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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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 更新:2021-12-16 18:16 字数: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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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竹村“扑通、扑通”跳着跑过去,装着解围模样,“吵么子吵么子,你们吵架让鱼跑了!”边说就弯腰去捉那正横冲直撞的大鱼。
姚先喜终于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围的鱼你们来捉,猪压的!强盗!”
要在平时,别人骂他“强盗”,姚竹村非跳起来和他打架不可,现在他对水炳铜说:“听不见呢,你装着听不见,只管捉鱼!”
又不好真的上去打人,眼看大鱼会被他们捉去,姚先喜只得一边骂后喜无用,一边吆喝百喜赶紧捉鱼。
捉了一阵,鱼筐眼看满了,姚后喜干脆大喊一声:“秦社长!你们都到这边来吧!都来吧!”
大家都来了,姚先喜再不吭声了,只在心里念:好,你们打劫我!好,老子会记得的!
渔筐渔篓都满了,还用蒿草穿起一串串,水里也不再热闹了,终于起肩回家。
走上岸来,秦天大声说:“回到家,凡是在先喜围子里捉了鱼的,每人拿一条最大的给他!人不能没良心。听见了吗?”
骆飞亮、肖十春两人扛着沉甸甸的鱼筐,高兴地挥动拳头:“好!拿最大的给喜哥!”
一直将水淋淋、还沾着鱼鳞的脸绷得紧紧的姚先喜,这才露出些笑容,喉咙里咕哝着:“那就算了,那就算了。”
河洲上沉默了好些天。
再次传来鱼的消息。这天,秦天、肖仲秋从乡政府开会回来,挑着郑爱英的铺盖卷儿,一路送她到学校,回家急急急忙忙吃晚饭,扛上渔具往湖洲赶。
啸天湖学校刚刚上了几周课,有一天,学生来到学校,只见教室门上贴张纸条:“本校放假一月。老师:万百千留。”连名字也是开玩笑的。学生们推开窗户,万老师床上只剩光溜溜门板了。
啸天湖学生家长骂娘声无论多高,万老师听不见,因为他在一个谁都不知的地方。无奈,郑爱英只好顶上这一角。
郑爱英来不及收拾收拾也往河洲跑,她不能错过这机会。
远远地还没见到人影,早有阵阵喝叫声传来。她也不知方位,拣处草浅的路朝下跑。
四一、一齐来创造欢乐(3)
看到前面一个黑影,正举着什么渔具,水打得“噗噗”响。她慌脚慌手卷了卷裤子,一边兴奋地“嘿嘿”着,高一脚低一脚歪歪倒倒向前奔。
快到那人跟前,“嘿,你是谁?”
那人背上背着渔篓,正举着篾罩“噗、噗、噗”一下一下往水里扑,似乎没听到她叫喊。
“喂,你是谁?”郑爱英猫着腰歪着头从下向上看去。
秦天收住脚,诧异道:“你?来干什么?”
“秦天!”郑爱英高兴得一歪一倒地颠扑上去,“哎呀,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秦天一只手还握着渔罩,一只手却被她紧紧搂住了。
他心里陡地一冲,下意识朝四周匆匆扫了一眼,一只胳膊就不能动弹了。
“我来帮你!”她热热的声音冲着他耳根说。她在奔跑、恐怖、猎奇、亢奋中抖索着全身。她的声音也是颤动的、热乎乎的。
女人单薄的衣裳里热烫烫圆滚滚滑溜溜的乳房将他一条胳膊紧紧挤住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地发生了!
什么都没有预谋。什么都被注定。
她的举动,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的气息,一切像灶膛里的熊熊烈火一丝不漏地传达给了秦天。锅里的水一瞬间就沸腾起来。没有什么前思后想,没有什么软语温言,他呼地一下将她抱起。
“干什么?你干什么?”女人忽然慌乱地、颤抖地、压抑地轻声尖叫,双臂紧紧抱住男人脖子,像一条巨大、温热、而又惯通人情的美人鱼,羞涩而仅仅象征性地摆动她的双腿,象征性地挣扎。
多么美好的“象征性挣扎”!
可遇不可求的、令人心驰神往的象征性挣扎!
