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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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 更新:2021-12-16 18:15 字数:4754
挑战性的差事?小蝶擦了擦眼泪,闷声闷气问:“是什么?”
“嘿嘿,你当那三个老头找我,是想拜我为师呀?才不!”小风扶着下巴,满足的神情似乎像是想起了餐桌上的好菜,“他们是遇到麻烦——威远王因为惊吓过度生病,他们治不了,所以好酒好菜请我出马!”
“但是你自忖没那个能耐,所以要推到你妹妹身上,是不?”小蝶哼哼了一声,言下没有拒绝之意。
“别把你哥哥说得像个不学无术、胆小怕事的废物嘛!”小风挠了挠腮,“我是考虑到:咱们这小院也太狭隘了点儿,住这么几个人还嫌挤。要是威远王这病看好了,少不了有银子赏下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买个大一些的院落,也能去关外买点好药材什么的……”
这话倒是很有理。
小蝶点点头,“怎么去?我换男装?”
“不。当然是我去——你就这样,给我打个下手。”
“呸!你也不怕人家认出你是涉嫌某某某案的某某某?”小蝶咬了咬牙,“你这个把人家吓出毛病的元凶还敢找上门?!”
小风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反而问:“我才不信那个王爷是吓出的病——好歹他也是个武官出身。肯定是疑难杂症,那三个庸医看不出来,才穿凿附会说是受惊。威远王的病治好了,咱们两个一起扬名立万,看谁能不买你的账——古时候不是有个女医,治了某个太后的病,一举成名?”
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让小蝶狠狠眨了半天眼睛才回过味来,“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思这么缜密?你真替我着想?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吧?”
“多心!”小风在她额头上狠狠一敲,“找两件干净衣服换上。咱们下午就去!”
威远王府的豪华没有给小蝶留下什么印象。
她带着面纱,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只记得威远王的寝室静得吓人——地板上铺着一块块小羊皮,几乎能没过脚面的白毛消除了所有的脚步声。
王爷房里的帷幕既华丽又厚实,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仕女几乎是贴在小风的耳边低低说:“请周大夫入帏诊视。”
小风不大会应付这种气氛,心虚地冲妹妹招了招手,“小蝶,过来帮忙。”
拉开帏幕,小蝶才发现,这里离王爷的床还有五六尺远——有钱人真是会浪费空间。两名侍女站在红木床左右,为小风轻轻分开床帏,露出王爷的手。
小蝶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凑上去看了侧卧在床榻上的人一眼。神仙看病也少不了望闻问切,这“望”可是头一门技术。
一看之下,小风和小蝶不禁都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威远王?他……竟然这么年轻!
那年轻的王爷似乎和小蝶年纪相仿,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连他的呼吸都像处子一样宁静。若不是他剑眉高挑、喉结明显,小蝶真要把他当穿了男装的绝世美人。怪不得古代有荣夷、龙阳、董卿之流,男人长到这份上,不让人想入非非也难……只是他封了一个“威远王”,就未免有名不副实之嫌。
两边的侍女看这兄妹傻眼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轻轻咳嗽一声。
这一声咳嗽惊醒了小蝶兄妹,也惊醒了威远王的甜睡。
他长长的睫毛本来那么柔和,这时候却从下面射出警觉的寒光。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所有的温绵之态忽然一扫而空,仿佛有股冰流从他的眼角蔓延到全身。
那对幽深的寒星直视着小风,又转向小蝶,让这兄妹俩噤若寒蝉。
“你就是雍州的名医?”他似乎有些疲惫,闭上眼睛动了动身子。“你会治什么病?”
小风做个揖,说:“小人不敢说能治百病,但对诊断疑难杂症还有些把握。”
威远王不知做了什么暗示,那两名侍女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小风大着胆子说:“王爷精神内敛,形容虚弱,此症绝非受惊所致。我妹妹一向擅治无名症,不妨让她一试。”
“女人?”威远王微微睁开双眼,不信任的目光透过面纱轻轻从小蝶脸上扫过,哼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女人如何为本王切脉?”
