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旗看见范越西脸色微微一白，不禁嗤笑了一下，接着说，“他带走孩子，就给于晴彦打电话，要求她送五百万给他。我看他逃了这些年，确实是没钱了，才会想到这么低劣的主意。你也知道的，于晴彦自己的病都那么严重了，去哪儿找那么多钱给他。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你，是你父亲。”当初于晴彦接到电话，第一个反应确实不是舒亦丞，而是舒启国，那个时候，她觉得只有这个在自己印象中，严肃稳重的叔叔才能搭救自己和孩子。
  舒亦丞觉得有些挫败，当初她离开自己，就是因为她觉得他不够稳重，不能给她安全感，事情过去了几年，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依旧不是自己，她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帮她解决问题。只是，每一次，她的选择在当时看来，都是最正确的。
  “不过是一个已经没了气数的逃犯而已，你父亲要干掉他，还是很容易的。当然，于晴彦主动找上门来，自然会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当时，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彻底的从你的世界中消失。所以，她提出自己离开中国，离开你的生活，只祈求你的父亲能看你们多年的情分上，搭救他的孩子。”所以，她在视频里说，是她自己要求离开的，并没有人逼她的真相是这样。
  这就是所有事的真相，原来一切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谁逼过谁，也没有什么故意和拆散。得知这些，舒亦丞觉得有些小小的沮丧。
  “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说。其实，于晴彦很早就知道自己有白血病了。”汪旗今天真是铁了心要把舒亦丞给打击的彻底，“应该是在宝宝出生之后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她一直都拖着，没有告诉你，直到今年年初，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她一直故意疏远和孩子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来，孩子一直和她不亲昵的原因。”
  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就故意疏远？
  范越西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位母亲的心思了。她的脑子是个什么构造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啊？
  “我还查到，她一直不给孩子取名字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希望，你能在收养孩子之后，再给孩子取名。而且……她一直都拿你的照片给孩子看，告诉他，这是他爸爸……后来听说你和西子结婚，就拿西子的照片给他看，说这是妈妈……”汪旗不知道自己当初得知这些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这时候再说出口，身为人父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艰涩。
  所以，这个孩子在超市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就抱着她的腿一个劲儿的叫“妈妈”，还有一直把舒亦丞叫“爸爸”。宝宝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个名字……
  范越西看着此时趴在她肩膀上沉沉的睡着的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于晴彦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去这样疏远自己的孩子，她每天是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爸”“妈妈”。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陪伴这个孩子成长，所以，她就用这种方法来减轻孩子的伤痛。
  她做的残忍，是对孩子的残忍，也是对自己的残忍。范越西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但是，她却明白，这是一个母亲无奈的选择，是一种不能言说的爱。或许太多人都无法接受，不过，她相信，于晴彦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想必内心也是十分痛苦的。
  这么小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今后，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了。因为她的疏忽，在三个月前，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今天，老天爷又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让她做一个如此可爱的孩子的妈妈，她一定会好好的，努力的对他好的。
  “阿丞……我们给宝宝取一个名字好不好？你说叫什么好呢？”她轻轻的抚摸着孩子娇嫩的面庞，神情温柔，目光涟涟。
  “叫‘舒皓’吧。白告为皓，意为明亮，你觉得呢？”舒亦丞有些喑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皓……好，就叫‘舒皓’。”范越西这个时候，眼眸里闪烁着点点母爱的光辉。
  汪旗只觉得自己额角一定挂起了三条黑线，他明明在将一个十分动人曲折的故事，为什么这个时候，气氛被弄得如此诡异？以两个人给孩子取名字结尾了。
  “对了，汪旗，囡囡的名字还没取吗？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啊。”刚刚得了个大儿子的范越西，这个时候又有闲心来关心自己的侄女了。
  “我想了几个，等我妈拿主意，她一直拖着，弄得我上户都是个问题。沉沉为了这事和我闹了几次了，提起来，我就觉得头疼。”他这段时间都有些不想回家，一看到自己妈和老婆那个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舒亦丞这些年是见多了汪旗这个样子，也算是多多少少了解他的心态，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还是好好的跟姑姑谈谈吧，毕竟那孩子已经生了，就算是个女孩子，也不该受了委屈。”
  “就是，女孩子怎么了？我们家的女孩子比男孩子还金贵呢！”范越西最讨厌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了，都什么时代了，什么跟什么嘛，她不就是个女孩子，还不是如此的健康，茁壮！
  汪旗内心忍不住腹诽，当然了，如果个个都跟你范越西似的，谁受的了啊！“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不会拖太久的，毕竟是我的女儿。”
  范越西听他这么一说，才算稍稍缓和，笑了笑，觉得实在是抵抗不住周公的诱惑，靠在座椅上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舒亦丞将于晴彦的丧事简单的给办了一下，请了一些相熟的友人前来吊唁，最后，他还是将晴彦和她的丈夫合葬在了一起。毕竟他们活着的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就让他们在下面团聚吧。
  至于小皓皓的收养手续，舒亦丞也在这几天办好了，舒范两家在这件事上都没有反对，大家看到范越西如此喜爱这个孩子，又想到几个月前那个失去的孩子，一时间也都释然了。
  一下子就升级做了外公的范志成，天天抱着皓皓，乐得闭不上嘴，一边的夏荔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也期待着新生命的诞生。
  只不过，袁白露的神情晦暗不明，只是默默的吃着舒亦丞买回来的葡萄，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题外话－－－－－－
