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12-13 08:30 字数:4753
“别去给他打电话了,我们来看看媛媛就走,他要回来,什么都别说。”石常宁要比汤宝珺温和得多,他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邵峻洄身上,从进屋里来,他便一脸宠溺地看着媛媛,可那个眼神里,除了怜爱,分明更多的是愧疚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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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峻洄不知道,石蟠松跟石常宁之间究竟有多大的误会与矛盾,所以她怎么会明白提前从公司回到家的他看到眼前这对夫妇的时候,心里存了多大的怒火跟怨气。
“爸,度假村的事情,我们明天去公司谈,要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去吧。这里屋子小,怕给你带了晦气。”石蟠松刚把媛媛支开,便不客气地要下逐客令。
石常宁也不是好脾气,一听儿子如此说,便不觉又生气,面色一沉,声调扬起来,“怎么,我来看看孙女这都不可以?”
“孙女?爸,如果我没记错,你从来就没打算认这个孙女。”石蟠松话不好听,连一旁的汤宝珺都有意见了,“蟠松,我们就不过是来看看孩子,何必说的这么难听,让大家都不好受呢?你爸去年刚做了心脏搭桥,这才从国外复诊回来,你就不能少让他动气。”
厨房里默默做着事情的邵峻洄听到汤宝珺的声音,手头的动作不禁莫名一滞,指尖伤口的疼痛,忽然剧烈起来,仿佛连着心窝,一阵一阵,像刀剐,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
“爸,你们还是回去吧。有空,不如去看看妈跟蟠榆。”客厅里沉默了好久,最后石蟠松依然不愿松口。这对父子之间,必然是有着莫大的误会与隔阂,仿佛一道透明的墙,看得见彼此却永远无法走进对方的心里。
听到那句话之后,石常宁沉默下来,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而眼里分明曾有一瞬流露出言语难以形容的悲凉与痛苦。客厅里尴尬凝固的气氛只短短维持了几分钟,石常宁便投降一般站起身来。他就站在石蟠松的身边,背影显得仓惶落寞。他默默转身,并不再说话,汤宝珺便这么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接着,门被重重合上。客厅里只留下石蟠松一个人,依然那么倔强而执拗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邵峻洄才怯怯地从厨房里出来,一进客厅,才发觉石蟠松竟然哪都没有去,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陷入到一段冗长的沉思里,也许是回忆,表情冷漠得快要滴出血来。
邵峻洄陪着小心地把茶几上乱丢出来的CD摆回到单架上,视线便又再一次落在那张照片上。片子里的地方就在阑海,那样湛蓝的海跟银白的沙滩只有阑海才会有。那两个互相揽着彼此肩膀的男人,有着相似的面容,深刻而标致的五官,平而薄的嘴唇,浓重的眉毛和漂亮的双眼皮。只是石蟠松身旁这个男人,比他更加平和,没有冷淡甚至是倨傲。
“那是石蟠榆,我的弟弟。”正出神间,石蟠松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邵峻洄沉默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眸子漆黑如同没有繁星的夜空,这个男人微微低着头,有一半侧脸悄悄埋进阴影里。他眼帘低垂,痕迹深重的双眼皮,还有微微有些长的睫毛。在邵峻洄眼里,她的心里,忽然有个地方,莫名地跳动一下。
这个时候的石蟠松没有平日里的盛气凌人,连一如既往的冷淡都带着一点点漫不经心。他一直保存完好的那张面具仿佛不知被什么人悄悄撕碎了一个小角,于是那种真实的气味从那个角落里一点点散发开来,而邵峻洄却在空气里闻到了悲伤的味道。
“那时候,他爱上一个姑娘,因为身份悬殊,所以我父亲没有同意两人在一起。于是,他们决定私奔,去地球的最南端,逃到世界的尽头。他一个人要先去,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能把那姑娘一道接过去。可谁想到,最后他没去到世界的尽头,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石蟠松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和疲惫,语调低沉,那样一个落寂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邵峻洄竟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她想要抚平他深皱的眉头,似乎只这样,就能抚平他心口尚且未知的创伤。