“她会悬丝切脉!”小风急忙说。
“悬丝切脉?有趣。”威远王伸出左手,“权当消遣好了,你来为本王把脉看看。”
小蝶从香囊里摸出三色丝线,让小风在王爷的寸脉、关脉、尺脉上系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片刻,她轻声说:“请王爷换只手。”又切右手的脉。
她蹙着眉头半晌无语,看得小风暗自心惊,不知道她到底有几成把握。
小蝶让收了丝线,欠欠身,不慌不忙地问:“王爷站立时,是不是觉得心上仿佛悬了重物,沉沉下坠?”
听了她发问,威远王的眉间一动,缓缓点头。
“王爷睡时只能向右侧卧,因为胸口仿佛重物压迫。”小蝶得到威远王的肯定反应,脸色微沉,思忖了一瞬,从容地说:“从王爷脉息和面色看,贵恙叫做‘蝶单飞’。”
威远王神色迷离,喃喃着反问:“蝶单飞?”
小风冲妹妹挤挤眼,扮了个鬼脸。小蝶知道他也没听懂,凑到他耳边说:“就是俗话说的相思病,不过是相思病中的重症。”
“果真良医。”威远王竟然听到了小蝶的耳语,“不知这‘蝶单飞’有何药可医?”
“王爷病发突然,又拖了这些日子,眼下的情况已非一般汤药可及。不过……”小蝶狡黠地卖个关子,清清嗓子:“民女开的药方,一个月定能改善体质,下床走动;不出三个月,自然痊愈了。”
从王府出来,小风才放心大胆地透了口气,“你怎么那么有自信?什么‘蝶单飞’?我都没听过!”
“‘蝶单飞’是相思病中最狠毒的一种!”小蝶白了哥哥一眼,看着花圃上成双成对的蝴蝶,说:“一对儿蝴蝶好好的,忽然一只死了,另一只就成了单飞,那种痛苦就是‘蝶单飞’。”
“天,你连人家相思病惦念的是活人死人都看得出来?!”小风倒退了两步,崇拜地上下打量妹妹。
小蝶不以为然,“想的是活人,心里知道还有机会,脉象虽然虚缓却不空沉;想的是死人,心里明知道再没机会,万念俱灰,脉象当然不一样。这些都写在我们药宗的基础读物里——你到底几年没看过书?”
“我这就回去补。”小风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书本知识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收集情报。大家都说王爷是受到盗贼惊吓,但连你都猜到他不可能那么胆小。我问过赵大叔,他说,根据另一条小道消息:王爷卧床不起是因为青楼里死了一个叫‘红伞’的花魁。”小蝶耸耸肩,“看病和算命一样,多掌握一些资料不会错!”
“你耍诈!”小风恍然大悟,“你都是从赵大叔那里问来的?!”
小蝶却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我必须这样说,他才会相信。连你也信了,不是么?哥哥,其实,王爷是中毒。”
“嘶——”小风倒吸一口冷气,左右看看没人,才拉着妹妹到一个僻静角落,“你、你、你把中毒说成是相思病?”
小蝶瞪了他一眼:“谁知道这些达官贵人身上有什么阴谋秘密,如果我照实说‘您这是中毒’,搞不好给他解毒之后,会被他杀人灭口!反正他要喝我配的药,就让他当作治相思病的药喝下去,不是皆大欢喜?”
小风被她的逻辑搞得头晕脑涨,连说几个“这、这、这”,却也无法反驳,只得问:“他中了什么毒?”
“心上仿佛重物压迫,脉象时稳时乱变化莫测,这是一种专治负心人的毒药。”
“是莫定汤!”小风咋舌道:“我的天,如果我们不在雍州,他岂不是死定了?!”
小蝶笑了,掂掂手里的钱袋——王府给的赏银少说也有三十两。“真正的相思病,我只在书上看过——要真有那样重情重义的人,让我倒贴几个钱看病也值啊!”
分别
那天晚上,威远王府来的家丁上门拜访,用极其恭敬的口吻赞扬了小蝶下午送上王府的汤药,声称王爷觉得心口舒畅,十分满意。更重要的是,他们带给小蝶一个银光灿烂的美梦,让她几乎相信命运终于幡然悔悟,开始垂青于她。于是,她陷入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桌上白花花的元宝流口水——少说也有三百两,三百两啊!
