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12-10 10:20      字数:4725
  贺焕上前,一把抱起小小,背抱在怀里,冲着蒋晗沉脸道:“今天起,你给我在这里养伤,我给你找人给你安排功课,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远门一步。小小跟他大哥回家,你们俩各自彻底反省前不许再见面!”
  “不!”“不!”小小和蒋晗齐呼出声。
  蒋晗真的尝到了骨肉分离的痛苦,他想过把小小托孤,可承受不了他活着时小小被带走,从他眼前被生生带走。眼见哭喊着的小小被古楷抱在了怀里,蒋晗撑着僵硬的双腿就要站起来,却被贺焕一把拖在手上。
  贺焕见他面色惊慌,痛不欲生的表情,叹了口气,低声道:“蒋晗,这是给你们的教训。你在我这,好好养伤,小小那里……”贺焕回头望了一眼,使劲儿捶打她大哥想要挣扎下地的小小,有些无奈道:“老爷子要跟小小长谈。他们父女俩曾有约法三章,你归我管,小小,是老爷子的女儿。”
  蒋晗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贺焕怀里。是的,小小是古涵山的女儿,无论是抚养还是管教,她的父亲都有他阻拦不得的权利。蒋晗一来知道自己这回越过线了,二来他从不会阻挠小小和她父亲见面,哪怕明知见面之后,他的小丫儿会受到家法严惩。身后剧痛下的蒋晗还保留了一些理智,不忍再去看小小,抬头第一次对贺焕露出重棍下都没有的哀求表情:“贺老大,小小,还没吃饭,也没吃药呢……”
  贺焕知道蒋晗意思,也不难为他,叹气道:“老爷子比我们有分寸,教训小小,他的心痛不次于你。蒋晗,小小除了你,也需要父亲。”
  蒋晗泪下,再无挣扎,只心痛不舍的看着前方。
  小小在她大哥身上连掐带拧,古楷脸色已经濒临青黄归西状态了,可全无顾忌般的小小满脸挣扎,一心要扑向蒋晗,想着胡伯再三的提醒短信,古楷一下下的忍了下来。抬头瞥见贺焕安抚下了蒋晗,便低头喝道:“小小,爸爸在家等你,他吃了两片降压药才缓过来,无论你怎么撒泼耍驴,今晚必须跟我回家,给爸爸一个交待。”
  小小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和,不想掩饰的惦念。
  古楷接着道:“蒋晗在这里养伤,什么时候让你们见面,爸爸说了算。”
  小小大眼睛里闪过茫然和丝丝的期待,求助般望向蒋晗。蒋晗垂下眼,咬着牙向她点了点头。
  小小突地捂嘴痛哭,抬头哽声道:“我,我跟老爷道歉,我,我回去。”
  古楷和贺焕终于松了口气。
  小小被古楷抱出门时,见到贺焕扶起了蒋晗,一边给他提裤子一边说着什么,而蒋晗则目光不离小小,直到二人消失在门口。
  回鹿阳山的车上,古楷一边看着刚喝完温粥的小小擦着嘴,一边把药递她后,难得温声道:“爸爸生气了,不许跟爸爸顶嘴,知道吗?”
  小小脑子里并没有古涵山生气的概念,更不知道这位原来对她视而不见,后来对她视若珍宝的老人,生气,是什么样子。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蒋晗,便应付般的点了点头。
  要不是老头儿一个小时前就等在了大门口,古楷真想把小小全身扒光,狠抽个七j□j百一千下,不打得她皮开肉绽,屁股开花,难解一肚子的愤懑之气。可是临近鹿阳山脚下时,古楷满肚子的愤恨统统化成了担心。
  老头儿和小小刚刚冰释,父亲书房的准备会不会把小小打回原样?古楷微微握着拳,直到进了古宅大门,都没有定下心。
  而小小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蒋晗,直到下车看到眼前一幕时,才惊醒道,这个世上,除了蒋晗,还有一个男人惦念她甚深。
  C城五月末的天气已经闷热袭来,从古楷到小小,从大门口一脸紧张的胡伯到所有老宅工人都是短衣短袖,除了背着手静站在主楼门口,深夜里眼色的不明的古涵山,不仅长衣长裤,身后还批了一件风衣。
  小小蓦地心脏一抽,他还病着,前天他才能刚刚下床,这山里的夜风,他怎么能站在门口?
