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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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 更新:2021-12-10 10:20 字数:4721
小小想着再过一个小时下班就能拿到的一百块钱,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气仰头道:“我,我是厂家招的,跟超市没关系,跟你,没关系。再说,我又没做错事,你,你不能开除我。”小小底气不足的吼道,却渐渐带上了哭腔,她跟欣然没在如此场合下碰过面,更没因为这种问题有过争吵,小小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统统涌了上来,未等欣然说话,眼泪便齐刷刷的掉了下来,也不知是见到最亲近之人的故意挑衅还是连日来的委屈的集体发泄,眼泪越来越多。
欣然又气又吓,好好说着话,这丫头却越说哭声越大,越哭越一脸委屈。欣然挠头,本想把她拽上车直接送回家的欲望也被小小“呜呜”的哭声浇得一干二净,心疼又无奈地垂头丧气道:“孟小小!你个小没出息的,就知道哭!好了好了,我不管了,好啦!不哭了,好不好?小小,咱不哭了行吗?”欣然很少遇到小小不知不觉就哭个没完的状态,以前小小再大的委屈也会背着她,疼得整修睡不着时,只要她在旁边,就一动不敢动的咬牙硬挺着。后来,也是见她就是笑脸,只有极少几次当她面痛哭流涕。欣然觉得此时仿佛遇到道理说不通,威胁又无效的几岁孩子般,自己一肚子的担心委屈愣是被小小哭了个头昏脑胀。
小小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欣然就是想哭,此时见欣然急得直跳脚,伸手过来要掐她脸,小小忙退后一步,胡乱擦擦脸哽声道:“我,我搬出来了。跟你,跟你们都没关系了。我就是想上班赚点钱,没别的,大小姐,大小姐,别开除,别开除我,可以吗?可以吗?”越哭声越低。
欣然心里一痛,蓦地眼泪掉了下来,捂着嘴,撇过头去,见小小一脸哀求的望着她,不知是气闷还是心疼,似乎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小小,一跺脚,转头走了。
小小见欣然不顾大小姐形象,也不顾穿着高跟鞋容易崴到脚,大步跑远了,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在门口枯站了半天,才悻悻地端着托盘回到了货架前。
欣然跑回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半天,拿出电话,寻思了一会,放了下来。戴上墨镜,一掉头把车停在了超市职工出入的后门口。
到了下班点时,欣然不错眼的望着后门进进出出的交接班员工,过了半天,才见小小一身短裤、T恤,背个书包,那比中学生还要素嫩的脸庞上眼睛的红肿已经消退不少,只是再也没有曾经的蹦蹦哒哒,满身雀跃,耷拉着肩膀,每一步都走得颓唐沮丧。
欣然打开火慢慢在她身后,见小小在小区前的地铁口停下了脚步,四处寻觅了一下后,坐在了草坪边上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书包,眼神呆愣的望着地铁出口,呆坐不动了。
欣然看看时间,小小应该是在等蒋唅。欣然有些不敢下车,她似乎害怕小小见到她就哭,或者见到她就跑,欣然坐在车里不错眼的看着小小,不知道是惦念、愧疚、心疼,还是无措、迷茫、矛盾,渐渐泪流满面,湿花了脸庞,哽咽难言。
车外,石阶上的小小两眼呆滞;车内,哭花脸的欣然心疼难抑。一道玻璃窗,隔出了两个世界,似乎谁都不知道怎样打破铁栏,把手伸到彼此的掌中。
欣然擦着脸,还没回过神之际,就见小小突然扁起了嘴捂上了肚子,欣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这是小小饿了时的经典动作。就见小小站起身,在地铁口一排推车小吃摊前晃悠了起来,那些东西欣然都没吃过,但是不知道多少次小小流着口水给她介绍过。就见小小转来转去,最爱吃的几样都没有买,最后在一辆冒着烟的大车前,买了一个烤红薯,递给老板那两块钱时,脸上是只有欣然能看懂的装作无意却割肉般的不舍表情。欣然皱眉,渐渐地沉下了脸。
