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风雅颂      更新:2021-12-10 10:25      字数:4938
  贺岂凡上下打量她一下,轻松的说:“来吧!我们进去了,别再哭了。”
  没想到这么一说,那女孩哭得更厉害,纤肩轻轻颤抖起来,她一直没有抬头,只是乖乖依言走了过来。
  在警卫不赞同的眼光中,贺岂凡带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浓妆都花掉的女孩走进庄园大门。
  宴会已经开始,他们沿着碎石子步道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走。
  那女孩一直在掉眼泪,还用手捂着嘴。
  “别哭了,不是进来了吗?你的男朋友呢?在哪里?”贺岂凡温和的说。
  她摇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分手了。”
  这跟刚刚讲的不尽相同,不过贺岂凡只是哂然一笑,不太认真。
  这样的女子,会讲什么真话呢?
  “好吧!现在我已经带你进来,所以你可以……”
  “我不会缠着你。”她还是低着头说,虽然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语气中有着奇异的冷静,“谢谢你帮我的忙,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跟刚刚在门口,用尽方法要引起他注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要去哪里?”贺岂凡忍不住问。
  “找洗手间,洗脸。”她已经走远,只抛下几个字。
  她走的方向,确实是往大宅没错,这个庄园是传统英式庭园,通道都被灌木丛与大树给遮掩,其实满容易走错路的,不过,看她那个样子……好像真的对这个地方有些了解,不是乱闯。
  难道,她真的跟桑德斯家认识?
  随即他笑了,笑自己的一相情愿。
  轻薄的洋装,高跟鞋已经歪斜,走路一拐一拐的,加上惨不忍睹的浓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上流社会出身的女孩。
  他转身,往后花园走,不再去看那窈窕的背影。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散,主人桑德斯先生在大门口送客,而灯火通明的庄园门口,一长列的各式名车绵延,因为车太多了,只能缓缓往前推进。
  贺岂凡与主人打过招呼后,迳自上车离去,整场宴会下来,米雪儿不在身边,他只觉得非常轻松,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不用照料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想跟谁聊天就跟谁聊天,简直像个从老师面前暂时逃脱的学生一样。
  他脱掉西装外套,领带也扯松了,车窗降了下来,肘靠在窗框上,优闲享受着初夏乡间的清爽凉风。
  他决定今天不回市区了,省得又要跟米雪儿长谈。
  他们从来不吵架,最多就是面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讨论两人意见为什么不合,不过此刻,他实在没有任何意愿与耐性长谈。
  太累了。
  所以他决定回剑桥的小公寓。
  他从大学到研究所都住在那儿,虽然现在已经搬回伦敦市,但偶尔放假时,他还是会选择躲到清静的校园附近,远离尘嚣。
  心念一动,贺岂凡便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充满书卷气的脸庞,此刻开始有了愉悦的神采……
  然后,他的眼光突然被路边一个人影吸引。
  夜色中,一个身穿嫩黄色洋装的身影,正独行着,纤弱的身材,那一头曾经让他多看两眼的黑发……
  是下午那个粘着他要进庄园的女孩,她一个人在这乡间道路走着。
  照这样走法,大概要走到午夜,才有公车站吧!
