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12-16 18:28      字数:4900
  系的……”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是这么回事。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西部牛仔刀,叹了一口气,一根接一根地把绳子割断了。
  “真该叫魔鬼把你吃下去。”我说。
  这架钢琴终于被放在它应有的位置上,而且它搬进来时没有丝毫损伤。我没有理由去抱怨什么了。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望着狂怒的暴风雨吞噬着乡间的田野,我体验到一种近乎于野兽般的快乐,我成功地逃离了险境。当女主人爽快地把钱交给我的时候,这桩生意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在返回途中,我先把鲍勃送回家,然后就到租赁公司把卡车还了。我乘坐公交车回家。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有一些淤积的水坑儿。上午的紧张忙碌让我的身体消耗殆尽,但是回家的时候,我的口袋里却装满了钞票,总算是得到一些补偿。不仅如此,在公交车上,我还在司机身后抢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这样我就可以望着沿途经过的街道,无需被车上拥挤的人群搞得心烦意乱了。
  回到家后,我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我不记得贝蒂是否说过她要去什么地方,对我来说,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已经时隔多年了。我径直向电冰箱走去,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啤酒和一些煮鸡蛋全都冻成冰了。我去冲了一个淋浴,等待着眼前的这个世界重新恢复到正常的温度。
  返回厨房的时候,我偶然在地板上踢到一个揉皱了的纸团。对我来说,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像现在这样,总是会有一些东西掉在地板上。我把它捡起来,一点点地展开,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一份医院的化验报告。结果是否定的,根本没有怀孕!
  第六部分第20章37°2(11)
  我在开啤酒盖的时候把手指划破了,但是我却没有立刻察觉。我一口气把啤酒全都喝下去了。可以肯定地说,所有令我绝望的东西都是从邮局寄来的。这简直太粗暴了,是一种残酷的平庸,这是来自地狱的不经意的一瞥。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贝蒂的消失给我肩膀上带来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我觉得,如果我还坐在那儿不动弹,最后一定会被压成一堆碎片。我按住椅子背儿站起来,手指已经流血了。我想去用水冲一下,也许这就是我感到全身难受的原因。我走到水池旁边,这时我发现垃圾桶里有一些红色的斑点。我能想象到里面会是什么,不过我还是用手去捞一下。其中夹杂着一块黑色的东西,那是孕妇服的碎片。也许已经被漂洗过了,我们永远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被剪刀剪碎的。这些琐碎的东西让我坠入无底的深渊。这让我想到了贝蒂是在何种状态下采取这种行动的。从表面上看,血只是从我的手指尖儿往外流,但是事实上我的全身到处都在流血。地球已经偏离了它运转的轨道。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去用水把手指冲干净,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糟糕的是,我同时忍受着双重的痛苦,我对贝蒂感受到的东西,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我的思维处于一种半瘫痪状态,身体里发出汩汩的响声。我明白我应该去找她,但是现在,我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几乎要瘫倒在床上了,期盼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使我变得麻木起来,把我所有的思想全都清除干净。我呆呆地伫立在屋子中央,口袋里塞满了钱,手指被割破了。之后,我锁好了门,来到了大街上。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盲目地四处寻找。我几乎把镇上所有的街道都跑遍了,而且每个地方至少找了两三回。我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我追随着所有长得像她的姑娘们,每次遇见一个露天的咖啡座,我就放慢了速度,仔细地搜索着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我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地夜晚就降临了。我来到加油站把汽车的油箱加满,到该付钱的时候,我不得不拆开一捆钞票。那个工人头上戴一顶大盖帽,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刚去抢劫了一座教堂的捐款箱。”我对他说。
  此刻,她也许已经跑到五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了,我这次出来搜寻的结果,全都转化为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头疼。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就是郊外的那座小屋,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我觉得假如到那儿还不见她的踪影,那么可能就永远找不到她了。就在我即将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我犹豫了。也许我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不过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在霓虹灯照耀下,我又开着车在周围转了一下,然后返回家里,去找一把手电筒,顺便再换一件衣服。
  我发现楼上的灯亮着。不过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因为我经常会把炉子上煮的东西忘了,或者打开水龙头之后就扬长而去。我目前的这种状态,如果发现房子着火了,很可能会去找一支天使之箭将它射灭。我飞快地跑上了楼。
  她正坐在厨房的桌边。她脸上的妆抹得像鬼一样,头发乱蓬蓬的,随意披散着。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另一方面,也让我感到了窒息。我一时都想不起该说什么了。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去给我端来一盘菜。这是一份西红柿肉肠。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她的脸色很憔悴,我甚至都不忍心去多看一眼。如果那时我能够开口说话,我肯定会发出一声叹息。她的头上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绺头发,脸上的面霜和口红流得到处都是。她注视着我,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绝望的神情。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心撕碎了。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然后俯下身去给她盛菜。盘子里的菜很烫,我舀了几根肉肠,西红柿汤溅到我的手指上,我把它全都弄到脸上了,接着又蔓延到眼睛上,鼻子上,还有头发上。我被烫伤了,但是我把它抹得到处都是,它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一直流到我的腿上。
  我用手背擦去脸上夹杂着西红柿汤的泪水。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我们像这样呆着,过了好一会儿。
  第六部分第21章37°2(1)
  “上帝啊!”我说,“如果你不让我随意行事的话,我永远不会这样做的!”