“那场空难死了很多人,因为是在海上解体,结果连尸体都没有找得回来。我到现在都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走的人要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七岁,我一直跟自己说,这以后的日子,我能要代替我妈照顾好他,保护好他。结果,她还是没有相信我。”
石蟠松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头来才发现,这个世上,原来只剩下我了。”他莫名觉得好笑,嘴角明明努力上扬,却终究表情尴尬。
邵峻洄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她就这么站在石蟠松的身边,她想伸手握一握他的手,她想用手指抚平他眉宇间的沟壑,她甚至想给他一个尚且算得上温暖的怀抱。可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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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鉴定的报告,比预想的更早出来了。结果的确是毫无悬念的,那个女人真真切切便是邵峻洄的母亲。
从回来的路上,邵峻洄便陷入到无穷无尽的回忆里,那个关于母亲的模糊剪影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勉强的放大。却终究还是不明朗。邵峻洄在懂事之前不止一次地询问过自己的母亲,也不止一次地猜测着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女人,有着怎样的性格,又是带着怎样不可言说的原因离开那片土地。她太好奇了,好奇到要去寻她出来,好奇到真的寻到了她。
汤宝珺的生活是富足而幸福的,邵峻洄在之后的很多时间里都在怀疑石蟠松的动机,他的居心叵测,她能猜到一点。但是矛盾却在此刻越来越明朗,她陷进一个两难的境地。
“石先生,之后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邵峻洄终于还是开了口。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这么多突如其来的状况。她脑子很慢,所以必须慢慢想,才不至于让自己后悔。
石蟠松开车的时候很少讲话,他沉默地看向前方,方向盘来回的打转,仿佛一个人,左右来回地踱着步子,踌躇不定。
车里的气氛总是不好的,他有时候开很好的车,椅子的膻气都能隐隐闻得到,空气里有浅浅的香水味,闻久了总会麻痹了大脑。
于是,石蟠松似乎真的有些失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开口。
“既然这样,我逼你。但记得,不可以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文章这个节奏算快算慢,各位看文的亲高兴的话,能给点暗示神马的吗?
好吧,还是随意吧,GReeeeN的歌很好听,情绪低落之良方。
☆、【拾伍】
去西茸,对于邵峻洄来说,真的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她知道不应该,可到头来却还是去了。
一个人坐在远江机场的大厅里,身边只带了背包,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傍晚的机场大厅里,乘客是挺少的,登机广播空荡荡的回响,仿佛带了魔怔,听着听着,人就不自觉地陷入到难以自拔的怪圈里,到现在为止,邵峻洄还是恍惚的,她以为石蟠松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出来。他对她多少还带了防备,他手里有得是制得住她的法子,即便是那慷慨的70万,其实还是遣了理财规划师,名义上是协助理财,说到底支配权还不是稳妥地抓在他手里。邵峻洄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谈不了情谊,而对她这样的人,更是无情谊可谈。于是,像这一次如此慷慨地放她出来,邵峻洄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别有居心。
机票是托小斌帮买的,他跟着石蟠松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出自好心,竟然给她定了一张头等舱。在这之前,邵峻洄很少坐飞机,更不用说头等舱,她有些不自在地站在走道中央,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后面就有人粗鲁地撞到她身上。
