来我刻意送他到国内外很多酿酒名城去学习,现在,他不仅能尝出酒的味道,而且还能品出大致的成分与比例。其实郁氏的酿酒古方,远不止现在已生产的这些,储存在古窖中的很多品种,配方已经失传或散逸,家母,包括我,都一直很遗憾,而这两年,就是靠着安承的能力,将一种明代贡酒的配方还原了,也正是这款酒获得了国际金奖,被选到了国宴。”
  他仿佛不胜慨叹:“安承,对于郁氏的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郁安承还有这样过人的禀赋!
  怪不得就算他有先天的缺陷,我在他眼里,还是只如一摊云下的烂泥。
  “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母亲,又遗传了他母亲的病,而且,又听不见……所以天生比较孤僻,不太善于与外界接触,辛小姐,你们结婚后,请务必真心接纳和包容安承,多与安承耐心沟通,给安承一段完整幸福的婚姻,这是家母,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多少有些动容,但很快就在心里苦笑:这样互惠互利的一段交易,要上升到一段美满的婚姻,恐怕还差了一道架向云端的天梯。
  郁广庭目光如炬:“辛小姐,安承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只要你愿意付出,一定能得到他的真情相待。”
  他沉吟一下,又从一个父亲变回一个商人:“当然,你对郁氏的付出,也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但如果我做不到呢?又会得到怎样相应的处罚?
  我当然没有追问,摆出一派了然于胸的淡然:“我已经在学习手语,郁董,请您务必放心。”
  从郁广庭的房间出来,管家老费带我去庭院和女眷商量婚礼事宜,走过一楼的一道大门时,刚才那条狗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在我脚边汪汪叫着打转。
  我看出那条狗的品种大约是雪纳瑞,一只耳朵有个明显的缺口,明明胡子一把老头似的,偏偏还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带着一只粉色的蝴蝶结,真是纯真得可耻。
  管家也赶不走,我忍无可忍一脚踢了过去。
  狗发出一声受挫的哀嚎,那个娇小的女孩立刻房间里跑了出来,狗惨兮兮地蜷缩到她脚前,发出委屈的呜咽。
  真是恶狗先告状。
  但是人比狗还凶,她一把抱起那条哀鸣不止的狗,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梵高不哭,妈妈知道,讨厌的陌生人欺负我们了对吗?”
  管家小声提醒:“恬儿小姐……”
  “你先走,这儿没你什么事。”
  她不知哪里来的无名气,管家识趣地迅速开溜。
  我不想理她,欠欠身从她身边掠过。
  “哼,不过是个讨饭的,拽什么拽。”
  我闭闭眼睛只当没听见,谁知她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见过你!上次陪姑奶奶去你们学校参加什么典礼的时候,哼!那身俗不可耐的迎宾旗袍穿在你身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你这种人我还不知道,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什么卑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告诉你!别做梦!安承哥哥是我的!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抢安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