小小坐在街边一小口小口抿着红薯瓤,那饿惶惶的模样恨不得把烤黑的红薯皮都吞下肚。欣然没见过这样的小小,或者说小小到古家后虽也是吃相吓人,可起码是坐在桌前,吃的也是精细打理过的热菜热饭,这样蹲在街边,如小乞丐般,抿着两块钱买来的红薯,满脸舍不得吃却饿的难耐的模样,欣然捂着胸口,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小小十五岁前生活的常态。
“吧嗒”小小大张着嘴钉在了原地,望着掉在地上的一大块红薯瓤,张着嘴呆滞不已,转瞬,扁起嘴似乎就要哭出来。要不是看见了掉在地上的是一块红薯,光看小小那表情,欣然还以为一大吨金子甩丢了呢。正好笑间,就见小小蹲在了那块红薯瓤旁边,伸出手就要捡起来,犹豫了半天,胳膊定在了半路。
欣然握紧了拳头,磨着牙就要暴起。当初在家吃饭,不管东西掉在哪里,桌上、床上、地上,小小就捡起往嘴里塞,自己屡次喝止无效,直到有次吃饭被父亲看见,二话没说,让胡伯拿来戒尺,打了十下手掌心,小小这毛病才算改了过来。此时见小小恨不得把那块沾土带泥的红薯瓤捡起时,欣然熄了火,暗道,只要她敢捡,就把她拎上车给爸爸送去,看不把她两只小爪子打肿。
就见小小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想起什么,一闭眼站了起来,噔噔噔跑到了远处,背对着那块红薯瓤眼不见心不烦的换地儿坐去了。欣然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似乎,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把小小绑回家的理由,又没有了。
没过多久,蒋唅从地铁口走了出来,小小就像被点着火的穿天猴儿般一下子飞扑到了蒋唅怀里。蒋唅大笑,狠狠亲了一下她脸蛋,拖着她屁股在小小耳边说起了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小抱着蒋唅脖子,仰头笑了起来,俩人边说边笑的往小区走去,谁也没有看见,不远处的一辆跑车里,欣然眼里的欣慰和,浓浓的失望。
欣然,释然
深夜,欣达医院。
终于察觉到古涵山身体不适的贺焕紧赶慢赶,提前了一天,连夜赶了回来。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下了飞机直奔古涵山的病床前,握着舅舅的手,刚冷坚毅的面容上,染上了戚容。
古涵山一边帮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疲色的大外甥掸着肩膀上的浮灰,一面跟胡伯胡婶笑道:“我就说,小小那见我不说话,张嘴就哭的模样是跟谁学的?看看,跟阿焕一个模子。”
贺焕微微有些脸红,见舅舅虽然面上憔悴却精气神十足的样子,担了一路的惊吓微微放松了下来,闻声笑道:“舅舅就寒碜我吧,小小那是闯祸没地儿躲了,就会那么哭着讨饶。”
爷俩正说笑间,就见身后的古二少贱兮兮的凑上来,一脸贼笑的贴着贺焕后背,故作悲声:“嗷唔,嗷唔,座上贺大人,奴家有冤要诉,有苦要吐,大人明镜高悬,端庄贤淑,不知可否为小人做主?”
古楷听着“小人”的贱动静,气得嘴角直抽抽,欣然却难得没有出言唾弃,只呆看门口,不知神游何处。
贺焕听得手痒,见舅舅笑看着热闹,便回头轻笑道:“吐吧。”
古二少一僵,转瞬一脸推销治疗不孕不育秘方似的猥琐表情挤到了贺焕旁边,大头枕在贺焕肩上,一脸哀怨悲愤无处话凄凉的怨妇表情。贺焕捏着拳头,要不是看他离老爷子距离太近,容易误伤长辈,早就一脚踹得他不孕不育阳痿早泄了。
古隶轻甩了一下袖子,捻着兰花指抠了抠鼻子,扭捏着魁梧的身躯,学着小小的模样,大脸在贺焕肩头蹭了又蹭后,娇滴滴地道:“表哥殿下,小小,小小,她欺辱奴家!奴家送吃的,她嫌馊;奴家送小狗,她嫌丑;奴家把大哥送上,她,她竟然嫌臭!奴家,奴家被她欺凌得好凄惨好凄惨的说……”
激灵灵,实在受不了自己养了个如此丢人现眼的弟弟的古楷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上前拽起古二少,抬腿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眼见古二少抱着屁股满地乱跳,脸色青紫、手痒的想要徒手劈砖头的贺焕这才感觉胸口畅快了。
古涵山见几个儿子闹腾起来,笑着跟胡伯道:“看看,这越大越耍猴儿,撵走,撵走,都给我撵走,哭咧咧的我耳根疼。”
古隶一听,忙踩着小碎步扑倒了古涵山怀里,也不顾他老爹被吐了一身吐沫似的嫌弃表情,抱着古涵山脖子哼唧道:“爹爹,爹爹,哥哥们欺负人家,妹妹也不理人家,人家跟着爹爹吃喝拉撒,好不好啦?好不好的啦,的啦?”
满室安静中,就听古涵山中气十足的怒喝声暴起:“阿焕,给我拖出去打!三天别让我见到他!”