  还未等小小回身,就听稳立不动的古涵山冲着他们摆手,低稳的声音徐徐传来:“小小,过来。”
  直白
  满院灯火中,古涵山逆光而站,身板挺直极力掩饰着病态,可是刚说完一句话后的轻咳声,却让站在车门口呆愣着的小小突然心里微刺。
  古楷轻叹一声,伸手拽起了发呆不前的小小的左手,一步步地向父亲走去。
  刚走到大门阶前,古涵山回手把风衣掀下,几步下了台阶,扬手披在了似乎在颤抖着的小小身上。
  小小还未回神,就觉得身上一暖,同时一股安心温暖的味道沁进了鼻子里。古涵山从不用香水,古家工人清洗衣物也从不添加清新剂,小小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低头看着快要到脚底的长衣,鼻尖似乎有一股父亲和,家的味道。
  古涵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望着小小,随即从古楷手里把小小两只小手攥了大手里,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小小没见过这样的古涵山,憔悴、苍老却强撑着军人般笔挺的身板,低头紧攥着她的大手,被凉风吹冷的手背,手心却温暖干燥。小小哭了一晚上,脱力脱水,连饿带惊,心里突突的直发凉,直到被古涵山大手裹着小手,似乎暖意才缕缕传来。闻言咧嘴笑道:“在大少爷车上喝的粥,吃的药,吃饱了。”
  小小抬头看着不笑不怒点着头的古涵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正琢磨中,就听古涵山温厚的嗓音有些低哑道:“跟爸爸来。”
  小小下意识的点着头,裹着古涵山的风衣,被他攥着手走到了只离开了几天却如阔别许久的古宅大厅。
  古楷一直打量着父亲神色,心里一点点的往下沉,跟胡伯对视一眼后,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小小歪着头跟着古涵山往前走,轻悄悄的问道:“老爷,您吃饭了吗?”
  正要上楼的古涵山脚步一顿,认真道:“没吃呢,等你呢。”说罢,又咳了几声。
  小小终于反应出不对劲儿了。以前的古涵山冷淡坚硬,对她都不多看一眼;回来后,每次就见她都恨不得把她如婴孩般横抱在怀里,上下亲个遍,外人面前的从容平和跟小小在一起时荡然无存,有的都是一个父亲毫不掩饰的爱溺和欣喜。而今晚的古涵山紧攥着她的手牢固温暖,可语气虚弱,而且,冷静。小小莫名的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古涵山身边靠了靠,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您,您生我气了?”
  胡伯和古楷对视一眼,皆向古涵山望去。古宅工人、侍卫悄然无声分布在大厅和外院。
  古涵山转过身子,想了一下没有回答小小,只高声对胡伯吩咐道:“所有人不许上二楼,默然欣然来电话,说我睡了。”说罢,转头道:“泊然,小小,跟我去书房。”
  小小突地一抖,求救般望向胡伯,胡伯忙给她做了一个“老实听话别顶嘴”的口型,小小忽然觉得腿软了。
  古涵山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只牵着小小撇下胡伯和在一旁担忧着看着小小的胡婶,带着低垂着眼睛的大儿子,上了三楼书房。
  书房里,古涵山大步而入,一直绷着身子看着古涵山脸色的小小并没有注意到,书房地毯一侧摆着一个两米长,半身高,一人宽的木长凳,看木质还是老料黄花梨的,这么一个纹理精致,边缘光滑,原木精雕出的长凳,古楷抽着嘴角,够给小小买下几十山头的毛竹林了,削成毛竹板子一天八顿,也够打到小小八十岁了。她二哥为了报答小小的“弃狗之仇”,还真是大手笔。
  古楷回神间就见父亲站在书桌前方,两手正拖着小小脑袋,刚才楼下众人前平静淡然的神色全退,此时满眼都是喷薄欲出的紧张和怒气。
  古涵山两手捧着小小后脑勺,大拇指沿着小小眉毛,一下下轻描着小小眼眶。小小的眉毛浓淡相宜,眉梢轻轻上挑,配上下方那水波潋滟的大眼睛,让人一望便难以拔眼。古涵山一下下轻抚着女儿的眉毛,剥去所有的掩饰和淡然,微低下头,小小从未听过的沙哑和无奈声,字字砸来:“小小,如果你大哥和表哥去晚了,爸爸,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小突然鼻酸,进而泪下。做梦都没见过这样的古涵山,她心里,古涵山无论是作为古家当家人,还是作为父亲都是精神矍铄的。他不仅不会病,不会老,有使不完的精力,而且永远不会语气颓唐,更不会这病怏怏的憔悴彷徨,长长叹息。小小印象中的古涵山除了对儿女的疼宠纵容外,永远都是硬朗矍铄,睿智笃定,而不是现在的疲惫、无奈和言之未尽的浓浓伤感。
  小小突然想哭,她想扑进古涵山怀里大声告诉他她很害怕,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她很想他,她每次病了困了委屈了,她都想他。可是她不敢说,她怕今天的古涵山明天就会变成古老爷,今天她的爸爸明天又变回别人的爸爸。没有什么比得到再失去更让人悔不当初。
  小小仰着头,两行眼泪并排留下,咬着下嘴唇,使劲儿摇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里空调大开,古涵山见小小额头出了汗,便身后把风衣给她脱下回手递给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儿子。按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回答爸爸,如果你大哥和你表哥没有赶到,爸爸今晚是不是就要去给你收尸了?”
