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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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2-17 12:36 字数:4884
一间民房里,正在接待身材高大魁梧的黄正清。
忽然,他见警卫员提着两只山鸡回来了,慌忙站起来,喊道:“你这个
警卫员,真是个糊涂虫!警卫战士的职责是保卫首长的安全,怎么敢擅离岗
位,把贺老总一个人丢在山坡上了?!这里刚解放,情况很复杂,国民党的
散兵游勇到处都在干坏事哩!”说着,他一把抓过两只山鸡,将小战士推出
门,严肃地说:“立即去找贺老总!”小战士一肚子委屈说不出口,一边上马,
一边用袖口抹眼泪。
习仲勋将山鸡泡在水盆里,擦着手,笑着对黄正清说:“这个贺老总,
常打野鸡野兔给我吃,心里只装着别人!”黄正清是一位藏族上层人士,国
民党中央委员,甘南拉卜得藏军保安司令。他与习仲勋是第一次秘密会面,
因而身穿便服。
习仲勋挺有礼貌地说:“你突然来见我,说明你对我们共产党有了新的
认识。我欢迎你,也很高兴见到你。”黄正清双手扶膝;端端正正地坐着,
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将军风度。但彬彬有礼中又多少带着点儿拘束。
黄正清诚挚地说:“习政委在西北影响很大。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
日冒阶登门拜访,三生有幸!”习仲勋笑了笑,开门见山地问:“你来,大概
有件事吧?”黄正清没有说话,只笑了一下。
习仲勋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来,交给黄正清。
这是一份蒋中正签发的委任令。
习仲勋声音平和地说:“蒋介石任命你为川、陕、甘三省保安司令,看
来国民党对你是有长远打算的。
只是这张如同废纸的东西,落在了我们手里。”黄正清双手如抓火球,
扔又扔不得,拿又怕烫手,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他站起来,想把蒋介石签发的委任令还给习仲勋。
习仲勋大度地一笑,说:“你留着吧!完壁归赵嘛!”黄正清愣怔着,一
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习仲勋从腰间拔出一支左轮手枪,递到黄正清手里,说:“这支枪,是
贺龙同志前几天刚送我的。今天初次见面,我没什么礼物赠送,送支枪作纪
念吧!”黄正清惊讶地望着习仲勋,半晌才说:“习政委,我。。”习仲勋笑
着说:“我们党了解你。你与蒋介石不是一回事儿。”黄上清听了这句话,点
头不止。
习仲勋一直把黄正清送出村子,并且给他亲笔写了一张路条,目送他
走向夕阳尽染的弯曲小径上,才转身回到屋里。
习仲勋伏案挥毫,开始起草一份布告。
炉火燃得正旺。脸盆里炖着山鸡。
贺龙大步进了门,一边脱外衣,一边说:“好香啊!”习仲勋头也没抬地
说:“等你回来一块儿吃。”贺龙正要洗脸,发现那支卡宾枪立在桌旁,便抓
起枪问:“你又把这支枪拿出来干什么?”习仲勋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着
贺龙,微笑着说:“这支枪,不也是你送给我用的吗?”贺龙声调生硬地说:
“我知道!卡宾枪不方便嘛!我送你的那支左轮手枪呢?”习仲勋陪着笑,
有点儿歉意地说:“送给黄正清了。”“哦,怎么送给他?”习仲勋不急不忙
地说:“你知道黄正清有多少枪吗?他是藏军保安司令,有几千支枪,还有
甘南草原。
我用一支枪,要换回他的几千支枪,还有那美丽富饶的大草原。”贺龙
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难怪毛主席在延安亲笔题词送你,你
是一位政治家嘛!”习仲勋轻松地笑了笑,顺手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禾。
炉火越燃越旺。锅里的山鸡越来越香了。
18
彭德怀深情地抚摸着小战士的圆脑袋,自语道:“多好的孩子,可是,
战争。。”西柏坡。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正围着一张作战地图,仔细观察
西进大军的进攻态势。
朱德宽厚的嘴唇动了动,见毛泽东的目光离开了地图,才说:“彭德怀
发布了追歼青、宁二马的命令,据侦察得到的情报,马步芳、马鸿逵都很恐
惶。”周恩来亲自用红铅笔在地图上作了几处修正,抬起头,说:“是啊!三
关口、瓦亭突破后,陇山以东地区全部解放,兰州、银川失去了屏障,完全
暴露在解放大军的正面攻击之下,西北二马孤军困守金(兰州旧称金城)、
银两座残城,已成定局。”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吸了两,抬头望着窗外艳丽
的阳光说:“胡宗南、马步芳、马鸿逵充当蒋介石的急先锋,在西北与人民
为敌,时日已久,积怨甚深。现在,该轮到他们过几天难受的日子啦!”朱
德感触很深地说:“西北战场局势发展得如此迅速,与人民群众的直接参战
是分不开的。”周恩来点头道:“贺龙、习仲勋同志的工作很出色,彭德怀打
到哪里,他们的群众工作就做到哪里。”毛泽东略微一想,说:“是啊,没有
群众的支持,我们寸步难行。”“新中国建立后,我们将来的首要任务,就是
教育党的一切工作者,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群众。”朱德严肃地说。
“是的,正因为我们赢得了人民,共产党才赢得了今天这样的新局面。”
毛泽东挥动着一只大手,很动感情地说:“蒋介石集团也正是由于失尽人心,
国民党的垮台才是必然的!任何个人,任何政党,从它脱离人民的时刻起,
就是背叛革命的开始,也是垮台的开始!”周恩来受过伤的手臂艰难地打了
个手势:“主席的话,很精辟,是一条真理。从现在起,我们就应该从严要
求党的每一个干部。当然,首先从我们这些人做起嘛!”朱德举起右手,高
声道:“我完全赞成恩来同志的意见!”毛泽东一手插腰,一手挥动着燃烧的
香烟说:“这一点,也正是我们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它任何政党的根本标志。
这,就是我们稳操在手的胜券,是我们的法宝。国民党蒋介石有八百万军队,
唯一缺少的正是这个,所以他们命中注定了要走下坡路,要失败,要灭亡!”
