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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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诉 更新:2021-12-13 08:32 字数:4904
甑乃廊恕!?br />
龙鹫走出他母亲的房间,让房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拿着箫看了一眼。
“真是抱歉吓到你,母亲,可这张脸是我今生的代价……”他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冷得可怕的美丽微笑,“不能换噢……”
微一跺脚,他的身体破开了空气的流动,在长廊上骤然飘飞而去,远远看去,那种行云流水的身法就仿佛尘世飞天一般。
早晨举行了太子的册封大典,晚上皇帝就驾崩了。太子,在当了不到一天的太子之后,变成了顺理成章的皇帝。
大皇子——太子——新皇——龙鹏,宣布国丧三个月。举国上下陷入了一片悲痛之中。
举国上下的悲痛?连皇帝自己的儿子都只有表面上悲伤不已,“举国”又为何要为他悲痛?皇帝乃是“寡人”,金银美女权势环绕,却注定孤寡一生,稍微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但是除非死去,又有谁真能想通呢?
龙鹏穿了龙袍,缠了素带,坐在龙椅上,哼然冷笑。
他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帝,但是他很在意自己的母亲还是不是皇后。母亲太累了,她一生都在后宫的女人之中艰难地保护着自己的皇后桂冠,因为她知道,一旦她从皇后的位置上被罢黜下来,那结果无非是一个死。她若是死了,她的儿子会立刻失势,在后宫倾轧之中,他如果没有她的保护那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不能死,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他知道母亲的想法,虽然不认为自己没有了母亲就只有死路可走,但也不能因此就失去她。他用过各种卑鄙的手法,陷害过所有可能威胁他们母子地位的人,他和各类官员结交,收买各色可能用得到的人心,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忠厚可亲的样子,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权势……
他成功了,现在他充实而兴奋,他摆脱过去那种戴着伪装面具的生活了!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眼睛扫过现在空荡荡的正殿,先是小小声地嘿嘿冷笑,然后,疯狂大笑起来。
他是皇帝!君临天下的皇帝!
可是这样还不能发泄他的兴奋,他需要让风吹一吹发热的脑袋,否则他无法面对今后作为皇帝而即将迎面砸来的问题。他疾步走下台阶,出了正殿,把身边的卫侍统统赶走,只自己一个人在清凉的夜里大步行走。
冷风一吹,他果然冷静了许多,快步走了一会儿,他又将脚步放慢,悠然地在“他的”皇宫里散起步来。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洞箫的声音,那箫声音色醇美,旋律动人,一听之下,竟缠绕在胸怀之间久久不能散去。龙鹏痴迷中不禁想到,难道这便是古人所说的“绕梁三日”?
如此之美的洞箫会是何人所吹?也许是宫中的乐人?可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箫声从冷宫旁边的荷花池附近传来,龙鹏循着声音追去,终于发现一个背向着他的纤细身影,正面对一朵开得最艳的荷花吹箫。那个身影将满头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散在肩上,细瘦的肩膀看来不像是大人,更像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但是她的箫却吹得异常纯熟,因为龙鹏能听得出来此时她吹的并不是曲子,而是在随着心情的变化而随意吹奏,尽管如此,这种随意的曲调依然十分优美,龙鹏被那音色所迷,竟一脚踏上一根细小的枯枝,发出啪地一声。
那声音十分轻微,龙鹏以为只有自己能听见,没想到“女孩”却适时地转过了头来。
英气剑眉,粲然星眸,朱红薄唇,淡淡环绕周身的寒冷气息,美到了极至,美得让人发寒。并非没有见过美人,但这位美人必定是天下绝品,龙鹏这么想。
“何人在此?”“女孩”张口,发出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女子应有的珠圆玉润,而更像一个还未长大的男孩刚刚开始变化的声音。
不……不是像,那的确是个男孩!
后宫之中,为什么会有没有阉割过的男孩!
龙鹫一转身看见了那个站在榕树下,穿着皇袍扎着素带的男子,诧然愣住。
是他……?
居然是……他?
