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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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 更新:2021-12-16 18:15 字数:4765
“糟了——我把它花出去了!”小蝶看看毫无异状的水,脸色发青。
“是那卖布的!我去找他。”景渊站起身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对兰惜道:“兰二小姐也来帮忙。”
玉泉公看看桌上形形色色的药材,安慰小蝶道:“解毒的法子总是有的,不要急。”
“要解毒,还有什么比你儿子的血更容易找的?”兰惜撇嘴道:“让他贡献一点不就好!”
“你当他的血是解百毒的琼汁玉液?”玉泉公白了兰二小姐一眼,“说白了不过是毒药。以毒攻毒虽然是解毒的法子,却不是什么场合都能用。废话少说,快去快回。”
小蝶倚在栏边,目送景渊和兰惜的身影融入人海,叹道:“这世道,太不安稳——捡来的钱上竟然有毒!”
景渊迈开步子,也不管身后的兰惜能不能赶上,片刻便找到那卖布的小摊,二话不说,走上去抓起小贩的手——果然也有一片黑斑。
“小兄弟,赶快跟我来!”景渊拉起懵懵懂懂的小贩便走,顺便向兰惜使个眼色,“我们走那边。”
“可茶馆在这边!”兰惜眨眨眼睛,却看景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得跟着他走。
三人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里没有几个人,景渊冲前面一个佝偻的人影一抱拳:“范兄,好久不见!不知范兄何时开始改做这行?可否给景某一个薄面,将家父的行李交还?”
那人影一怔,缓缓转过身。
兰惜仔细看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范小泉?你不是小蝶姐姐的师兄吗?”
范小泉冷冷哼一声:“在下没那个福气。”
“是你搞的鬼,害小蝶姐姐中毒?”兰惜几步奔过去,恶狠狠道:“快把解药拿出来!”
范小泉把怀里的包袱往兰惜手里一塞。兰惜趁这空当看到他的手——那双手蜷曲瘦削,完全没有人形,十指僵硬动弹不得。
“景宗主,令尊的包袱奉还。至于易小蝶的手……是她欠我的。”
“胡说八道!”兰惜一股火气上涌,把包袱往景渊怀里一扔,冲范小泉大声道:“分明是你毒害小蝶姐姐,她才废了你的手!”
范小泉却举起双手看看,漠然哼一声:“我毒害她,她就该毒死我才对。可我还辛苦地活着,每天看着这双废手……难道还要我对她感恩戴德?”
景渊翻翻包袱,微微一笑:“范兄怎么看易姑娘,我可以不管。但家父包袱里的东西少了,我却不那不管。范兄,想必你一直尾随小蝶,刚才也看到这位卖布的小兄弟是如何受了无妄之灾。他的手也中毒,需要紫硼。还望范兄将家父的紫硼一并交还。”
“要是你不来,我已经给这位兄弟解毒了。”范小泉声音一沉,“谁让你太会算计,想着在布摊附近抓我……紫硼我已经扔在水沟里,没有了。”他又冷笑一声:“景宗主不是江湖上最会解毒的行家?想必这一点小问题,还难不住您。”
景渊的笑容一敛,面貌顿时阴沉下来。
兰惜正要发话,忽然听得小巷入口传来轻柔安稳的脚步。“谁?!”她一侧身,看到景渊身后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戴了一顶斗笠,四周垂下黑纱,把一张脸遮得严实。
那女子不多话,伸手递给景渊一个纸包,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你是谁?”兰惜和范小泉异口同声叫起来,向那女子追去。二人经过景渊身边时,景渊一把拉住兰惜:“不用追了。”
“那是谁?这是什么东西?”兰惜看着范小泉发狂般叫嚷着追去,心里十分好奇,侧耳细听,不禁蹙眉。“我好像听到,他在叫那人‘师姐’……”
景渊叹息道:“其实,只要动动脑筋,就会知道小蝶没有存心对他们赶尽杀绝。好歹她的同门中还有一个有头脑有良心的。”
“这是紫硼!”看着景渊提了玉泉公的包裹回来,小蝶松了口气:“你抓到偷东西的贼?有没有给卖布的小哥解毒?”
