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
九米 更新:2021-12-10 10:25 字数:4750
席间不知道是谁带头嚷嚷着要新郎官讲讲是怎样认识新娘子的,若是平时这样的要求是过分的,以下犯上,他们也不敢,但今日不同,新郎官志得意满,兴致高昂,再加上炽勤平日里也是个很爽朗亲和的人,所以众人借着几分酒意起哄起来。
爽朗温和的勤王爷一向爽快的表情竟然染上了淡淡的潮红,看了一眼身边艳光四射的新娘,微微不好意思地推辞:
“大家能不能换个问题,今日小王成亲,说这个未免有些尴尬。”
新娘一向泼辣,见此情景也没有害羞,只是甜甜的微笑。
“尴尬什么啊,王爷,若是平日里,小的们也不敢问您这个问题,今日您大婚,如此喜庆盛事,说这个不是刚刚好嘛。”人群中不知道又是谁牙尖嘴利,一派说词说的炽勤更无话说。最后只好勉强道:
“小王是十五年前认识内人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连皇帝在内的众人,就连新娘子自己也露出十足的惊讶表情。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牡丹花会,你恐怕早就忘记了。”炽勤半甜蜜半苦涩地对着新娘子深情地道。
“我……”新娘子刚想说什么,就被炽勤一手掩住了唇,他笑的极温柔地低声道:
“我不要你记住以前,牡丹花会也不需要对你有多大的意义,我只要你记得现在,珍惜将来就够了,毕竟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要一起度过。”
周围的人都震动了,没有人觉得那样爽朗的勤王爷对自己的新婚娘子说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话语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有丝毫的损害他的男子气概。
听了这样的话,众人心里都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而皇帝却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一直伴在路太妃身边的惋儿。
然而他没来得及看清惋儿,因为先被惋儿身后那一闪的银光闪去了目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很多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惋儿直到今日才知道皇上的身手这么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对着她直扑过来,然后她感到了一股重重的推力,然后右臂一凉,剧痛跟着袭来,这种感觉她不久前刚刚经历过,所以几乎是立刻她就反应过来,大声疾呼:
“有刺客。”
豪华热闹的婚宴一片慌乱,慌乱的客人阻挡了侍卫救人的速度,惋儿没有低头看自己的伤处,她知道有血不停地流出来,她只是紧紧地盯着皇帝,在他的右胸上正明晃晃地插着一支匕首,匕首的银光在血的映照下,亮的刺眼。
然而皇帝并没有晕过去,他还很清醒,此外,除了脸色白的吓人外,他的左手正紧紧地抓住那个刺客的手腕,气势和稳稳的身形几乎看不出来他已经受了致命伤。
那样坚决的眼神和固执的威严,惋儿被侍卫和惊慌的人群挤的离他越来越远,但酸痛的眼睛里有股抑止不住的热流,渐渐模糊了她向来冷静从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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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抓住刺客的手有多危险,如果他有第二把匕首,你就完蛋了。”这是依然身着喜服的炽勤气急败坏地怒道。
“我们只是商量好要引出刺客,抓刺客是侍卫的事,王府外被侍卫围的密不透风,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出手?”这是冷静的白梗出离愤怒地声音。
“如果你这次有什么事,我们要怎么办?国家和百姓要怎么办?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这是急怒攻心已经昏死过去一回的太后刚醒来就连哭带喊的声音。
没有人还记得他是个皇帝,平日里高高在上,众人要仰视,要尊称“您”的接近神的人。
这里有的是兄弟,好友,母亲的紧张、关心和责备。
惋儿一直站在外面,她右臂的伤已经上过药也包扎好了,可是那褪不去的痛楚却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再也不一样了。
不知道虚弱的皇帝说了什么,内殿的声音低下去了。
很久之后,内殿的人一个一个的散去,就连值夜的宫女也悄无声息地退出祥禧宫。
惋儿依旧站在前殿,她不是没看到众人的离去,但她一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是漂浮在另一个空间,暂时并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很久以后,天已经完全都黑了,内殿突然传来一个器皿敲到地上很清脆的碎裂身。
