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12-16 18:28      字数:5000
  样,你才算是一个男人。老伙计,你最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会发现生活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充满忧伤的美。
  当我发现一根手指落在肩膀上的时候,我正在擦去脸上流下的一滴汗水。
  “走吧,现在让她休息一下。到明天中午之前她不会醒过来,我们给她注射了一些镇静剂。”
  我转过身来看着和我低声说话的护士。我记不清那天都做了些什么,但是现在我觉得几乎要累垮了。我向她打了个手势,表示我会按照她说的去做。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我的身体正顺着一股熔岩流往下滑。我们从病房出来之后,她随手把门关上了。我发现自己站在走廊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拉着我的胳膊,领着我向大门口走去。
  “你可以明天再来,”她说,“嘿,走路当心点儿!”
  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想也许这会让我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外面的空气潮湿而闷热,这是一个典型的赤道之夜。我大概还要走两公里远的路才能到家。我穿过马路,从街角的一家餐馆里买了一块比萨饼,然后在一家小杂货店里买了两瓶啤酒,还有一条香烟。虽然这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让人感到十分惬意,我尽可能什么都不去想。然后,我跳上一辆巴士回家了。那块比萨饼的形状,看上去与我红肿的膝盖倒是很贴近。
  到家之后,我先把电视机打开了。我把比萨饼扔在桌子上,然后站在那儿一口气喝下一瓶啤酒。我很想去洗个澡,不过我马上改变了主意。我不想让自己再回到那个地方,至少现在还不能去。我想看看电视上正在播出什么节目。一帮年迈的老人正在介绍他们最近出版的著作。我抓起那块比萨饼,然后坐在扶手椅上。我紧紧地盯着这几个家伙,他们正故弄玄虚地围绕桔子汁大发议论,眼睛里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些家伙非常赶时髦。说实话,一个时代的确需要这样一批作家,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受到了很多启发。我的比萨饼还有点儿热乎,而且非常油腻。也许今天晚上,他们无聊的谈话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质疑。或许这个节目的主题应该是:当一个人无话可说,没有才气,思想空洞,而且不懂得什么是爱、何谓痛苦,甚至在别人面前连句话都不会说,连让人打个呵欠的本事都没有的情况下,是怎样成为一个拥有几十万读者的畅销书作家的。其他的频道也没什么可看的,我索性把声音关了,只保留着电视上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有点儿头晕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打算去睡呢,尤其不能睡在这儿,不能掉进这个疯狂的陷阱中。于是我带上一瓶酒去找鲍勃了。当我进门的时候,安妮正在屋里砸东西呢。她看见我进来,手里抓起一个色拉盆,接着举到了头顶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鲍勃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我待会儿再过来。”我说。
  “不,不用,”他们说,“贝蒂怎么样了?”
  我不慎闯入了这场冲突的中心,我把手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
  “她已经没事了,”我说,“伤势不太严重。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只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很烦……”
  安妮抓住我的胳膊,她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来。她穿着一件浴衣,脸上还带着一丝愠怒的红晕。
  “当然了,”她说,“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鲍勃把杯子拿出来。
  “嗨,我是不是打搅你们啦?”我问。
  “快别说傻话了……”他说。
  第七部分第25章37°2(6)
  安妮挨着我坐下来,她用手把挡在脸上的一绺头发拨到一边。
  “孩子们在哪儿呢?”我问。
  “在这家伙的母亲家里。”她回答说。
  “那好,”我说,“你们不用在这儿照顾我,忙自己的事吧,就当我没在一样。”
  鲍勃把杯子里的酒倒满了。
  “没事儿,我们只是吵了一架,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没什么,”她说,“这个混蛋错怪了我,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
  “上帝啊,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鲍勃说。
  话音刚落,他赶紧往旁边一闪,结果那个色拉盆砸在墙上,“啪”地一声摔碎了。之后,我们举起了酒杯。
  “来吧,为了健康干杯!”我说。
  当我们喝酒的时候,只不过暂时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他们又开始争吵起来,而且这场冲突愈演愈烈。我觉得这种气氛实在太过瘾了。我把两条腿伸到桌子底下,然后双手叉起来放在肚子上。说实话,我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我觉得周围的一切乱哄哄的,我听见他们叫喊着,不时会有一些东西坠落在地板上,但是我发现,那种伤心的感觉渐渐地平息了,就像一块蛋糕被压成了碎屑。我甚至都想去赞美这种最令我厌恶的东西,一种用灯光、人类、热情和噪音调制成的鸡尾酒。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蜷缩在椅子上。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男人和女人在争吵、相爱着,彼此折磨着对方;但是人们写出的小说,竟然没有爱,没有疯狂,也没有活力,甚至没有自己的风格,全都如出一辙。这些卑劣的家伙想把我们拖入悲惨的境地。当我发觉月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时候,正在就这个问题对我的作品进行反思。今天月亮很圆,看上去很庄重,呈现出一片桔黄色。渐渐地,它让我想起了我的小鸟伊人,她的眼睛被一株含羞草的刺伤了,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一串串五颜六色的碗碟在屋里来回穿梭。
  就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内心的平静,我将它牢牢地抓住了。当那些晦暗的时刻过去之后,这也算是一些补偿吧,我的嘴边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尽管安妮左右开弓,频频地向鲍勃发起攻击,但是他总能及时地躲过。安妮虚张声势地要把装芥末酱的瓶子抄起来,其实她已经把一只糖罐子扔出来了。我猜得没错,这次鲍勃的脑袋被击中了,他立刻瘫倒在地上。我把他扶起来了。
  “好了,请原谅,”他说,“不过我想去睡了。”
  “别为我担心,”我说,“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我扶着他走到卧室里,然后又返回来,到厨房里坐下。我看了一眼安妮,她正在清理战场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谁会来做呢?”