他像一位大力神,托着这沉甸甸的美物,骄傲地无视四周的一切,脚下哗哗趟水,四平八稳,一步一步朝前走。
“你,你,你……”女人的声音像小羊羔一样软软颤颤、哀哀脆脆,在他耳边响。
这是一种特别刺激性欲的小羊羔的咪咪叫唤。
脚下有奏乐的哗哗水响,不远处有茫然无知的可怜的吆喝。
月色是幽幽的,水色是闪闪的,远山是暗暗的,云层是蒙蒙的,风声是柔柔的,江声是泠泠的。
将女人放倒在草地上,又将她拉起来。拉起来再将她贴近,贴近后再紧紧抱住。
女人现在变成了什么不得而知,女人现在还有什么声息不得而知。男人女人耳里不再有任何声响,男人女人心里不再有任何世界。
他惟一感觉的是赤裸裸胸前的丰软,她惟一感觉的是赤裸裸身下的坚挺。
那丰软揉进了他的灵魂,那坚挺划开了她的肉体。
他再次将她放倒,在一片春天的、潮湿的、丰茂的草地上。
月色将她一寸一寸褪出的身体涂上柔柔的银光,春天草地上,一双涂抹银光微微颤动的硕大的荷蕾,矗立着,高雅地矗立着,羞怯地矗立着,大胆地矗立着,野性地矗立着。是天地间最美丽的矗立。
春风轻轻拂过它,水汽轻轻拂过它,草地里种种花香轻轻拂过它。
水上猎手的包装十分简单,只有半打,而且单薄。
褪去包装的猎手单膝跪下,在她身旁。
她刚刚睁开朦胧的眼,就瞥见那身下触目惊心的挺立。
终于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呼唤。
紧接着又一声呼唤。
紧接着又一声……
秦天闭着眼,随着她的呼唤,节奏明快地一次次刺入。
月色溶溶,江声泠泠,轻风徐徐,花香阵阵。
仅一箭之遥的水洼里,他们的乡邻亲友正在忘乎所以地搏斗,与生存,与生命,与自然,与自己,倾尽全力搏击。当然也是痛快的,舒畅的,淋漓尽致的。
两处地方,表面上不同的存在形式,满载的生命内容却奇特地异曲同工。不仅内容,风格也极其相似。亢奋,亢奋,亢奋,这就是近在咫尺两曲生命凯歌的共同主题。
强大的、强大的、强大的冲击。
刻骨的、刻骨的、刻骨的快感。
……磅礴的风雨……
狂风暴雨之间的短暂休憩。
他们紧拥着,身下是活嘻嘻的春天的花草。身旁是活嘻嘻的水里的鱼儿。
原来,花草,鱼儿,情人,都来到这里,都在这美丽的季节来到这里。来这里干什么?交配。交配。交配。
不是单纯的生物现象,恰恰是,是宇宙与自然的最雄浑最深沉的交响。他们,它们,相互激励,相互鉴赏,相互交融,相互启迪。
真是神奇!大宇宙,大自然,大人类,一齐到来,一齐来创造爱情,一齐来创造欢乐,一齐来创造永恒的不死的生命。
鱼在产卵,花在传粉,人在射精。多么美妙的欢乐!多么美妙的幸福!
啊,都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春天的夜晚的江边!
……
不远处的扑水声、尖骂声、人的奔跑和鱼的跳跃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
她想看看,她要看看,她想,她要……
秦天用嘴将她的头野蛮地压下。
不懂得接吻的他,很快就学会了。
学会了,仍不习惯。他更爱乳房。它更能使他产生联想。这不就是满湖亭亭荷蕾中最娇媚的那朵吗?这不就是千万摇曳的绿叶中最鲜艳的那朵吗?这不就是望不尽的粼粼波光中最耀眼的那朵吗?他噙着它们,贪婪地吸取,吸取惊心动魄的欢乐,吸取惊心动魄的芬芳……直到难以坚持的痛楚使她不得不发出呻吟,不得不放开搂着他腰的手,去极柔极媚地推动他的头……
四一、一齐来创造欢乐(4)
水洼地里的击水声、叫喊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快来!”“摁住它摁住它!”“你跑!看你往哪里跑!”