惋儿一震,抬步缓缓地走进内殿去,那张华丽的床上,皇上半躺着,一只手臂已经滑下了床沿,床边地上躺着一只打碎的茶盏。
屋内点了灯,但光线依然幽暗,并不像从前那样什么时候都亮如白昼,想是为了让皇帝更好的休息才故意没点那成百支蜡烛。
“皇上?”惋儿试探地唤。
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神情痛苦的男人微掀了掀眼皮,终究力不从心,苍白的唇中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来:
“水……”
惋儿怔怔地看了他一小会,终于伸出手倒了杯水递到他的唇边。
那只滑落在床沿外的手一把拽住了惋儿的手腕,手心烫的炙人,然而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本能地就着她的手喝尽了杯里的水,深深地喘了口气,他却并没有放开她,依然紧扣着她的手腕。
惋儿的视线从手中的水杯移到他的脸上,才发现,他仰起了苍白的脸,已经张开了眼睛,那双男性的漂亮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在眼底深处,浮游着一丝微微的脆弱和祈求。
惋儿心底一酸,微微俯下身子,轻轻地说:
“皇上,我不会走的。”
“修”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来。
“什么?”惋儿莫明,她没听清也诧异于那个字的发音。
“我的名字。”他苍白的嘴唇微笑起来,虽然看着她的眼底有些怀疑和困惑,但很明显他并不想追究她不走的原因。
她的心底再次充满酸楚,温柔地问:
“就一个字吗?”
“不,但我希望你只唤一个字就好。”也许是受了伤,他那样单薄地微笑的样子分外温柔,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沉溺下去的力量。
沉吟了片刻,她目光怜惜,顺从地回答:“好!”
感受到爱情了吗?
皇帝受的伤不轻,然而宫中的仙汤灵药,再加上皇帝身体健壮,又有功底,因此,在宫中静养了半个多月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照旧勤理政务,他原本就是个勤奋的皇帝。
这半个多月,惋儿只把自己当成床上的那个男人的女人,亲自端汤奉药,几乎半步也不离开祥禧宫。虽然这种举动是极不符合后宫的规矩的,但也没有任何人跳出来阻止,人人都知道当日婚宴上的事,皇上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她在皇帝心中如此特殊,懂得看声色的人都不会来计较她的身份了。
惋儿也凭着这个特殊的身份待在皇帝身边,她既不关心那个刺客现在的命运,也不关心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执着的要她的命,她只是每天都做着固定的事——对皇帝关心备至,最近受到的冲击太大,饶是她表面那么冷静自若,实际上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混乱极了,她活到这么大,只有火爷和绣萱夫人刚走的那会儿曾经让她一度混乱,然而今日这种混乱再度光临,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要完全不一样了,然而她竟然连想都不知道该从何想起,于是她认为自己可能要这样生活到老,私心里也觉得这样地生活到老也不是让人不能忍受的。
可是虽然她已经半认命了,有人却不愿放过她。
这日,其实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皇帝在朝上忙着政务,祥禧宫中如同昨天和前天一样安静。安静到惋儿几乎忘记了这里是皇宫,世界上还有明德妃这号人物。
但是在太监禀报明德妃求见后,她才恍然想起一切其实都没有变,皇宫还是那个皇宫,皇帝还是那个皇帝,皇帝身边依然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而这个明德妃更是据说即将登上皇后宝座的第一人。
不见其实是可以的,仗着这里是祥禧宫,明德妃胆子再大也不敢硬闯进来,但是躲一向不是她的风格,而且经这一通报,原本已慢慢在她体内睡去的一些什么在一瞬间又再次活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一刻钟前完全不一样了。
“请她进来吧。”惋儿微微笑着回答。
明德妃依然是美丽的,只是那种美丽不再娇羞纯真,多了几分怨毒,多了几分仓惶,就连年轻的面容也透着几分憔悴。
“民女拜见德妃娘娘。”
“得了,我怎么承受得起呢?如今你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得女人。”明曦嘲讽地道,并没有多看惋儿,她一双美丽却泛着红丝得大眼直直地打量整个祥禧宫。上次被点召进来侍寝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惋儿看着四处张望的明曦,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花样年纪就被祖父送进宫来,要力争上游,要暗中排挤别的可能威胁到她的力量,要讨好皇帝,要巴结太后,那个时候,其实皇宫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个陌生的地方而已。
