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12-16 18:18      字数:4986
  莫非--
  想着,双唇忽地逸出一阵朗笑,蓝眸跟着掠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复杂辉芒。
  ***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乍见蔺长风狂风般卷进她房里的身影,寒蝉没有太多惊愕,反倒是美眸在迅速流转过后,黛眉轻轻一颦。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在床畔一张椅子落坐,星目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她一怔,被那两束深沉而意味深长的眸光烫得脸颊一热,心跳也失了速,只得强迫自己深呼吸,视线落定他仿佛好几天没刮胡子的下颔。
  「你没睡好吗?」
  「……我很好。」
  「那怎么看来如此憔悴?」
  「憔悴的人是妳!」反驳她的嗓音微微粗鲁,蕴着浓浓不耐,「妳受了重伤,又昏迷了好几天,现在脸色看起来该死的苍白!」
  「是吗?」寒蝉涩涩苦笑,她本来面色就偏白,再加上重伤未愈,现在肯定难看得像鬼一般了。她低眉敛眸,直觉地想逃开他打量的目光。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突如其来地说,语气仍是粗鲁。
  「吃?」她一愣,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胡说!妳昏迷了好几天,肚子肯定饿了。」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我去弄点东西给妳吃。」
  「你--」她愕然启唇,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他旋风似地卷出她的房门外,彷佛逃命似的。
  他就这么怕见到她吗?因为不晓得该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一念及此,她幽幽叹息,心脏微微一拧。
  其实也不必特别说些什么的,她无意仗恃自己救了他一命便求他感激,他大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她。
  他是主子,她是属下,就这么简单而已。
  属下护主,天经地义,他又何必觉得欠她恩情呢?
  她朦胧想着,再度轻声叹息,不一会儿,便见蔺长风捧着个托盘进门,也带进一室食物香气。
  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捧进来的东西--一碗色泽可人的清汤,以及一副白瓷汤匙和碗。
  「这是什么?」
  「用整只鸡熬成的鸡汤。」
  「鸡汤?」愕然望向他,「你熬的?」
  「怎么可能?」他紧紧皱眉,彷佛觉得她问得可笑,「是艳眉准备的。」
  戚艳眉为她熬鸡汤?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寒蝉轻咬下唇,说不清那忽然泛过心头的复杂滋味是什么。
  「吃一点吧。妳身子还很虚弱,只能吃这种流质食物--」蔺长风一面低声说道,一面重新在床旁落坐,捧起汤碗,执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匙,然后小心翼翼地吹着。
  寒蝉瞪着那根试图送进她嘴里的汤匙,「你做什么?」
  「喂妳喝汤。」他淡淡地说。
  她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妳可以自己来吗?」
  「我……当然可以……」她微微结巴。
  「妳拿不稳碗。」他提醒她,「妳手臂上还绑着绷带呢,感觉不到吗?」
  「我--」寒蝉瞪向自己层层包里绷带的胸部与手臂,倏地哑口无言。
  「在妳伤没好以前,我都会喂妳吃东西,免得妳不小心牵动伤口。」他语气淡然,彷佛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她紧紧咬牙,心海掀起波涛汹涌,得费尽全力才能保持面无表情,「你以前不会这么做的。」
  「那又怎样?」
  「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才这么做吗?」
  他不语,灰眸凝定她,莫测高深。
  怨气袭上心头,「你不需要认为自己欠我什么恩情,我是你的属下,本来就该保护你,受了伤也无所谓,就算死了也没什么,你不需要因为这样就觉得自己欠我什么--」她语气清冷,苍白唇瓣吐出的每一句是责备,也是幽怨,「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懂吗?」
  话毕,她抬眸望向他,分辨他面上神情,可他却仍是毫无表情,且默然不语。
  她不觉焦躁,「你到底懂不懂?」
  他凝定她,良久,「妳说完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说完了。」
  「那就喝汤。」他沉沉地说,汤匙再度尝试贴近她的唇,「这是命令。」
  她心一跳,本能地张唇。
  「很好。」待她总算喝下第一匙后,他满意地颔首,手腕一扬,优雅地舀起第二匙。
  于是,她就在他的「命令」下,乖乖喝完了一整碗鸡汤。
  ***
  以同样的方式,他「命令」她让他连续喂了好几天,从刚开始的流质食物,到渐渐能吃一些细粥之类的半流质食物,最后她已能和正常人一样进食面、饭,甚至牛肉等固态食物。
  可不论什么食物,都是他一口一口喂她吃下的。
  寒蝉觉得尴尬,从三岁以后,当她可以自己拿稳饭碗进食时,便不曾像这样让人喂过。
  更何况,喂她的人还是她一直视为主子的蔺长风--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喂食这样的动作实在不适合他,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属下。对他而言,她只是身旁一个忠心耿耿的随从而已,实在不值得他付出这样的关心。
  若是戚艳眉也就罢了,至少那是令他心动的女人,而她呢?