不一样了,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了……然而虽然他的容貌完全不同,连周身的气息也变了。可是他还是轻易地认了出来。
是他……
居然……
——榕树下……引鬼哟……——
找到你了……
“是你……”
——榕树下啊……引鬼哟……——
找到你了哟……
我今生的孽障……
龙鹏看见他的嘴在动,但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了吧。于是便索性走得更近了些,反问他道:“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半夜在此吹奏?”
龙鹫斜睨了他一眼,冰魄一般的眼瞳结上了比以往更厚的冰:“你现在是……皇帝?”
“你说什么??”
离得近了,借着满天星辰的光辉,龙鹏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眼睛。
一瞬间,他以为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美丽到这个程度?
一个人的眼睛又怎么能冰冷到这个温度?
美得不像真人。
又冷得不像活人。
那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将他的衣带和又黑又长的头发吹得翻飞起来,龙鹏忽然觉得他会就这么被吹走了,蓦地,他伸出手去,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话!你是谁!”
龙鹫露出了一个笑容,冷得让人想要打战的笑容。如此美人,露出怎样的笑都应当是勾魂慑魄的,但是他这个笑容实在太诡异了,一双结冰的黑色眼睛大大地睁着,脸上的肌肉没有拉开,只有嘴唇仿佛往两边撕扯一样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糯米细牙和鲜红的上颚与舌头。
“我找了这么多年,嘻嘻……居然在这里找到你……嘻嘻嘻嘻……我找到你了……嘻嘻嘻嘻……终于找到你了……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鹏竟感觉到了一股忽然袭来的异常的恐惧,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被那种笑容和那种可怕的笑声杀了。他想收回手,但是在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之前,龙鹫就停住了笑声,伸出纤纤五指抓过龙鹏的下巴,用柔软冰冷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深深一吻。
龙鹏的心中掠过一丝心荡神驰的感觉,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立即收住自己的情绪,想一把将他推开。可这次他又慢了一步,在他还没能碰到龙鹫之前,龙鹫就先将他推开了。
“我长得美不美?”龙鹫寒冷地笑着说,“我的面孔,可是你最喜欢的长相哟。”
龙鹏退了两步,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爱上我吧,我今生今世会好好爱你的……嘻嘻……嘻嘻嘻嘻……”龙鹫一边笑一边退着离开,尽管他的笑容比刚才更诡异,更让人恐惧,但不知怎地,龙鹏就是不想让他离开。
他不再后退,反而大步向前想抓住龙鹫的手腕,却只有指尖滑过了龙鹫的衣服下摆,光滑的丝绸从指尖擦过,留下冰一样清冷的触感。
龙鹏急得大吼起来:“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喂!”
龙鹫仿佛脚不沾地一般飘飞远去,不过这或许是龙鹏的错觉,也许他只是走得很快,并没有真的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龙鹫的声音远远飞来,和箫声一样缠绕在了龙鹏的胸口。
“我叫龙鹫,你的第九个弟弟……嘻嘻……嘻嘻嘻嘻……我是慑王……不要忘了哟……”
“我的……第九个弟弟……!?”
慑王……
先皇驾崩后,育有皇子皇女的嫔妃们搬入了自己儿女的府邸;未被宠幸过的嫔妃们被发配回原籍嫁人;而被皇上宠幸过,却没有育得一子半女的嫔妃们,则依照先皇的意思而被丢如陵寝中活埋。
几个月后,所有的嫔妃该活的活,该死的死,都处理掉了,连辕贵妃也入住了新皇赐给她儿子的慑王府。
现在,是新皇的天下了。有了一国之帝,自然也要有一国之母,各地自然地便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新秀女选送行动。
美女!如果自己上送的美女能够当上皇后——或者贵妃,或者只是才人也好,这就是平步青云的路啊!想攀皇亲的,想飞黄腾达的,都开始摩拳擦掌了。
龙鹏在那些所谓美女的画像之中翻了几下,只觉得一片胭脂俗粉,简直俗不可耐。他一反手,几幅画被打落到了地上,身边的小太监慌忙跪下一卷一卷地捡起来。
他想起了荷花池旁的那个冰眸美人,那才是真正不食烟火的绝顶之美!但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将那个美人和大家暗中口耳相传的“永华殿妖孽”联系起来,在他的想法里,要么那传言根本是胡言乱语,要么那美人当时在说谎。
可是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父皇在临死之前曾经睁大了眼睛,连表情都扭曲着,好像恐惧什么一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出了几个破碎的词:“黑白无常……告诉……永华殿……妖孽……杀……”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再也说不出来,他松开手,就那么大睁着眼睛死去了。
“永华殿……妖孽……杀……”
不过即使是父皇这么说,也不能肯定那所谓妖孽就是九皇弟。而即使那妖孽是九皇弟,也不能肯定他就是那天晚上那个诡异的美人。
其实在这几个月中,龙鹏都有无数的机会和他这个神秘的九皇弟会一面,但是因为心中莫名其妙的介意,他都错过了。
“要去……看一眼吗?”
