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
热带雨淋 更新:2021-12-13 08:31 字数:5256
「拿你的生命来尝试?」皇甫小蒜用力撇开小脸。「我承认,我很孬,胆小如蒜,我不敢!」
「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我真的能和你白头到老。」
「如果失败的话,你连一刻钟都熬不过!」
一个乐观一个悲观,意见分歧。
「我认识的皇甫小蒜可不是如此毫无自信……那个指着我鼻子,像个山大王命令我要对她唯命是从的皇甫小蒜不是遗站在我面前吗?」
「今天要是生病的人是我老爹,我就有自信把他剖开来再缝回去而面不改色啦!」皇甫小蒜遗在撂狠话,眼泪老早就背叛她地流了满脸。
「小蒜头,你讲这种话不怕被雷给劈成焦蒜吗?」真是女大不中留,狼心狗肺和他如出一辙,不愧是他的女儿,血液里有他们皇甫家的劣根性。
穆无疾给他一记很歉然的眼神,仿佛在替自个儿末过门的娘子致歉。☆请支持四月天★
他耸肩,反正他向来习惯女儿的不孝。再说,他自己也不是多优秀的爹亲,半点也不在意皇甫小蒜的口不择言——况且他方才也说过和皇甫小蒜类似的冷血句子,父女俩半斤八两啦。
「早点把我治好,我就不用提心吊胆在赌日子,每一天睡下都得担心明早能不能醒来。」等待死亡的日子并不好受,每日对他而言都如同是最后一日,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是否像十九岁那年,前一刻还在与人谈着军情,下一瞬间便吸呼停窒……
穆无疾的眼神虽很能安抚她,但是她还是摇头。
「我不敢……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的手会发抖……」就像现在,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袖,即使抡握成拳,它还是在颤抖。「对了!我爹,我爹可以!他比我要厉害多了,他——」
唰扇声打断皇甫小蒜的声音。
「我不要。自己的病人自己救,当初可是你拍胸脯朝我吠豪话的,现在你想拉下脸来求我吗?求我也没用哦。」晃扇招来清风。爱妻不在身边,可以尽情的蛇蝎心肠、可以放肆的冷漠无情、可以毋需顾忌的耍狠耍阴,好痛快!
「谁、谁要求你了?哼!」本来还想央求老爹替穆无疾动刀的,被老爹一激,她又赌气了。
「对呀,怎么可以求我呢,一求我的话,你就得改名叫皇甫大蒜。」哈哈哈哈,这是当初的赌约。她赢,改成她中意的皇甫芸香,他赢,就更狠地叫她皇甫大蒜——
而向他求饶也算是输哦。
「不用你插手!你走啦!」她飙泪吠亲爹。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走。回去时顺便买几块芝麻大饼孝敬孝敬爱妻。」他重新将帷帽戴妥。「穆无疾,要娶我女儿,就等你被开膛剖肚后还没死成再说。无论如何我这个当爹的,没办法将女儿嫁给一个死人,你明白吧。」
「晚辈明白。」
「小蒜头,我跟你娘最近就住在对街客栈里,你娘想看十日后进城表演的戏班子杂耍,没事也别忘了来请请安。」
「我挑你不在的时候去!」就算请安也只向娘亲请,哼。
穆无疾按按她的肩,不让她再以下犯上。「伯父何不在府里住下?」
「住外头自在多了。」他挥挥手,要穆无疾别送了,径自遁着原路慢条斯理逛出去。
「你爹看起来相当与众不同。」
「怪得与众不同!」她哼声。
「笨小蒜,你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跟他硬碰硬杠上是占不到便宜的。」
「你又知道了?」
「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你撒撒娇他一定惨输。」
「我才不信!你没听见他说话的口气吗?有哪个爹会对女儿这么坏的?他根本就没心没肝!」从小被老爹欺陵到大,斑斑心酸血泪史,没说他都不知道,还替臭老爹说话,呜。
「你下回试试照我的话去做,我不会害你的。」
她狐疑盯着他,忍不住怀疑,眼神就像在说:老爹是我的,我都和他相处二十多年了,会比你这个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时辰的人还不了解他吗?