  就因为她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会如此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吧?就因为她救了他,他觉得愧疚、不安,才会如此温柔待她--
  他不需要这样的。寒蝉想,黛眉紧颦,这样的温柔不适合他。
  而在她身上的伤逐渐痊愈,戚艳眉与楚行飞相偕离开这栋度假小屋后,两人之间交流的气氛更只有令人窒闷的尴尬。
  他可以整天待在她身边,却难得说上一句话。
  她现在可以下床了,偶尔也会离开自己的卧房,到小屋客厅坐坐,看看书、听听音乐。
  有时,长风也会坚持她到屋外散散步,却只是默然在她身后跟着。
  她不明白,如果陪伴她对他而言是那样一件尴尬的苦差事,他为什么非亲自接下不可?他大可以替她请来特别护士照顾她啊。
  就像之前一样,在她手臂上的绷带还未拆时,其实一直有个特别护士留在这里,负责照顾她一些贴身琐事。
  只是后来,当戚艳眉他们离开了,蔺长风也顺便辞退了特别护士。
  她不解,为什么他要让整间度假小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连负责家务的管家也让她休了假!
  她原以为他是怕FBI跟NYPD上门来盘问,有外人在会增加不便。
  可他们早在前几天来过了,而且也已在一阵不得要领地盘问后悻悻然地离去,短期内不可能再来。
  那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呢?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寒蝉叹息,眼眸虽一直盯着她最爱的汤姆.克兰西的军事小说,可却完全的心不在焉。
  终于,她忍不住长声叹息。
  「妳不舒服吗?」低沉的嗓音乍然响起,差点震落寒蝉手中的小说,她抬眸,望向那个不知何时悄然踅进客厅里的男人。
  他微微蹙眉,灰眸紧盯着她,彷佛试图认清她身体是否有任何不适。
  「我没事。」她摇头。
  「嗯。」他轻轻颔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落坐,一面拿起她搁在玻璃茶几上的小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她看着他百无聊赖的动作。他明明是对小说毫无兴趣,却还是坚持一页页地浏览。
  何必呢?他可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啊!
  「你不必在这里陪我。」想着,她突如其来一句。
  他没说话,漫应一声,仍是继续翻阅的动作。
  她轻咬樱唇,一阵难耐的焦躁,「你不必在这儿陪我,回纽约去吧。长风集团一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那些自然有人会处理。」
  「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一些日常决策,我付那么高的薪水养一群主管,他们总不会连这些也做不好吧?」
  「可是你也不必在这边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他俐落地截断她的话,灰眸一扬,淡淡扫掠过她,「放心吧,那边的事没什么,妳只要安心休养就是了。」
  她瞪他,这样淡漠的解释并没有安定她焦躁的情绪,「那戚艳眉呢?」
  「戚艳眉?」他浓眉一扬。
  「你就……让她这么跟楚行飞在一起?」她咬牙,口干舌燥。
  蔺长风凝望她,许久,「行飞爱她。」他简单一句,「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幸福的。」
  所以他就心甘情愿成全他们?因为楚行飞爱她,因为他一直怨错、恨错的弟弟爱她!