在慑王府中,龙鹫就很少见到母亲了。她把自己锁在深深、深深的内院之中,除了送饭的人之外谁都不见。据说她在礼佛,不过龙鹫并不关心她到底在干什么,只要知道她没有躲进去自尽就好了。
最近龙鹫爱上了筝。在水面如镜的湖中亭内,将琴摆上,旁边放一壶茶,用自己的手指在琴弦上弹出悠扬深远的旋律,旋律在湖面上随着风声和湖水的波动相互鸣震,但凡听者都会恍惚有种被融化其中的感觉。
不过他知道这种日子不会长久,因为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很快那个人就会踩进他在出生以前便为他挖好的陷阱了。
但,不能急。这只是第一步,要有耐心,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皇上驾到,慑王府上下门外迎候啦——”
龙鹫冷笑,指下琴弦拨弹而出的音律结了薄薄的冰片。
“臣弟龙鹫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率领府内家丁甩襟跪下,龙鹫低着头,恭恭敬敬地一跪一叩,他身后的家丁则伏身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龙鹏还在车辇上时就紧紧地盯着那位慑王。率领下人跪着的那个身着白衣的慑王身影,怎么看都与那天晚上的少年异常相似。可是他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他不希望那少年就是慑王,不想因为父皇的一句话就杀了如此罕见的美人。
他下了车,缓步走到慑王身前,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平身。”
慑王站起来,缓缓地抬起头,那张素白冰冷的脸落入眼帘的同时,龙鹏向自己叹了一声气。
——他就是那天晚上的少年。那双有星辰落入其中的眼睛,美丽的容颜,还有唇边隐含的诡异笑容,都完美地证明了他的身份。
“你真的是……九皇弟?”龙鹏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
“臣弟似乎不是冒牌的,皇上。”声音是刚刚变化了的男孩,还带着冰寒的笑意,这种声线与寒冷诡异的意味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龙鹏想伸手捉过他的下巴看个仔细,然而伸出手才发现到周围人太多,众目睽睽都盯着他们这里,他只能作罢,将伸了一半的手掩饰性地缩回袖子里。可就在他收回手的一瞬间,龙鹫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手微微一动,便与他的相碰了。只是很普通的瞬间相碰,却造成了极之酥麻的电流之感,龙鹏震惊地看着龙鹫,龙鹫向他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的微笑。
龙鹏并不知道这对于龙鹫来说是他的第一个笑。这才是笑,尽管是假的,但毕竟不是那种带着寒冰,令人心冷的微笑了。
进入慑王府,龙鹫带龙鹏来到了那个湖中心的凉亭内,见一群内侍也挤了进来,他皱了皱眉。美人皱眉也依然是美人,其他人皱眉会让人生厌,美人却永远不会。见到他这个样子,龙鹏便将内侍们都赶到岸上待命。内侍们领命离去,却由于湖边园林的设计,他们一到岸上便被茂密的藤蔓和树木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他们这边。
见到亭内摆放的琴和茶壶,龙鹏问:“刚才你在弹琴?”
龙鹫淡笑:“偶尔玩乐而已。”
“可否为朕弹奏一曲?”
龙鹫看他一眼,道:“只要皇上不嫌臣弟技艺粗陋有辱圣听,臣弟便献丑罢。”
他看的那一眼,其实只能算“看”,但龙鹏却觉得那一眼中似乎有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