他抡起袖,替她擦眼泪,她才记起自己还在哭哩,抽抽鼻,想忍住眼泪,却又滴滴答答掉下来。「穆无疾……」
「嗯?」
「我真的没办法用那种方式帮你治病,我做不到……」
「你有替别人动过刀吗?」
「有呀。虽然不多,但是真的有。我帮人把烂掉的肠子切掉,也帮人将不小心吞下肚的铁块拿出来。」
「那不就得了。」
「不一样呀!躺在那里的又不是你!你不知道那得吃下大量的麻沸散,一刀下去,血会喷开,你不知道切的洞要多大吗?我还得把你的胸膛左边拨开右边拨开露出你的心脏——」
「如果你不描述得那么详细,我会很感激你。」这种话说出来像在恫喝病患。
「麻沸散用个不好,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失血过多你也可能会死掉——我做不到!我会害怕……」害怕他会变成她亲手害死的一样!
他捏捏她的小手,止住她的发颤。「好好,没关系,你不想做就不要做,像现在这样也不差嘛。」
「嗯。若是用药的话,我有自信能压制你的病情!」
「我知道,我也对你有信心。」
穆无疾笑着揉揉她的发,她偎靠过来,挨在他胸前——
所以没有发觉穆无疾的笑容里是无比深沉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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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嘘。」
穆无疾长指轻抵在自己唇前,要小婢咬住惊呼,不准惊动正在一旁磨药的皇甫小蒜,不过仍是嫌晚了些,皇甫小蒜抬头转身看过来,看见穆无疾正在吹凉汤药。
「怎么了?」
「没有,药有些烫。」穆无疾堆满笑,搅动整碗的汤药。
「吹一吹就凉了,快喝。」她又低头做她的工作。
而她转身回去的同一时间,穆无疾将汤药倒进手边的洗墨盆里。小婢瞪大双眼,不明白少爷将救命汤药倒尽是何用意。
过了一会,穆无疾将碗递回小婢手上的托盘里,起身来到皇甫小蒜身后,故意道:「药好苦,有梅片吗?」
「有。喏。」她掏了两三片给他。
他让她喂完,挨在她身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篓子里的草药,她也有问必答。
小婢望着空碗,一脸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不喝药……好吗?
她有几回都想向皇甫大夫告密,可是都在开口之前被少爷以眼神制止……
其实穆无疾不只一回将药倒掉,只要皇甫小蒜稍稍挪开视线,他就有办法处理掉药汁,连皇甫小蒜搓制的药丸子也是同样下场,前一刻才送到他嘴里,下一刻他也会暗暗吐掉它。除了偶尔几回皇甫小蒜盯得紧,他才会一滴不剩喝光,摆明人前装乖人后使坏。
今天早晨,小婢又端出空碗,里头的药汤想当然仍是被倒掉了,她虽然不太明了,但也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可是少爷曾告诫过她,不许她多言,乖乖闭嘴在一旁看就够了……她到底是该听少爷的话将一切当作没看到,还是该找机会跟夫人或是皇甫大夫禀报这件事?