  我们站在敞开的厨房窗户旁边,灼人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她的头发如此耀眼,让我很难看清楚。
  “把头往前低一下……”
  经过一番修剪,我把她两边残留的头发都剪齐了。我花了三天时间去说服她,她才同意让我给她把头发修剪一下。其实,我们正等着埃迪和丽莎那天下午过来,这才是她让我替她剪头发的原因。熬过三天之后,她才重新恢复过来。
  不过在我深褐色的眼中,她的短发感觉好极了。这也是上帝的一个小小恩赐。我的手指间夹着她的一绺头发,就像修剪黑色的麦秆一样。当然,她的脸色不是太好,但是我确信,只要稍微化妆一下,就会让她有所变化的。我应该给她鼓鼓劲儿,让她不必担心。那些从城里来的人们,他们脸上看起来总是像死人一样苍白。
  我猜对了,埃迪又换了一辆新车,这是一辆顶蓬可以折叠的桔红色轿车,不过他们一路上饱尝了许多灰尘的苦头,看上去他们就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样。丽莎从汽车上跳下来。
  “噢,亲爱的,你把头发剪了?这样感觉太棒了!”
  一起交谈的时候,我们开始不停地喝五味酒,不是我吹牛,这玩意儿劲儿够猛的。丽莎想去洗个澡,于是姑娘们端起酒杯钻到浴室里去了。埃迪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大腿。
  “嘿,你这坏小子,见到你太高兴了!”他说。
  “我也是……”我说。
  他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没错,时别三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去给邦果开了一个罐头。埃迪和丽莎的出现让我感到有点儿泄气。我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在这三天当中,我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今后我们还能再过下去吗,我能否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引领着她一步步走向光明呢?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这件事上了。我拼命地战斗着,像一个极端分子似的;我看不出她到底陷得有多深,这种东西是人们很难揣测到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思妙招能让我们摆脱困境;也不知道会有何等神奇的浪潮把我们冲到海滩上。我很疲惫。经过这样的磨练之后,在我看来,打开一个狗食罐头差不多跟撬开一个保险柜一样费劲儿。喝下两杯五味酒之后,我又开始走向光明了。我聆听着从浴室中传来的姑娘们的笑声,一切都变得近乎于完美了。
  当重逢的热情逐渐平息的时候,埃迪和我开始行动起来了。姑娘们更愿意在家里度过第一个夜晚,所以需要去买些吃的东西,必须在路过鲍勃家时停一下,去向他借一个床垫和一个有中国特色的轻巧的屏风。五味酒差不多要喝光了,当我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吹着轻柔的风,如果能把愚蠢的想法从心底驱散的话,我就会感到非常惬意了。我明白自己很无奈,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点差异吧。我忍不住又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它给我们带来的痛苦是截然不同的。对我来说这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我感觉似乎在我的喉咙里憋着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于是我们去鲍勃家借来了床垫和屏风,回来的时候,我们把它拖到路边的人行道上,不过这东西太费劲了,累得我们气喘吁吁的,里面的弹簧嗡嗡直响,最麻烦的是我们不能拖着这可恶的东西在路上走,必须把它抬起来。旁边的屏风,却轻得像一根羽毛似的。
  我们把它搬到楼上的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姑娘们看到这种情形,全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当我歇过来的时候,我觉得酒劲儿开始上来了,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奔涌着。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这是最近三天以来,我的身体第一次完全恢复知觉。姑娘们列出一个购物清单,接着我们又从楼上跑下来了。
  第六部分第21章37°2(2)
  我们一出现在镇上,商店的生意立刻就火起来了。汽车的后备箱里已经塞满了,最后,当我们从一家糕点铺走出来的时候,每人手里各拎着一盒蛋糕。这时,一个人朝埃迪走过来,伸出手臂和他拥抱了一下。我隐隐约约地记起来了,参加葬礼那天见过他。他和我握了握手,他个子很矮,看上去岁数不小了,似乎还很强壮。我有意走得远一点,让他们单独聊一会儿。我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抽了一支烟。我偶尔能听到他们的一两句话。从谈话中我发现,这家伙不想让我们马上回家,他坚持让埃迪去看看他新建的体育馆,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他觉得我们不可能连五分钟时间都拿不出来。
  “我们要去干什么呢?”我问埃迪。
  “不要多问了,你们跟我走就是了!”那家伙笑着说。
  我们把蛋糕放进后备箱里。埃迪对我说,我不好推辞,我认识他至少有二十年了。当时我经常帮助他组织一些小型的拳击比赛,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白呢。我对埃迪说,我完全可以理解,再说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呢,我根本没觉得厌烦,真的没有。我们把箱盖关上,就和那家伙一起出发了,我们开着车从街角拐了过去。
  这是一座小型的体育馆,里面能闻到一种皮革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儿。两个小子正在进行拳击训练。我们能听到一些手套击打在皮肤上发出的呯呯响声,以及淋浴器底下哗哗的流水声。老家伙把我们领到一个吧台的后面。他从里面取出了三瓶汽水。他的眼睛里似乎要漾出气泡来了。
  “埃迪,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问。
  埃迪轻轻地用拳头在老家伙的下巴上蹭了一下:
  “不错,我觉得你把这儿管理得井井有条……”
  “穿绿色短裤的那个是乔·阿提拉,”老家伙接着说,“他是这里的后起之秀。最近这几天,你也许会听到关于他的轰动消息……这小子很有前途……你看他浑身是劲儿……”
  他朝着埃迪的肚子上打出一记佯装的右钩拳。我慢慢地跟不上他们谈话的思路了。我一边喝着汽水,一边观看乔·阿提拉在他的陪练对手,一个穿着红色运动裤、年龄稍大的选手身上演练着拳击技巧。他像个火车头一样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