“哎哟,挡在路当中,不让人走伐?”那个声音里一不小心便带了一点点让人熟悉的乡音,邵峻洄连忙低头侧着身子给那人让路,还小声地道着歉,“真不好意思。”那个女人戴了一顶做工考究的荷叶帽,挡住了大部分脸,行李带了很多,但似乎没有同行的人,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不去理会,女人只顾低头挪箱子,一身粉蓝的抹胸长裙被箱子的滚轮卷了进去。她似乎在做无用功,一只手徒劳地往前推了推,另一只手拎着款式新颖的手提包。后面的人越聚越多,女人却在走到中间进退两难。站在一旁的邵峻洄实在看不过去,于是便弯下腰,替她把箱子提了起来。也就是这么弯腰的一瞬间,她终于看清了帽檐底下的那张脸。
“汤,汤……夫人。”她顿了好久,才支吾着说出话来。
汤宝珺正为着裙子卷进滚轮里恼火,听见她这么喊,脸色忽然一惊,瞬时便抬起头来看。那眼神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惊讶和警觉,接着便被淡漠完好的覆盖包裹,连语气都带着趾高气昂,“哟,是你啊。”她没打算做进一步交谈,只有些鄙夷地从头到尾扫了她一眼,便不再开口。
邵峻洄的确有些在意她冷淡的态度,她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便用力提起她的箱子,准备大步迈前,或许因为汤宝珺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绪,又或许在这么一个初夏时节里,舱内的空调力道还不足,于是她有了一个小倏忽,只是小小的失神了那么几秒,接着便听到汤宝珺有些刺耳的喊叫。
“哎哟哎哟,我的裙子。你这蠢东西,还不快点把箱子放下来。”她声音抬高了八度,引得别人纷纷侧目。
反应总是慢半拍的邵峻洄在被汤宝珺狠狠推搡得一个踉跄之后,才惊得把箱子丢在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又尴尬地四周回望了一圈,在众目睽睽中,面颊一点点烧起来,却始终不敢跟面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女人对视。
“哎你有没有脑子啊?裙子卷进轮子里,是没看见伐?”汤宝珺似乎生气了,她一边摘下荷叶帽用力地在胸前来来回回地扇,一面斜睨着面前这个懦弱又一无是处的女人。
“像你这种,做佣人都嫌质量不好。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话不会说也就罢了,这点点小事情都做不来事。”汤宝珺的每句话都像一根针,刺到邵峻洄的心里,她只觉得有一些疼,那种疼不足以要了自己的命,却似乎无形间和身体里每一根神经牵扯在一起,让她浑身都难受。
周围有看不过的人,上来好言相劝,可越是这样,汤宝珺便越发不依不挠,乘务长早早便陪在一旁,可是她们在这个刁蛮的女人面前,终究也是束手无策的,邵峻洄就这么尴尬地杵在汤宝珺面前。她默不作声,连一句道歉都吓得说不出口。那个与她之间有着最亲的血脉关系的女人,正在不知情里发狠地伤害着她。除了心痛,没有一点点感觉。
“邵峻洄?”
在那么长久的恍惚里,她忽然听到一个人在喊她的名字。
“邵峻洄?”
她以为是错觉,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抬起头,迎面而来的香味,熟悉得让她马上就想到了那个人是谁。面前这个男人个子很高,她即便抬起头也只到他的胸口,香水味很浓,她深深呼吸,接着莫名就清醒了很多。
“夫人,其实Calvin Klein配不上你的气质,Valentino倒才衬你。我是做服装设计的,如果不嫌弃,能不能让我赠你一套Valentino的当季新款。我这位朋友的过失,就算在我这里。”
汤宝珺料不到竟然会有人来替邵峻洄解围,她有些不自在地浑身打量了谈海笙一眼,心下便知这个男人的身份,非富即贵,语气一下子便软了不少,“我向来不缺衣服,也用不着你来献宝。不过既然你有这点诚意,那就看在你面子上,饶她这回。”汤宝珺有些不甘心,她狠狠剜了邵峻洄一眼,这场小小的纠纷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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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很沉重的心情,因为飞机上那场不大的意外而糟蹋得越发狰狞。短短三天的时间里,邵峻洄有一天半就这么窝在饭店里,吃得很少,也不出去。就像是生病了,浑身的力气都抽走,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汤宝珺那张神色轻慢的脸,带着淡淡的轻蔑和鄙夷,甚至还有一点点粗俗。她似乎永远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邵峻洄于汤宝珺,永远都是卑微低下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于是就像是从接连不断的梦里惊醒过来,想要大口喘气,心口却始终有一根神经死死地牵扯着,像是会呼吸的痛。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她才终于决定出来走走。可是,不多久之后,她便因为这个决定而改变了今后太多太多的轨迹。
入住的连锁酒店是小斌之前就悉心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