  而她两手空空,声称要拿的皮包,依然不见踪影。
  一时被分散了注意力,他的车速减缓了,后车轻按喇叭示意要他开快点,喇叭声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女孩转头很快看了一眼,大概没看清楚驾驶,她又转回头。
  不过,只一眼,在车灯映照下,贺岂凡已经看见她脸上纵横的泪痕反光,以及颊边很明显的巴掌印。
  贺岂凡没有停车,只是慢慢滑行过去,后视镜中,纤弱的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
  她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女子,何况,看起来绝非善类,被这种人缠上,会没完没了的。
  没什么好介意的,她一定可以找上别人搭便车。
  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像要拦车的样子。
  如果被歹徒趁机给……
  想到这里,贺岂凡的胸口一痛,好像被谁重重打了一拳。
  一个孤身的东方女孩,流落英国乡间,万一发生意外,她的父母家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他,甚至他们全家,都曾经尝过那样椎心刺骨的痛。
  一念之仁下,他深呼吸一口,做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
  把车靠边停下。
  他下车,倚靠在车门外,静静等着。
  等了一会儿,那个纤弱的身影果然又出现,她还是低头缓缓走着,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似的,那么孤独无助。
  “嘿!我们又见面了。”等她走近,贺岂凡出声招呼。
  没料到在路边会有人突然讲话,女孩吓了一大跳,倒退两三步,大眼惊愕的瞪着他,好像看到鬼一样。
  “不记得我了吗?我下午才帮过你的忙呢!这么快就忘记了?”他轻笑。
  “你……”女孩想起来了,不过依然圆睁着明亮的眼眸,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你大概没找到你的‘男朋友’和‘皮包’吧!”他无框眼镜后的俊眸打量着她,语气有点讽刺,“需不需要搭便车?我可以送你到前面火车站。”
  “我要……不用了,谢谢。”女孩张口又闭上,摇摇头。
  她拒绝之后,又迳自往前走,贺岂凡不得不承认,他很意外。
  “你这样走,大概走到午夜,也走不到车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他在后面凉凉的说。
  这招有效,年轻女孩不怕鬼的还真不多。
  贺岂凡愉悦的看着她倏然停步,回头瞪着他。
  “你说什么?会遇到什么东西?”
  “我说没人知道。”他轻松自若的说,“我说……你还是把握机会搭便车吧!我不确定我的仁慈可以持续多久。”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她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贺岂凡险些失笑。
  今天下午是谁巴着他不放? 那时就不怕他是坏人?现在又在谨慎个什么劲儿?
  “小姐,我想你的选择并不多,你可以赌一赌,看是赌你的命,还是赌我是个好人。”他微笑中带着一丝冷淡与不耐烦。
  他英文腔调优雅,缓缓说出惊人的话。
  赌吗?
  女孩低头思考。
  隔着一条乡间道路,车子渐渐从他们面前离开,四周慢慢落回一片阴森的幽暗,和令人精神紧张的寂静。
  “怎么样?”他好整以暇的重新提问。
  赌了!
  她毅然抬头,走向他。
  “请让我搭便车。”女孩坚决的说,仿佛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定似的。
  她到底有多少不同的面貌?
  时而娇柔谄媚,时而凄楚可怜,令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确定她是怎样的人。
  而贺岂凡能确定的是,他就管这么一次闲事,载她到车站之后,就绝对不再管了!
  结果,不到十分钟,他就打破了自己的信誓旦旦。
  “你要去哪里?”车上,贺岂凡随口问,“有钱搭车吗?”
  “你又要去哪里呢?”她不答反问。
  “我去哪里,跟你无关吧!”他冷淡的回答。
  “我身上没有钱,也不指望你借我钱,所以看你往哪个方向,我随便找个方便的地方下车。就是这样。”女孩撑着腮看向窗外,闷闷的说,与下午那粘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到底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贺岂凡终于忍不住问,“还这么年轻,长得……也不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或工作,要弄到流落街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读书或工作?”她猛然转头,灼灼的眼怒瞪着开车的贺岂凡,甚至用他的话尖锐反驳,“何况,这也与你无关吧!”
  两人气氛顿时紧绷,剑拔弩张。
  贺岂凡倒是有点惊讶,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女人这样抢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来往的对象都温婉有礼、斯文内敛,根本没有这样张牙舞爪的角色。
  那样鲜活的愤怒,有着火烫的生命力,她的眼眸亮得仿佛有火焰在里面跳动,在夜色之中,着实令人无法忽略。
  “好吧!是我说太多了,抱歉。”察觉到自己的过分,贺岂凡道歉,他决定休战。
  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吵的?
  反正他说不定永远不会再看到她,从此两别于人海之中,赞不赞同彼此,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清清喉咙,“所以你到前面的火车站下车,可以吧?”