  最后,我帮她捡起一些大块的碎片,接着我们一声不吭地把碎片扔到垃圾桶里,之后我点了一支烟,把划着的火柴递到她面前。
  第七部分第25章37°2(7)
  “安妮,我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下,今晚我能不能睡在这儿。当我一个人呆在那幢房子里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她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儿。
  “该死的,这种话你根本没有必要问,”她说,“至于我和鲍勃,如果我们彼此相爱的话,就不会像这样大打出手了。你难道没有发现,问题已经变得很严重了吗?”
  “至少今天晚上是这样的。”我补充说。
  我们谈论着雨水和天气,基本上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我想说,这种可怕的酷热几乎把这座小镇熬成一锅棕色的枫汁了。干完活儿之后,我们身上都开始冒汗了。当她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时候,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你在阿尔切的床上将就一晚上吧,”她说,“还需要什么东西吗?要不要给你找本书看?”
  “不用了,谢谢你。”我说。
  她把遮盖在大腿上的睡衣掀开了。我发现她的下半身里面什么都没穿。也许她期待着我会有所表示呢,但是我一句话都没说。所以她也许会认为这样做还差得远呢,于是她把那玩意儿全都露出来了,然后把两条腿分开,抬起一只脚蹬在椅子上。她下面的缝隙长短适中,胸部要比普通女人的更丰满一些。我几乎没敢去看一眼,但是我没有愚蠢地把酒杯撞翻在地上。我只是喝了一杯,然后就走到隔壁的房间里去了。我找到几本杂志,然后坐在一把扶手椅上。
  当她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一篇讲述南北战争发生过程的文章。她的睡衣现在已经扣上了。
  “我觉得你的做法很愚蠢,”她开始说,“你认为这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我觉得你有点小题大做了……”
  “是的,确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会带来一些麻烦……”
  “该死的,”她说,“够了,你别再胡扯了。”
  我站起来,去看一下窗外有什么动静。但是除了茫茫的夜色和一根树枝之外,什么都没看见,炎热的天气让树上的叶子全都无力耷拉下来了。我拿起报纸用力在腿上拍了一下。
  “告诉我,”我问,“如果我们在一起做爱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你能提出一些令我感兴趣的建议吗?能说出一点儿新鲜的东西吗?”
  我背过身去,觉得脖子后面像被烫伤了似的。
  “听我说,”我接着讲下去,“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再也没有心情到处去沾花惹草了,永远都不可能。我知道所有的人都会这样做,不过只像他们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对这种事很厌恶。最好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不要干出格的事,关键时刻决不能动摇,不要给自己找借口说,因为你自己长着诱人的屁股,或者说有人用金钱来刺激你,还有你特别经不起诱惑等等。这样你就可以挺住了,这会让你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我转过身来看着她,告诉她一个人生的秘诀:
  “告诉你,为了能分散精力,我必须更加专注。我只有一次生命,所以唯一能让我感兴趣的事,就是让它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她用手捏着鼻子尖儿,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好吧,我明白了,”她叹了口气,“如果睡觉前你想吃一片阿斯匹林的话,药瓶就放在抽屉里。另外,我还能给你找一件睡衣,也许你不会光着身子睡吧。”
  “噢,别麻烦了。我睡觉的时候通常只穿一条裤衩儿,而且还把手放在被子外面。”
  “上帝啊,为什么我没有遇到亨利·米勒呢?”她嘴里咕哝着。
  她转身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当你一个人呆着,并且不想被别人打搅的时候,就不需要多大的空间了,阿尔切的这张床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做成的。当我躺在上面时,发觉身子底下的橡胶床垫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把床边的小红灯点亮了,然后倾听着寂静,像一片看不见的、令人麻痹的奶油一样充斥了整个夜晚。
  第七部分第26章37°2(1)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对我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并且表示对她的伤势一点儿都不担心。后来当我想去搞清楚,为什么她白天总是在睡觉呢,于是他们总会找个人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一下,向我解释说他们很清楚现在该做什么。
  当我从这家可怕的医院门口经过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被一种致命的痛苦困扰着,感觉几乎要被它摧毁了,我必须拼命地与它展开搏斗。有时候,会过来一个女护士抓住我的胳膊,领着我从走廊里穿过。男护士们从来不肯帮我一下,也许他们预感到一旦和我发生一点儿摩擦,最终将会导致一场激烈的冲突。我的脑子反应非常迟钝,感觉就像是在看幻灯片一样,默默地忍受着一堆没有说明的图片,其中的深刻意义总是距离我很遥远。
  我觉得在这种状态下,最省事的就是搬一把椅子来,紧挨着她的床边坐下,然后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尽可能保持沉默,不用去考虑时间,就像一个飘浮在大海上的人,没吃没喝的,一点儿指望都没有,除了能浮在一块木板上之外,其它的任何事都干不了。有时候,那个屁股扁平的女护士,也会温柔地抚慰我一下。
  “至少当她睡着的时候,可以恢复一下自己的体力。”她对我说。
  我常常对自己重复这样的话,我开始变成一个十足的傻瓜了。即便如此,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也没有兴奋得跳起来。感觉似乎有一根钢筋在我的肚子里来回搅动着,为了避免从椅子上掉下来,我必须保持高度的警觉。我想去端详一下她那只健全的眼睛,但是我却没有从中发现一丝火花。我只能自言自语地和她说点儿什么,然后她的手就像一根松树枝一样垂下来,或者她干脆就对我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