渐渐地,他能分辨出是谁的声音了。他终于恢复了这个能力,或者说,他正在恢复这种能力。
她的声音绵软断续,在他再次强有力的冲击里,她无法、不愿、不屑提示他对环境的关怀。她自己也在这瞬间感受到了身在何处。感受到了身在何处更大大刺激了她的欲望与快感。那一瞬刚刚过去,她就渴望比上一次更强烈、更淋漓尽致的快感早早到来。
快感就是潮水,就是桃花汛,足可淹没一切的多余,和多余的一切。
短暂的意识清醒之后,清醒留下的印象使他们的疯狂做爱更激越,更诱惑,更神秘,因而更癫狂。
这是一个植物、动物、人类共创欢乐、共享癫狂的神秘地方。
就在绵绵流淌的湘江之滨。
四二、撒野的环境(1)
这场婚礼有些奇特。
婚礼不能在家里进行。没有可容多人的房屋,没有厅堂,甚至没有一块地坪。
从各家各户张罗来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桌椅板凳全安排在一丘绿草茸茸的田地里。客人一坐到桌边,那些板凳脚就很快陷进软泥里去。
也没有多么丰富的菜肴。鲜鱼,干鱼,鱼籽,莴笋,辣椒,白菜,还有乡邻们凑的腌菜干菜。纯粹的大米饭也不可能,将红薯根换成红薯丝已尽了最大努力。婚礼没有酒不行,于是将红薯酒里掺些凉水,每桌摆上一壶。
鉴于骆雨生的不良秉性,啸天湖农业社有影响的那批人就专门开了一个会,严厉交代他:“如果发生公公调戏媳妇的事情,社委会一定严惩不贷!”
骆雨生诺诺连声,指天发誓,就要下跪。姚后喜一把拉住,眯眼微笑道:“下跪不必,这是你改邪归正、重振家风的机会。我看这样,”他忍不住那颗顽劣之心,咧咧嘴朝众人睃一眼,“办喜事那天,你就自己往脸上涂锅灰,表示表示决心吧。”
秦天、肖海涛就嘁嘁偷笑。
姚先喜心想,现在不整整他,更待何时?他一本正经说:“我看,老骆要交代他究竟偷过几个女人,不交代就不给他办喜事。”
骆雨生一副痛苦模样,“先喜先喜,你做好事,做好事。”
又认真又开心地折腾一阵,姚先喜还不放松。秦天厌恶地皱眉道:“算了,不要太过分。”谢大成立即拍拍手掌,“算了算了。”
这天,骆雨生果然脸上涂着一块黑锅灰忙来忙去,无论谁的嘲弄他都一笑置之,温和可掬,喜在眉梢。和他截然相反的肖菊林,几天时间就苍老了许多,脸色憔悴,哭得红肿的眼里一片绝望茫然,枯瘦的背脊佝偻得更厉害。女儿虽然嫁得不远,可从此以后就是别人家人了,做饭洗衣就全靠自己了。想着想着,就又哭又流泪,那哭声像女人的,尖细尖细,眼泪也像女人的,绵长绵长。
菊香、银秀一边安慰他,一边帮爱华收拾可怜的嫁妆。一张她父亲用煤炭染的粗布被面,一床玉兰姑姑送的旧棉絮。惟有一对新枕头是菊香银秀帮她绣的,一块白布,绣两只鸟,像鸳鸯,又像鸭,又像被风鼓起的布袋。真正手艺精湛的吉祥物要数铁牛外婆剪的一对窗花,梅花枝头站着的喜鹊,一对圆圆的头一对尖尖的嘴,亲亲密密碰在一起,好像就听到嘁嘁啾啾亲昵的叫声。虽然现时无房也无窗,菊香替她好好折起来珍藏着,等下半年建起新房再贴。
锣鼓丁丁冬冬响起来了。
这帮鼓乐手既是啸天湖地区最普通的,也是最高级别的,水炳铜司鼓,肖十春司锣,姚后喜司钹,肖海涛吹唢呐。他们也不坐,棚子里也无法坐,就站在外头,一曲《叶雨乐》、一曲《沽美酒》、一曲《双蝴蝶》、一曲《桃花令》,一曲一曲地吹吹打打,心情平静,表情平静,似乎一边还在深思,想自己的事,田里的事,土里的事,水里的事。偶尔才对菊香银秀露个捉弄、调侃的笑容。等到肖长根用一担箩筐挑起爱华的全部嫁妆,龇牙咧嘴装着十分沉重的模样从棚屋里出来,后面跟着由菊香银秀陪伴的爱华,以及哭哭啼啼像爹又像妈的肖菊林,鼓乐队才挪动脚步,尾随着这新娘队伍,沿着田埂湖堤朝另外一个窝棚———骆家迤逦而来。
秦天今天是介绍人,许多杂事用不着他做,陪骆家的远房亲友说说话,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