景渊嗯一声,没有多话。兰惜急忙道:“不止解了毒,还送了那位小哥十两银子调养。”
小蝶点点头,“是我太不小心,连累了他。”
“你何止不小心!”兰惜忍不住嗔怪:“你知不知道是谁在铜钱上下毒?都是因为你一念之仁……”
“好啦!”小蝶制止了她,淡淡一笑:“我在做重要的事之前,总要问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后悔。如果答案是‘我不会后悔’,那么即使结局事与愿违,我也不会怨天尤人。因为这是我思考再三之后的选择。”
兰惜张张嘴巴,瞪大眼:“你知道下毒的人是——”
“世上知道我对酸蔌敏感,知道我喜欢捡钱,又知道我时常失眠,出门不会携带有刺激味道的紫硼,而且在借刀杀人不成,便想废掉我的双手的人,不是很多。”小蝶转身去调配解药,背对着兰惜,幽幽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他不是一个适合玩弄阴谋诡计的人。而且他忘了——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那家伙一定是闻到我的包袱里散发出紫硼的味道。”玉虚公抱着包袱闻了闻:“该洗洗包袱皮了——好大的味道……”
景渊不多话,把手里的钱袋丢在桌上:“这是卖布小哥的钱袋。那枚铜钱还在里面。”
小蝶答应一声,把铜钱倒在水里,果然看到水面浮起一圈绿色的亮彩。玉泉公在水里撒了一些紫硼,那种妖异的色彩便消失了。
景渊坐在小蝶身边,头也不回对兰惜说:“匕首给我。”
“白酒。”小蝶冲玉泉公微微颔首。
景渊把匕首在酒中一浸,在小蝶手心划一刀,道:“紫硼。”
小蝶用闲着的那只手捏了一撮紫硼撒在手心,分量合适,撒得也均匀。景渊麻利地从兰惜手中接过一条白绢,几下给她包扎好了,又依这样给她另一只手上药。他们对解毒的法子了然于胸,动作又利索流畅,没几下便包扎完了。小蝶抬眼看看,发现景渊正看着她。只是一瞬,两人便把目光转到一边。
景渊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想到这才上路没几天,她肩上已经受伤,现在双手又裹成这样,忍不住道:“以后可别在地上乱捡东西了。”
小蝶却只是看着他笑笑,什么也不说。
辛祐用清水擦净月怜小腿上血迹,宽慰道:“只是擦伤,不碍事。”说着小心翼翼给她涂上药酒。月怜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片干净的,递给辛祐。
山路不好走,月怜一脚踩脱,蹭伤了小腿。威远王的三四十个侍卫自然不理会她,京雪棠偏偏也装作没看见,只有辛祐扶她到僻静地方,要来清水药酒给她包扎。
看辛祐的神情专注,双手灵活,月怜的脸越来越红。辛祐却看着手里的布,深深叹息。
想起那天在碧波崖头见到月怜时,这条由红而白染就、价值数两黄金的的裙裾“雪浪披霞”是如何华贵,如今蒙尘也就罢了,却连齐整也保不住,到了不得不撕下来裹伤的地步。
兰月怜好歹也是武林盟主的千金,原本一个干净利落,又会装扮的人,如今却被人当作囚犯一样呼喝……她这样一路跟来,辛祐不是察觉不到原委,却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明白自己。
包扎完毕,辛祐一抱拳:“兰姑娘再稍休息一会儿,辛某先走一步。”
月怜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让别人看到,又有许多闲话。” 辛祐微微偏头,低叹:“兰姑娘毕竟是女孩儿家,这个,不方便……”
“辛大哥!”月怜的声音有些埋怨:“要传闲话,我们之间的闲话还能少吗?也不差这一次。请大哥扶我起来。”
辛祐看她神色坚决,不便推辞,上前扶了她。月怜忽然漠然道:“我兰月怜做过的,不会不承认;没做过的,我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大哥这样多心,反而让人心寒了。”
辛祐不好答话,默默扶着她走了几步,月怜忽然说:“我对大哥的心意,想必大哥也看得出来。”
“兰大小姐……”辛祐低头走路,缓缓说:“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要我对你承诺什么,我做不到。”
“我没想让你承诺什么。”月怜的口气平稳,仿佛早料到他有这样的回答。“我只是觉得……”她顿了顿,脸又红了:“如果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先知道有这样一个选择,你以后才有可能选择我。”
“你——”辛祐转过头,正看到月怜毫不退让的目光。“你……比我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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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出了什么事吗?才几天没来,发现留言的人忽然多起来,4月天的首页居然挂着俺滴名字——受宠若惊啊,不是在搞什么活动吧?
