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12-13 08:30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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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个月的旅行,倒也算不上辛苦,行程并不紧张,计划安排也都在她身体允许的范围里。这一路走了很多地方,她虽然是盲的,但石蟠松总是能温柔地沿途跟她细细描绘一番,那些景,那些人,经他的口,便仿佛都活络起来,灵动地在她的脑里呈现出形形色色别有风味的景致来。
  其实,这次出来还是邵峻洄提的建议,屋里的气氛因为手术的事情变得有一点点滞重,即便是石蟠松见着她几乎都是陪着小心的。这样的境遇让邵峻洄觉得不好受,在不久以前,她找过了尉迟泰来。石蟠松的苦,他的累,她终于明白了。而也恰恰是因此,她才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没有人猜到她究竟会做怎样的打算,很多事情邵峻洄已经做好决定。
  沉思间,有人敲门,过了没多久便有人轻柔地走近。
  “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想必一定是不习惯。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给你煮了碗面,尝尝我手艺。”闻海微端着一碗鸡丝面,送到邵峻洄手里。
  对方的热情爽快,也感染到她,于是邵峻洄也不推脱,端着面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面前的姑娘或许远远比不上傅寿眉,那样普通得甚至不起眼的眉眼,没有什么优点,性子也温吞,说不上热络或许还有点冷淡。如何看都是难以相处的人,仿佛一件残缺的瓷器,即便想好好呵护,可一旦伸出手,还是免不了一地碎片。
  看着邵峻洄安安静静的吃面,闻海微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开口问道,“邵小姐……和阿松在一起?”话一出口,闻海微便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那后悔的神色也不过一闪而逝,还好邵峻洄看不到。
  她的问话让她的动作明显一滞,那半口面,有些艰难地让她吞咽而下,犹犹豫豫了很久,方才开口,“不……石蟠松是我的恩人。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她想故作轻松地笑一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可是嘴角用力地扯动了几下,却终究笑不出来。原来,撒谎其实这么难。
  她的尴尬,让闻海微净收眼底,那么卑微的神情和落魄的笑意忽然便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我和石蟠松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没那个可能。”邵峻洄硬了心肠,用尽力量说得那么冷淡,近乎绝情。
  闻海微长长叹了口气,“邵小姐可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她停顿半晌,见邵峻洄摇头,遂又开口,“过去我是个演员,若说得再难听些,便是一个戏子。良子的家世其实和阿松很像,甚至更加封建。我们门不当户不对,遇见他时,我甚至还和前男友打得火热。我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即便是我们之间有着这样悬殊的距离,可我们依然走到一起。有的时候,为何不幼稚一点,抛开地位家世背景,能有什么苦衷,比相爱不可相守更加折磨人的?”
  闻海微的话的确是有道理,可是她不是邵峻洄,这样的事情她没法儿站在她的立场来看,邵峻洄笑了笑,“相爱不可相守的原因有很多很多,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小闻姐不是我,永远不会明白。”
  谈话就此陷入僵局,闻海微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看着邵峻洄有些阴郁地侧脸,知道再多说也无意。这个女人,不是还未看清,便是早已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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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里的温泉池24小时都有专人管理。
  已经接近午夜,石蟠松在温泉屋里找到邵峻洄。
  氤氲的雾气里,邵峻洄把自己深深没在池子里,那浅薄的暖意顺着软柔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拂过她的身,仿佛能涌进她的体内,驱赶常年寄宿的寒意。她闭着眼睛,方才闻海微的话还在耳畔,相爱不能相守也许的确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世界太大,人太渺小。很多东西没法望透,只可被推着跟着生活流。
  那么绝望的沉思,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生生打断。石蟠松光滑有力的胳膊搂在她的腰间。邵峻洄没有穿衣服,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点阻隔,□而坦诚地相拥着。
  “在想什么?”他湿润的嘴唇贴着她的耳侧,有些痒。