少爷怎会拿生命开玩笑呢?最想活下去的人就是他呀,他却在做着可能会让他丧命的事情——
小婢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苦皱起脸却只能叹口气,将空碗送进厨房去清洗干净。
虽然小婢没将穆无疾的行径向皇甫小蒜全盘托出,但皇甫小蒜天天照三餐与他相处,一有空就按按他的腕脉,听听他的吐纳,观察他的脸色,不可能没察觉怪异的地方——
「奇怪,我的药怎么会没效呢?」皇甫小蒜挪开按扣在他腕间的手指。穆无疾的病情非但没改善,反而更糟,之前还犯了几次胸痹,一回比一回还严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你到床上去躺着,我替你诊查看看。」
穆无疾顺从听话,皇甫小蒜将长发拨到另一端,凑着耳朵去听他的心跳。
「你真的都有喝药吗?」她才刚问完,又自己推翻这个问题,「我几乎都有看见你喝药,药丸子还是我亲手塞进你嘴里的,不可能,问题不可能是出在这里::那是我的药方子不对吗?」
她从他身上爬起,困惑写满了花般的脸蛋,她嘴里念念有词,像想到什么,小跑步冲到书柜前,搬下好几本厚重的医书,立刻坐到书桌前开始翻翻查查。
穆无疾凝视她良久,强压下心里那股欺骗她的歉疚,尤其她如此担忧着他——
从小他就在生生死死间徘徊,时间对他来说比任何人都要珍贵,他没有太多功夫去迂回过日子,所以他养成了事事都采用迅速方法解决的个性,他不想浪费精神在处理同一件事上,在不长的生命里,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而现在,他也选择了最快的方式让她动手处置他的病情,即使他心里明白,得知真相的她会多生他的气。
他命令自己别因为一时的歉疚而退缩,他相信皇甫小蒜的本领,也愿意将生命交付在她手上,他的决定决计不会让自己后悔。
这步棋,绝处逢生。
穆无疾取来绛纱朝服替自己着衣,她瞟见他正在梳发东冠,本来就微蹙的双眉挤成一团死结。「你还要去皇城?」
「嗯,答应小皇上今天要说故事给他听。」从故事中学习道理对孩子来说是最容易吸收的了。
「可是你的身体……」
「不碍事。」
脸色这么差还说不碍事?几乎整张脸都白苍苍看不到血色了!
「今天不去不行吗?你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昏倒。」她放下书,走近他,想拿走他挂在手臂上的外褂。
他轻拍她柔荑安抚的同时也制止她,「放心吧,我会早点回来。」
皇甫小蒜虽然很不赞同,不过穆无疾已经摆出非去不可的姿态,她掏出一瓶药罐子塞进他手里,仍是忧心忡忡交代,「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就吃一颗,任何不舒服都可以吃,头晕也好,呼吸困难也好,胸痛也好,一定要吃。」
「好,我知道。」等一下出府就将这瓶小药丸倒干净。
虽然得到他的保证,皇甫小蒜依旧无法安心。她也不懂今天的自己怎么如此杞人忧天,一股不祥在心头挥之不去,她的心绪就像下午骤变的天空,开始乌云满布,阴霾笼罩。
眼见穆无疾跨出脚步,迈离屋子,身影穿过长廊,在她面前逐渐走远,她突然撩起裙摆追了出去。
「穆无疾,等我等我,我要和你一块去——」
皇甫小蒜还是不放心,决定黏在他身边,随时随地能看顾他。
就在她快追上他时,发觉穆无疾的情况不对——他在听见她喊他时,没有回头笑着等待她,更没有将手伸向她,等待她牵住他……
高瘦硕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瞬间坍方倾倒。
指节上那一圈翠绿色的玉,随着身子重击在地面时,发出苟延残喘的碎裂声,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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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压上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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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静!现在一定要冷静!
皇甫小蒜双拳紧紧交握,左手努力制止右手的颤抖,她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连呼吸声也显得急促,她困难地吞咽津液,光只是站着,额上却冒出大大小小颗的冷汗,仿佛她刚刚才绕着穆府跑完好几十圈似的。
她的周遭很嘈杂,有穆夫人的抽泣晕厥,有小婢们的惊呼奔走,也有奴仆们的手忙脚乱,她伫着不动,张开嘴让肺叶吸满更多更多的空气。
「把穆无疾抬进房里去!冬桃,去烧热水来,还有将这些刀子剪子细针全拿去煮一逼!春李,找干净的白巾来,越多越好!夏柳,将府里所有的成年人都集合到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