  嗯，又要甜了，我不会虐的，真的。
  第五章　生日快乐（5）
  下午的时候还一派的晴朗，太阳大的让人不敢直视，过了四点，层层的密云就渐渐的聚拢来，到了范越西从单位出来的时候，那些浓黑的乌云已经不堪重负，密密的雨点又重又沉的坠了下来，打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湮没了踪迹。范越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包里摸索雨伞，却不想摸了半晌，都没有摸到，转念一想，才忆起自己换了新的包包之后，舒亦丞让她别在包里放那么些细碎的东西，她就收在家里了，这时候，只有一把小小的遮阳伞，若是平时，倒也能避避雨，让她快步去对面的停车场取车，可是，如今怀里还有个软软糯糯的皓皓，她当然不能让孩子给淋着雨了。
  看着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了，加上外面雷电交加，这时候连道路都有点晦暗不明了，街道上几盏路灯也相继点亮，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突然一个惊雷，轰鸣一声，将范越西一惊，怀里的皓皓也是一个哆嗦，她连忙拍了拍孩子柔软的背脊，轻轻的安抚道，“没事儿，别怕，妈妈在这儿呢。”皓皓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一双小手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襟，小模样十分可爱。
  就在她前后踟蹰的时候，大门外进来了一个人，他收起黑色的雨伞，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抬起头来，脸色有几分严肃的看着范越西。
  “阿丞……”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不过看到他，她还是十分高兴的。
  “我说你，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接你，倘若我不过来，你又准备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一会儿呆不下去了，就抱着皓皓冲进雨中吗？”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从下午变天开始，他就一直等着她给自己打电话，可是，这个要命的倔强女人，宁愿自己抱着孩子站在这里，也不肯给他打一个电话，他真是不明白，她这样是要做给谁看？
  范越西当然记得，舒亦丞曾经说过很多次，倘若是遇到了麻烦，第一个就给他打电话，可是，自己这些年实在是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当遇到这些麻烦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自然就是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第二打算。所以，她没有想到舒亦丞，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显然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舒亦丞，已经有些生气了。
  她故作轻松的拉出一个笑容来，走到他跟前，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哎呀，我是忘记了，忘记了。你别生气啊，我保证，下一次，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管你多忙，你多累，我都无理取闹，一定要你立马出现在我面前，帮我搞定一切，怎么样？”她说这话时，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舒亦丞的神色，看他的面色已经缓和，她便继续说到，“哎呀，老公，现在雨小一点了，我们先回去吧。你看，皓皓都饿了。”把孩子搬出来是范越西最近找到的最管用的杀手锏，百试百灵。
  果然，舒亦丞一看见她怀里的皓皓，立马软了下来，加上皓皓还软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爸爸”，舒亦丞立马缴械投降，“嗯，我的车停在外面的，我们三个人打这把大伞出去，很近的。”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范越西揽进怀里，护着她和孩子出了门。
  外面的雨势是稍稍缓和了，但是风依旧很大，他半侧着身子，替两个人挡着风，雨水大多都打在了他身上，他也浑然不觉。范越西加大了步伐，快行了几步，就钻进了车里。待到舒亦丞再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水给浸湿了，她关切的看着他，“阿丞啊，你的衣服都湿了，会不会不舒服啊？”
  舒亦丞看了看自己的后背，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先回去，很快的，没关系。”他说着发动了汽车。
  范越西点了点头，心里像是有团火一般，烘得她暖洋洋的。
  在坐车喜欢睡觉这件事上，小皓皓真是和范越西一个样，车子刚刚才开出去了没多远，他就打着呵欠，靠在范越西怀里，小脸蹭了蹭她，转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范越西抱着孩子，自己却没了睡意，只是看着他香甜的小脸，心里像是一汪水一样的柔软。这个孩子长得特别的可爱，又听话。自己带着他去上班，上课的时候就交给其他老师帮忙看着，别人都说，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小男孩，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玩着范越西给他买的变形金刚，最多口渴的时候，就自己去拿范越西给他准备的酸奶，从来不会吵闹着打扰别人。可就是这样的乖巧听话，让范越西觉得心疼，别的孩子最是顽劣的时候，他却这般安静，实在是……让她觉得亏欠了他。
  因为下雨，路况并不好，舒亦丞没有开出多远，就遇上了堵车，卡在了路中间，行动不得。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范越西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那些雨水静静的滑落下来。她这个人虽然很聒噪，但是，她从来不在舒亦丞开车的时候同他讲话，她害怕打扰到了他。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舒亦丞看着靠在那边的她，捋了捋她耳际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他的声音低沉，“西子，你的头发……”
  “我想留长了。”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留过长发了。她记得那一年她高中毕业，剪短了头发，莫子妤看着她，哼着那首《短发》，她觉得实在是贴切不过了。她曾经留过很长的头发，但是，就在那天，她说要从头开始的时候，一刀就剪掉了。只是，她最近想把头发留长了，说不清是个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希望这么去做。
  舒亦丞在她家里见过她长发的照片，那是她穿着夏天的校服裙和莫子妤的合照，笑起来像一朵白色的栀子花，馥郁芬芳，清新怡人。比起如今干练的模样，那时候就像是天真无忧的孩子。但是，他更喜欢那样的她，似乎更加的快乐。
  “也好。”他又抚了抚她的头发。
  堵着的车子缓慢的挪动着，他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开车上。
  范越西原本也想睡一会儿，但是包里的手机又叫嚣起来了，她害怕吵醒孩子，所以小心的接通了电话，小声的说，“什么事？”来电话的是高杨的表哥——杨明。他们四个牌搭子之一。只是高杨离开这么久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聚在一起打牌了，所以，她和杨明也有些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她都以为这家伙已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