  为了对亲弟弟深深的歉意,他宁可悄然退让,不再一心争夺戚艳眉。
  ***
  他──
  寒蝉心弦一紧,说不清漫过心头的滋味是什么,是惆怅?还是噬人的疼痛?
  为了弥补自己的弟弟,他宁可让出半生来初次心动的女人,就像为了报答她的舍身相救,他不惜在这儿干耗着陪伴她……
  他不必的!也许他必须弥补自己的弟弟,可却绝不欠她一分一毫,不欠她任何恩情。
  这一切,都是她自愿,没想过要他回报。
  当一切结束后,妳便可以离开我了,不需再跟随我。
  耳畔忽然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语,用力拉扯她脆弱的神经。她忽地垂落浓密的羽睫,掩去眸中神色。
  一切是结束了,而她,是该离开了。
  就让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吧。
  第七章              她走了,她不见了,她消失了!
  她竟就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毫不牵挂,毫不留恋--
  该死!
  瞪着空无人影的屋内,蔺长风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该立刻冲出门找她,或是立刻命令手下调查她的行踪?
  或者,什么也不做,任由她离去……
  该死!她应该在他身边的,十几年来一向如此不是吗?她一直就静静跟在他身边,就像影子随着自己的形体!
  他是主子,而她是他最得力的随从。
  可她现在却离开了,突如其来的,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也不留给他,拋下他一人在这栋该死的度假小屋!
  当一切结束后,妳就可以离开我了。
  不不不,谁允许她离开他的?谁允许她可以这样自作主张?谁允许她这样潇洒自如地拋下他?
  蔺长风想,蓦地握紧双拳,指尖几乎陷入肉里。他咬紧牙,俊挺的面容掠过一道又一道阴沉暗影,灰眸湛深,闪烁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锐芒。
  他像头豹--一头阴暗的、心绪不稳的豹,随时可能起而咆哮,扑上前便一阵狂暴撕咬。
  可没有人--没有任何可怜的猎物在他面前供他肆虐,这栋舒适温暖的度假小屋,竟该死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昂首,蓦地一阵高声狂啸,凌锐的嗓音划破静谧的清晨,回旋穿出屋外,与规律的海潮声相互呼应。
  是谁允许她走的?是谁允许她这样自由来去?是谁允许她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令他如此狂躁、如此不安、如此摸不清自己的胸膛究竟是忽然空空落落,或是倏地涨满一股慌乱的情绪?
  他竟然……竟然因为她的离去而该死的心神不定!
  哦,可恶……他想,忽地提起踉跄步履,跌跌撞撞奔向位于客厅与厨房间的玻璃酒柜。
  双手狂乱地搜寻着--
  ***
  「他疯了。」一个低沉的、不敢置信的嗓音扬起。
  「像头野兽一样。」另一个清冽的嗓音加入评论,听得出蕴着淡淡的调皮与戏谑。
  「因为寒蝉吗?」最后,是一个微微疑惑的温煦嗓音。
  「显然。」戏谑嗓音的主人点头称是,蓝眸闪过两道好玩的光芒。
  「有可能。」低沉的嗓音同意,可没有前一位的笃定。
  「行飞说得没错,看来长风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是指……不像从前那么冷血?」墨石挑起浓密的剑眉,湛幽黑眸透过落地窗仔细审视着那正歪斜地坐倒在地、不停灌酒的灰影。
  乔星宇温和的眸光同样若有深意地落定那个灰影,「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
  「想什么?」
  「想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冷血。」乔星宇调回视录,直视好友那张写着淡淡讽刺的黝黑脸庞。
  「什么意思?」墨石蹙眉,面部线条仍偏于刚硬,「你是说他要寒蝉去绑架天儿,拿她的性命来要胁我的行为不够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