明德妃浏览了一遍祥禧宫中的摆设和布置,转回头来,却不期然看到惋儿眼中的同情怜悯之光,顿时怒火高涨,什么宫廷礼节、母仪天下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久处深宫的寂寞,对自己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对眼前这个女子的痛恨同时冲上心头,她几乎是咬牙冷笑道:
“你很有本事啊,惋儿姑娘,或者本宫应该称呼你桐贵人?”她凌厉的目光几乎在一寸寸地凌迟着惋儿,
“你都被太后赶出宫去了,居然还能换个名字再回来,你敢做出这种欺瞒天下的事可曾想过是什么罪吗?”冷冷笑着,笑得那张年轻而略带憔悴得脸微微扭曲了,
“如果这件事公诸天下,我看即使凭路家的实力也根本无法保全你吧?到时候株连九族,你想过吗?”
惋儿轻轻一叹,怎么,这个明德妃今日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吗?
“娘娘,民女如今住在祥禧宫里。”她趁明曦说话的空挡,淡淡地提醒。
谁知这一个“好心”的提醒仿佛火上加油般让明曦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更旺,连那双大眼睛都仿佛燃烧般地晶亮起来。
“你还敢说,你以为有皇上庇护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你呆在宫中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你以为皇上当年真的相信韩美人会毒害皇后吗?你真应该去打听打听当年皇上对韩美人是如何的宠爱,如何的庇护,可是她还不是被送进了冷宫,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即使是皇上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你犯了这么大的罪,你以为皇上还保的住你吗?”
惋儿沉思了片刻,明曦说的的确有道理,是威吓但也是事实。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惋儿简简单单地问。
明曦淡淡地却不无得意地笑了。
“宫里头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不多,这倒要归功于你这次入宫不如上次招摇,所以如果你自己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并且永远不被皇上找到,我保你没事,你的净植轩也没事。”
惋儿倒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这才不慌不忙地道:
“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在京城的店总不可能也一块搬了吧?再说娘娘说可以保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揭发,可是娘娘能保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事吗?”
“你什么意思?”明曦被惋儿话里的隐喻激怒了。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你跟那个千省殿的喜公公太过热切了点,您觉得呢?”惋儿依然不急不缓地从容道来。
“那又怎么样,喜公公在宫中很多年了,一直很得皇上和太后的信任才得以照管千省殿,如今我只不过敬重他,你又想生什么是非?”明曦发狠地道,心内却惶惶,后宫妃嫔与宦官太过亲近在深宫之中的确是禁忌。
惋儿淡笑:“我可曾说什么?”再笑了笑,“宫中从来都是是非之地,德妃娘娘不是一直都知道并且利用的很好吗?可是惋儿今日不是要揭德妃娘娘的底,毕竟娘娘在宫中时日也不长,几年而已,还培养不出什么有能力的心腹之人,可是别人就不一样了,我只是提醒娘娘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了人家一箭双雕之计。”
“你不用拿这话来诓我,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我也不是那么笨的人。”明曦立刻说,然而话是这么说,心里的确已经起疑,想那喜公公的确是宫中的“老”人了,他照管着千省殿原本跟后宫的争斗没什么利害冲突,却为何要主动趟这趟混水,眼巴巴地讨好到她眼前来呢?
“我可不曾说您笨,娘娘,言尽于此,惋儿既跟娘娘不熟,之前也没有什么交情,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单独来见惋儿的好,免得外头传言纷纷,知道的说您关心我,不知道还当您欺生呢,最近这种事还是很敏感的。”惋儿招手让人送客,径自走进祥禧宫内殿去了。
明曦简直不敢相信,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