欣然被古二少的那句“妹妹”喊得醒过了神,闻言嗤笑道:“表哥,您能不能拖远了打,方圆百里内,他就是喘口气儿咱都得戴上防毒面具。”
古涵山大笑,伸手揽住了扑到他怀里的大女儿,边轻抚着她脑袋,边对各自忙活的儿子、外甥道:“一个个没个正型,吵得我眼疼。都去歇着吧,阿焕先歇过乏,别的先放放。明儿把小小和蒋唅叫来,一起吃个饭。”
古楷、贺焕、古隶见古涵山有了倦色,忙一一起身应下,留下了欣然赖在床边不走,哥仨嘱咐完值班的医生、护士,一起上车回了古宅。
贺焕累极,没有开车,跟坐在他旁边的古楷笑问道:“欣然挨教训了?”
古楷也皱着眉头,欣然一晚上都在反常,要不是古默然插科打诨让她醒了神,爸爸难保不看出来。想了想,寻思道:“她这两天被小小和蒋唅挡了几次,但也没像今天这样。”
前面副驾驶上的古二少,揪着司机陈峰南的耳朵,低喝道:“呔!大胆陈侍卫,日日跟踪大小姐,竟敢知情不报?大哥,您说怎么处置这吃了不吐,拉了不收拾的叛徒!”
陈峰南没等古大少被他弟弟恶心死,哭声道:“哎呦,二少爷,二爷,二,二,二大爷,您松手,松手,小的开车呢,您不要命,后面那二位爷还金贵呢。”
古隶不放过他:“别来这套,你这单手单脚都能把车开上墙。快说,小心大刑伺候。”
古楷寻思了一会,沉声问道:“欣然把人都甩了?”
陈峰南见瞒不过去,苦着脸点了点头:“大小姐嫌我们几个累赘,几个弯道之后都甩了,但是大小姐的车一直在达望路附近停着,甲五他们便没走近。”
贺焕揉揉眉心,有些无奈道:“欣然大了,想要个自己空间,她那车还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的太紧,反倒让她紧张。”
古楷紧张欣然习惯了,恨不得把她身边安上铜墙铁壁,可也知道妹妹大了,总不能保镖、保姆跟一辈子,待她身子渐渐好起来,自己也得慢慢放手。于是点点头,没再言语。
医院里,欣然只搂着古涵山也不说话,古涵山早看出来大女儿不对劲儿,欣然这两年被她大哥j□j的七情不上脸,尤其自己还病着,这几个孩子都是成天捡高兴的说,能让欣然如此失态的,想来不是小事儿。古涵山也不问,只把女儿揽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
欣然神游了许久,抬头见父亲一脸温和溺爱的表情,和不言不语的轻拍细哄的动作,望着父亲大病后衰老憔悴良久,在父亲耳边轻轻道:“爸爸,我想小小了,咱把她抓回来好不好?”
古涵山僵了一下,似乎过了好久,长长舒了口气,搂着大女儿道:“好!赶快逮回来,省得成天东跑西窜没个老实时候。”似乎低声回忆着什么,眼眶深红。
欣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般,抬头亲了古涵山一口,浅笑道:“把她关我房间,不老实,我就掐她屁股。”
古涵山大笑,搂紧了大女儿,使劲儿亲了亲她额头,有些沙哑着声音道:“轻点掐,小心别玩儿坏了。”
欣然大乐,仿佛雨过天晴般,长长舒了口气,搂着老父的脖子,半天不撒手,眼见天色大晚,在古涵山床边腻歪了一会后,被催促上车回了古宅。
古涵山一宿未眠。
古宅,贺焕房间里。
欣然敲门进来时,正对着抽烟,一页页对数据的古楷和贺焕下意识的齐齐摁灭了烟头,抬眼望了过来。在沙发上看着不知名画册的古隶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满脸不自然的欣然,挑着嘴角起身打开了窗户,把空调调到了高频换气功能。
平时闻到烟味就会下意识皱眉的欣然却恍然不觉的慢慢走到沙发处。哥仨互看一眼,谁也没有开口先问,反倒是欣然犹豫了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了贺焕身旁,期期艾艾的靠在了贺焕肩膀上,抬眼望着坐在对面,担心着看着她的大哥,犹豫了半天,低下了头。
古隶怪笑:“哎呦喂,这揍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架势呀。大小姐,来,跟二哥说说,二哥先帮你准备家伙事儿去。我前两天给小小订做了一个金丝木长凳,就等着她挨板子用的,要不,先给咱大公主试试高矮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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