小风很明显也被这大把的诊疗费鼓舞,踌躇满志向大家讲述他的宏伟计划:“……现在有三处房产很不错:善友巷那个小院落地方宽敞,也清静,只是屋主一定要二百两,少一分也不卖;桃源巷那一处,虽然小了点,但是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很有升值潜力,不出两年地价肯定会上涨;最后一处是白桦巷,这里地方也挺大,布局不怎么合理,但是在风水上却很有讲究——我仔细看了,那种格局叫做‘起凤’……唉,算了,风水这么高深的学问,我就不跟你们细说,总之那个地方会出贵人。价钱算来也不贵。大家商量一下,我们哪天去看看?”
赵家三口和冯氏父女却沉默了。
小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地问:“怎么?难道你们不想搬个宽敞点的地方住?我们找个大院一起住,大家相互照应也都方便,是不是?”
小蝶这时候才从元宝眩目的光辉中抬起神魂颠倒的眼睛,陶醉地喃喃:“哥哥,那个王爷——他一定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善良少年……”
小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这梦话你说了一晚上!你继续做梦,我们商量大事呢,别插嘴!”
小蝶又扭头沉迷在元宝的魅力中,耳边只有依稀的人语:
“……我们有个远亲过世了……这两天打算出一趟远门……他在泰州有处不小的产业,我们可能要去接手……以后,大概不会回来了……”
小蝶脑袋一卜楞,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赵兴,瞪圆了眼睛问:“赵大叔,你说什么?你们要迁往外地?!”
“怎么忽然这么说?”小风也是一愣,“以前没听您提过啊!”
赵兴诺诺地垂下头,张氏也埋头不语,阿牛只是闷不吭声,低着眼睛谁也不理。
小风把赵兴拉到一边,小声问:“赵大叔,凭良心说,我妹妹待人是挺抠门,但您说我这个人怎么样?我们事业才要大展宏图,您怎么这时候走?是不是嫌我妹妹给的工钱少?直说无妨——现在我作主了,我给您加!何必这么决绝?”
赵兴尴尬地推开小风的手,啜啜道:“小风,你也太小看我!其实我也不想就这么走了。咱们相处这么愉快……只是,有些事不是我的意愿能左右。”
“这么说是张婶拿的主意了?”小风挑了挑眉毛,决定把个别谈话进行到底,冲张氏招了招手,“张婶,您来一下。”
阿牛似乎下定决心,忽然抬起头冲动地说:“小蝶,其实我们是……”
“阿牛!”张氏脸色陡变,大叫了一声,打断他,“自家的事,你别烦小蝶了!”她说完,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冲小风欠身道:“周公子,我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言难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是有别的出路,我们也不会想着离开。”她咬咬牙,似乎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苦衷,让小风反倒不好意思问下去。
小蝶双手绞着衣带,嘴唇动了动,“什么时候走?”
“后天。”阿牛泄气的回答似乎隐瞒了什么。
小蝶双手一划拉,把红木托盘里的银两推到桌上,在盘子剩下约摸一百两,走到赵兴面前,轻声说:“赵大叔,人到外地不比家里。你还要照顾亲戚的产业——这些银子算我一分心意……”
赵兴推托着怎么也不接,小蝶硬是把托盘塞在他手里,两人正在推让,忽然阿牛说:“小蝶,我们不是寻常的百姓!我们、我们、我们是……是……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最近我爹在附近发现捕快行踪——我们必须走!”
张氏似乎一愣,旋即说:“小蝶,我们虽是大盗,但绝非暴徒——我们不想连累了你。”
小蝶的下巴很没气质地喀啦一声脱臼了……
“你们?”小风的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仿佛在有生之年终于看到江洋大盗,了结一桩心愿。
小萼忽然站起来,跺了跺脚,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我也要说:小蝶!我们父女其实是……其实不是父女!你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十六岁了,只不过从小时起,身体就不成长。还有,其实、其实我们是京城连环劫案的案犯!我们已经选好了时机,这两天打算逃到南洋去。”
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
“咕嗵——”一声闷响。
小蝶晕倒在地。
……
小蝶最终没搬家——她的银子不够,只得把现在住的整个小院买了下来。
小风终于离开了那个杂货间改装、靠近厕所的卧房,搬到像样的正房里。
收拾家具的间隙,兄妹二人坐在箱子上,看着天空,吃着烧饼聊天。
“不知道赵大叔他们远走高飞到哪里?”小蝶咬了口硬梆梆的烧饼,“我好怀念他做的饭。”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真人不露相!”小风感叹一句,“没想到我们家还藏龙卧虎。不知道小萼他们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