  小小脸色一白,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却被古涵山按住肩膀定在了当地。
  古涵山不理她突白的小脸,接着道:“小小,回答我。”
  小小咬着嘴唇,一抽抽的抖着身子,张着大眼睛,紧张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古涵山不急也不催,只按着她肩膀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小小似乎感觉到了只有贺老大身旁才有的低气压,压抑、胸闷,嗓子眼儿被堵住般一时失了声音,可见古涵山身姿不动的望着他,得不到她回答不肯挪眼的姿势,哽着嗓子,哑着道:“我,我……”眼泪喷出,突然大喊:“是!”喊完,捂嘴痛哭。
  古涵山却仿佛看不到小小眼泪般,两手下落箍住了她两边胳膊,低头稳声道:“爸爸替你收完尸,把你火化,给你下葬,立碑,上面写着古涵山中年所丧之女,然后爸爸后半生都不无法再笑,你大哥和你表哥会让蒋晗全家付出代价,默然和欣然又要回到去年的日子,每天笑着,却睡着醒着都提不得‘小小’二字。孩子,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低沉,清晰,哀伤满怀。
  古涵山说一句,小小摇一次头,说到最后,小小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已经摇得如碎帘般左右乱摆。眼泪鼻涕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处,小小嗓子被一块浓痰堵住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不要不要,老爷,我没有,我不想,不是的不是的……”
  古涵山有些站立不稳,手箍着小小仿佛固定女儿也在支撑自己般低哑道:“小小,在你心里,爸爸和你哥哥姐姐,是不是没有资格,让你在危险的时候赶去救你,是不是让你厌弃到你宁可寻死也不想喊一句‘救命’?小小,是这样吗?”
  “不!”小小哀嚎着仰头大喊,她受不了了,她受不了这样的古涵山。她心里的古涵山或者冷漠或者内疚,或者把她抱在怀里如老小孩般咬着她下巴逗她玩儿,即使生气了也只是按在腿上拍几下灰,连裤子都舍不得扒。她心里伫立的那座大山不该是低沉的,不该是哀求的,不该是满脸失望,眼里含泪的。
  小小站立不稳就要跌倒在地,被古涵山一把扶在了胸前,抬手擦着她满脸泪汗,一字字道:“小小,爸爸,你大哥,你表哥,你二哥还有你姐姐欣然,纵然欠你良多,让你心结难解,可是,在你愿意跟着蒋晗去冒险的时候,我们一家五口加一起,也不值得你接一下电话吗?小小,你真的觉得你在我们心里那么无所谓吗?”
  “不要!不要说了!求您,求您,不要这样,我不值得,我不值得,您不要这样……求求你了!”小小仰头嚎啕,一声声,一句句,哀泣人心。小小心里锥疼的想要穿刺,古涵山声声低求般的叱问让她想要把胸口锤开般撕裂的痛,眼见阿晗被打开的皮开肉绽也只是心疼的大哭哀嚎,可是心底知道贺老大和古大少的管教初衷,所以再痛也是有底线的。而此时,小小想要跪倒在地,爬到一个小洞口里,再也不听到古涵山的温言斥责,不想看到他的苍老疲惫,不想从未见过的这个山一样的男人的眼泪滴在她胸前。小小觉得自己在做噩梦,一个走不出,醒不来的只想让她撞墙闷嚎,直至窒息的噩梦。自己受伤一倍的疼,爱人受伤百倍的痛,爱人因为自己受难,千万倍的伤。
  古楷低着头握着拳头,慢慢后退了一步,如此哀伤满身遮无可遮的父亲他不忍去看,父亲此时的表情他只在母亲和达然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