  邵峻洄回过头来,“没什么。”她笑了笑,不等石蟠松反应过来,便回身抱住他送上缠绵的吻。她的炽热让他消受不起,那么精致的女体紧紧贴合在他身前,躁动着身上每一颗因子。她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把他搂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她的吻带着失去理智的狂野,仿佛一株罂粟,让人留恋,让人上瘾。石蟠松很快便占据上风,他把邵峻洄用力地抵在鹅卵石壁上,痴缠的吻里渐渐催生出灼痛的爱欲,那温热的水越发变得滚烫。
  他的理智在渐渐崩散,他的身体融进她的最深处。他们将灵与肉紧紧地契合在一起,用尽所有的力道,撕扯,搓揉,碾压,妄图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仿佛奔腾在黄泉路上,石蟠松从背后狠狠地抱住她,他的唇贴在邵峻洄的耳边,声音暗哑,每一个字,都惊心动魄。
  “邵峻洄,嫁给我。”
  一池水起了涟漪,那涌动的水波越来越大,仿佛滔天的浪,她的唇被他生生堵住,这句话犹如一场灭顶之灾,他们即可便要共赴生死。而她只可认命地闭眼,任凭他在唇齿间绵长的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又肉了~
  ☆、【肆肆】
  看着身旁熟睡的人,石蟠松有一点出神,即便是激情褪去,那句承诺依然不曾忘记。他盯着邵峻洄看了很久,却渐渐看不懂这个女人的心。似乎深埋在千千结里,怎么找都找不到。邵峻洄突如其来的热情,似乎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用尽了所有力气,早已不计后果。像是回光返照,因为太灿烂了,竟然忘记随之而来永远超脱不了的黑暗。石蟠松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想娶她了,他想给这个女人一个归宿。用毕生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唯有此才能安心。
  邵峻洄翻过一个身,辗转从梦里醒来,她看着虚空,忽然开口,“在温泉屋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石蟠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犹豫,“你认为是假的吗?那,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他的话逗笑了邵峻洄,她难得娇嗔,“好啊,你敢再说一遍?”
  石蟠松见她不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在黑暗里摩挲了一阵子,接着又蹦跶上床,他把邵峻洄抱坐起来,“邵峻洄,嫁给我好不好?”他捉着她的手指,一点点去触碰他捧在手心的那枚戒指,没有繁复的样式,雕工甚至称不上细致。
  邵峻洄细而慢地摸着那枚戒指,她紧抿着嘴,眼里有了浅浅的泪意。是感动,还是委屈,亦或是眷恋。石蟠松依然在挑战着她的底线,他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留在她的身边,放低了姿态,逾越了隔阂,抛却了致命的捆绑。他放下一切来陪伴她,这样沉重的爱却不知早已在无形间击垮了邵峻洄。
  沉默并不是默认,而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了断这一切。她想一拖再拖,可是如今这一刻,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邵峻洄很久都没有说话,那种奇异的沉默里,石蟠松嗅出了不好的味道,果然她笑了笑,把戒指塞回他的手里,“抱歉,石蟠松,我不能嫁给你。”
  仿佛是被宣判了死刑,那一秒的失望与沮丧,如何都掩饰不了。他颓然垂下手,难以理解,永远都难以理解。
  “我不懂。”他神情沮丧地低着头,那枚戒指在掌心里逐渐升温,灼烫着他最柔软的那块。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对不起,石蟠松。”邵峻洄真的庆幸她看不到他的神情,那种落寞与受伤的表情会刺痛她的眼睛,间接剜痛她的心。正因为看不见,才能说的这么决绝吧,望着黑暗,把他狠狠推开。一步都不让靠近。受伤也好,哀痛也罢,她宁做一时的恶人,也背不起一辈子的良心债。
  石蟠松颓然走下床,收拾掉起初的失落与沮丧,语气冷静而自制,“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他皱着眉,看着床上呆坐的女人,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房间。
  独剩一人的邵峻洄终于褪去故作镇定的伪衣,颓然间倒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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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北海道没多久,行程便被小斌的一个电话打断了。
  坐在机场大厅的石蟠松,有些忧虑地盯着邵峻洄看了很久,他想不到,都这个样子了,她竟还愿意回净穗去见汤宝珺一面。这个时候,他似乎有点开始相信血浓于水这个道理了。两个人坐在机场,俱是沉默,自那个不痛快的夜晚之后,彼此之间便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看不透她,而她也渐渐不愿靠近他。似乎只能这么袖手旁观地看着对方一点点远开。
  “表哥,这么快就走?不多带一阵儿。”出神间,便听到骆定琛的声音,洪亮地传过来。他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永远不会疲惫的心。他很少独自一人来机场,穿的也不似平时那么正统。一身素净的运动服,倒像是刚从家里匆匆赶出来。初看去,绝不能想到会是暗地里私运军火,毒品的黑社会大佬。
  石蟠松笑了笑,“不了,净穗那里还有些事情,不能耽搁了。”骆定琛听了也是了然般点点头,忽又问道,“那嫂子也一同回去?”