  “你刚刚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身上没有钱,难道你愿意借我?我已经问过你要往哪个方向,是你没有回答,要人家怎么告诉你到哪儿下车?真是的!”
  没想到乘客嗤之以鼻。
  反了!
  一切都变成他的错了!
  “我……”被抢白得险些说不出话的贺岂凡,张开嘴又合上,然后,嘴角慢慢扯起苦笑。
  这都是他自找的,莫名其妙的侧隐之心……
  “好吧! 我要回剑桥,不是往市中心方向,我可以借你一点钱,十镑以内没有问题。”他淡淡回答。
  “十镑?果然是一点点。”她又哼了一声,右手开始去解左腕上的手表,然后把表随手丢在杯架里,“多谢你借我钱,我想大概没有机会还你了,这个表不只十镑,请拿去吧!”
  她口气非常赌气、讽刺,贺岂凡听了虽然不太舒服,也不想多说。
  他把车停在小镇的火车站前,找出纸钞给她,她拿了钱便下车去了。
  “你的表……”贺岂凡开了车窗叫她,想把表还给原主,但原 主头也不回的走进车站,完全没有留恋或回头。
  说实话,贺岂凡满讶异的,从叫她上车之际,他一直以为自己多少要花点工夫才能摆脱掉她,没想到……
  在车站前的灯光下,闪烁的光芒刺眼,让他忍不住低头细看。
  他手中握着还有余温的手表晶光四射,表面素雅但美丽的镶着钻,旁边一圈镂刻着英文字母,拼出的名称为BVLGARI。
  宝格丽钻表。
  果然不只十镑。
  贺岂凡下车追了进去,小车站里人不多,他在售票口前面找到女孩。
  “你的表。”
  女孩没有回答,她怔怔的,望着挂出来的一个牌子发呆。
  机械故障,今晚七点之后往剑桥的班次全部取消。
  “钱不够,怎么办啊……”万念俱灰的她,喃喃自语着,完全没有余力注意旁边的人。
  “你……会说中文?你也要去剑桥?”贺岂凡讶异到极点。
  “那又怎么样?我会说中文,你就愿意顺路载我去剑桥吗?”已经灰心到天地变色的她,索性用中文回答。
  她说对了。
  第二章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邵静心完全没有头绪。
  她应该是天之骄女。
  从台湾到英国念寄宿高中,零用钱多得可以请全校吃饭。申请进伦敦大学时,家里高兴得立刻买了昂贵的跑车给她当作礼物,更在伦敦市区斥资买了精致的公寓给她住,而且生活起居都有管家照料。
  然后,她每年放假,不是到欧洲各国游玩,就是回台湾找死党聚会,飞机坐来坐去,毫不心疼,简直玩得乐不思蜀。
  大家都顺着她,从她一出生便是如此,父母忙于事业,无暇管她,只能在物质上尽量补偿,根本是有求必应。
  一帆风顺到大三那年,她才遇到了克星。
  那是一个从日本到英国来留学的男生,英文讲得不漂亮,长相也不特别突出,不过,那两道浓眉乃至于五官,都带着粗犷的男人味,令邵静心另眼相看。
  他对她一点也不好,一开始甚至不屑一顾,然而邵静心习惯了众人对她百依百顺,遇到一个不一样的男子,立刻毫无办法的迷恋上他。
  两年来,她对他已经不能以“好”字来形容,她为了他改变了个性、打扮、生活习惯……一切以他为中心。
  为了他学做菜,被嫌煮得不好吃;为了他打扮,被赚不够好看。他取笑她虽然念艺术史,画作或评论却都端不上台面,使得她发愤去选各种课程以充实自己。
  一起出门,永远是她付帐,因为她家境比他好上一大截,到最后,这位日本男土甚至因为住处租约有纠纷,一怒之下搬出来,但是无处可去,索性住进了邵静心的公寓客房。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人的关系,却没有得到相对的回应。日本男脾气不好,动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