无懈
无懈一路抱恙,一行人脚程不快,却也平平安安回到雍州。
刚进城,一路上留下的探子便有飞鸽回报,说易天的仇人几次三番找易小蝶麻烦,但那丫头的运气好得蹊跷,总是化险为夷。
无懈笑笑,回头看了看徒步跟在身后的辛祐。听说他是易小蝶的心上人,为了救他,她不会轻易死掉。那些寻仇的江湖人士,倒正好帮了无懈一个大忙:让她累、让她紧张、让她焦躁……当她走完这一路,最终出现时,无懈想知道,她脸上是不是还有那种不可一世的狡黠微笑。当他在她面前,杀死她的心上人时,她会露出怎样的绝望?
雍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但和煦的暖风却拂不去无懈心头的阴冷。他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她痛苦,不不,他应该留下她的性命,钓更大的鱼……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谁让她生错了人家?
她和他,都生错了人家——这不由他们去选。
他们只能选择了结这段宿债的方法。
她是他发泄这些年来的愤恨的唯一出口。
辛祐看着熟悉的街道,嘴角泛起久违的微笑。
月怜见他兴致不错,柔柔地问道:“什么事如此高兴?”
自从为她包扎腿伤之后,两人之间的话日渐稀少,这时候辛祐却不回避,指着街角一间绸缎庄说:“那里原来是家药店,叫做‘泰安堂’。”他的神色温柔,眼角眉梢都挂上衷心笑意:“小蝶曾经在里面坐堂,我们……”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下来,看看月怜,犹豫片刻才说:“我们是在这儿认识的。”
“喔——”月怜应了一声,别过头,睫毛轻轻颤抖。
默默走了一段路,她才在心底叹息:那是属于他们的往事,在那段往事里,没有她的痕迹,而且,他的心被这往事占据,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创造在他心中同样重要的回忆。
可是她却不情愿就这样放弃——月怜抬起头,看着辛祐的侧脸,对自己无可奈何:她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人,却还是喜欢他。既然如此,无论结果如何,她也得承受。
无懈也看了看那家绸缎庄——他从未亲临小蝶的泰安堂,却知道这个地方。如今,绸缎庄后面的小院,还是她名下的房产。无懈冷冷哼了一声:命中注定,她迟早要回到这个地方。
想罢,他在马上仰起头,直视前方,没留意到走在身边的京雪棠正似有意似无意偷看他的神色。
穿过两条大街,一行人从一座华丽妖艳的小楼前走过。辛祐和月怜知道这是烟花之地,刻意将目光避开;无懈身边随行的侍卫却一个个偷眼去瞧。
京雪棠又偷眼看看无懈的神色——依旧从容冷漠,不见丝毫变化。
她仰头看看“集芳院”的招牌,向晴空叹了一声,声音中竟充满痛惜。
威远王府和无懈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熟悉的环境让人精神放松,却也沉闷。无懈简单地盥洗之后,精神稍微好转,独自转到王府后园的僻静处。
无懈记不起上次踏足此地是什么时候,仿佛是很久以前。一花一径都和印象中一样,一成不变的景色令他厌恶。碎石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小院,倒也清静整齐。无懈怔忡片刻,终于慢慢走了进去。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早有几个下人恭敬地立在正房门口,为首一人垂手道:“香烛都为您备好了。”
无懈微微颔首,面如寒霜。他抬头看看正房的牌匾——“崇德堂”三个字还是那样高高挂着,即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依旧需要仰望。
下人们早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威远王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于是识趣地悄悄退下。无懈便独自一人面对眼前阴凉的房中,如山一般层层堆砌的牌位——应氏的列祖列宗。最高的那个,代表他那位随同开国皇帝一起开拓疆土的忠诚先祖,他的名字留入史册,牌位也被供奉在遥不可及的高处。无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跨过用来跪拜的蒲团,一步走到供台前,直视他父亲的名字,目光冷淡。
第一次看到这个牌位时,他十五岁。
那一年,他被父亲扔到和黑鹰党交锋的前线。“是你报仇的时候了,无懈!”临行前,卧病的父亲紧紧按住无懈的肩膀,仿佛恨不得把甲胄压进他的肉里。“去报仇吧,无懈——你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杀掉,把黑鹰党全部杀掉!”
无懈没多言语,甚至没有多看父亲一眼。“老东西早就疯了……”无懈对自己说,“等我回来,就让一切结束!”
然而老王爷终是没有听到儿子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