  他不过是顺口一问,石蟠松和邵峻洄却俱是一愣,“啊……你误会”邵峻洄刚要开口解释,石蟠松却抢先打断她,说道,“嗯,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方便。随我一道回去。”他温柔地看了邵峻洄一眼,遂又冲骆定琛笑起来。
  骆定琛不由地点了点头,语气不无感慨,“起初来日本,我还真没看好你们。多不般配的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怎么就在一起了。不过这么多事情过来,到觉着更像是老夫老妻福祸共当。呐,回头办酒,记得喊上弟弟我。必定带着百来号兄弟给你撑场子去。”
  捞偏门的人,别的都没有,最看重的便是义气俩字,石蟠松听他如此一说,心下也不禁有一丝暖意。说到此,骆定琛又好事地踱到邵峻洄身侧,冷不丁开口,“表嫂,以后可对我哥好一点,别再傻乎乎地随着不相干的人胡乱跑了。会要了他的命的。”他不禁打趣,邵峻洄也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她不能打包票,甚至开不了口多说一句,只有笑,用尽全力,扯起嘴角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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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见到汤宝珺的时候,石蟠松差点吓了一跳。
  这个素来美艳且保养有方的女人在过去曾那么无所不用其极地努力维持着她的花期。用尽所有办法,让这朵早已开到荼蘼的花再晚一点凋谢。然而也不过短短数月未见,石蟠松却似乎早已认不出她来。
  故意染黑的头发永远敌不过其苍白下去的速度,枯瘦的脸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皱纹和雀斑像溃烂一样一点点占据整张脸。她有很浓重的眼袋,眼角的鱼尾纹也越发得明显。她穿了一件素净的丝缎长裙,即便际遇在她身上烙下狰狞的车辙,那份从内里透出的决绝和自傲的气势依然浓重得化不开。
  “阿松,我有话想单独和邵小姐说。”汤宝珺的意思很明显,石蟠松知道他们需要一定的空间来坦白彼此的对错。
  在车祸发生不久,石蟠松便和盘托出了汤宝珺的所作所为。他从不确定邵峻洄对于汤宝珺是否还存有怨恨。她很少谈及汤宝珺的事情,这就让石蟠松更加不确定,这一次让他们彼此相见,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但毕竟,很多事情光是逃避,不足以解决问题。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也未必会难过。就如他当下也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一样。他还约了律师,商量关于媛媛以及道林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些坎得自己过去。
  他叹了口气,拍拍邵峻洄的肩,而她似乎早已了然,微微点头,让他放心离开。
  “车祸的事情,对不起。是我的错。”汤宝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那句迟来的道歉听起来很刺耳,很陌生。
  邵峻洄并没有说话,她不打算开口回应,只是漠然地望着她,又仿佛透过她,在望向别处。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更想不到,阿笙会……会变成那个样子。”说道谈海笙,汤宝珺还是没有忍住,苍老的脸皱在一起,那份痛楚或许没有人能够体会。
  然而邵峻洄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她知道谈海笙的情况,甚至一度还想要去看他。可是这依然无法让她为眼前这个女人动容。她依然保持着固执的沉默,以此来做无声的对抗。
  汤宝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