这铿锵的声音,飞出门窗,久久萦绕在旷野的上空。
浩浩荡荡的西进大军,在峰岭延绵的华家岭上前进着。在西兰公路上,
这是一程最艰难最漫长的婉蜒山路,全长将近三百华里。
炎阳当空。天气奇热。指战员嘴上结着一圈血痂,干渴难忍。
队伍在荒无人烟的漫漫山岭间迄超前行。
彭德怀头戴柳条遮阳帽,手拄一根柳棍,随军步行。他望一眼战士们
身上背着的水葫芦,风趣地说:“你们都是李铁拐,革命的李铁拐。李铁拐
是神仙,他那个葫芦里装的不知是什么仙丹妙药,连自己的脚也洽不好。你
们葫芦里装的是甜水,能治渴,还能治脱离群众的毛病,这才是真正的宝葫
芦。”有个战士顽皮地摇着水壶和葫芦,说:“早成了空葫芦啦!”彭德怀大
声说:“葫芦空了,说明华家岭快走出去了。华家岭不足三百里,一下山就
是定西,离兰州不远啦!”战士们一听快到兰州了,立时活跃起来,行军速
度一下子加快了。
又走了一程,几个战士渴得实在走不动,坐在路边想缓一下,谁料一
坐下去却站不起来了。
两个负责收容的干部急得直跺脚,大发脾气。
“你们几个,真没出息!还算什么解放军战士,一屁股坐下去连魂儿都
没了,怎么跟马匪拚刺刀?”彭德怀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啦?”几个
战士不好意思地说:“渴死人了!喉咙冒火,实在走不动了!”两个干部愁容
满面地诉苦道:“我们团的首长不叫一个人掉队嘛!”彭德怀从警卫员手里夺
过水壶,晃了晃,硬是塞到正挣扎往上爬的战士手里,要他们喝一口,润润
嗓子警卫员迸着泪花,委屈地说:“都喝光了你喝什么?”彭德怀瞪了他一
眼,说:“喝完了再说嘛!”警卫员不服气地说:“你自己不喝水,看嘴唇都
肿得那么高了!”彭德怀一本正经地说:“你整天跟我在一起,还不晓得我本
来就长着厚嘴唇吗?”大伙全都笑了。几个战士望着彭德怀干得结满血痴的
嘴唇,深受感动,水壶从这个人手里又传到另一个人手里,谁也不忍心喝上
一口。
这时,队伍里走过来一个胡子巴茬的老兵,背包上捆着一把胡琴。
一个新兵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汗水,喘着气紧走几步,对老战士笑着说:
“老王,来段秦腔,提提神吧!”老王笑笑,手伸到背后摸了一下胡琴,说:
“正在急行军,怎么个唱法?等到了兰州,我唱给你听个够。行吗,小李子?”
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说:“老王哥,到了兰州,你边拉边唱,那才带劲哩!”小
李也跟着大家说:“声音越大越好,让马步芳的兵也听一听。”老王不满地哼
了一声,说:“我才不给马匪唱呢!”说话时,王学礼和长柱急步赶了上来。
王学礼是一个活跃分子,笑着说:“老王哥,你在兰州城下,就给马步
芳唱一段儿,劝他们乖乖缴械投降吧!”长柱这时已当了营长,也玩笑着说:
“听人说,马步芳爱听秦腔戏哩!”老王一见是团长和营长跟他说话,精神一
振,高兴地说:“劝马步芳出城受降,这还差不多!”说完,他清了清嗓子,
唱起了秦腔戏。。星星眨着疲惫的眼睛,月亮懒洋洋地趴在远方的黄土山岭
上。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大军在西进。
战士们困得睁不开眼,一边走路,一边打吨,往往是前面的人站住了,
后面的人还机械地撞上去,脑门碰在圆锹上才惊醒过来。
指挥人员在路边前后奔走着,鼓动着:“快走!再加一把劲儿,离兰州
不远啦!。。”一辆美式吉普车追随着行军的队伍往前开。彭德怀、张宗逊、
赵寿山和阎揆要几个野战军首长挤在车内分析敌情,研究作战方案。
张宗逊望着车前的部队,说:“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拂晓先头部队可接
近定西敌外围。”阎揆要声音沙哑地说:“据侦察得来的种种迹象看,马继援
有可能放弃定西决战的计划。”彭德怀揉着发酸的眼晴,说:“马继援如放弃
定西决战,证明他小子心里发怵,开始下软蛋啦!”赵寿山搓着双手,提了
提精神说:“我们是希望敌人在定西决战,而不是兰州。”彭德怀接着说:“马
步芳在兰州决战,歼敌的困难就更大,我军的伤亡必然增大。眼看着就要解
放了,能少牺牲一些人该有多好。”后半夜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战士们接连
从吉普车的两旁快步走过去,行军速度在加快。
彭德怀语气坚定地说:“部队已经相当疲劳了。但是,行军速度还得再
加快,尽一切努力咬住敌人,在定西决战。”路边一个小战士打着瞌睡,不
料脚下一绊,栽倒在草丛中,只露出背上的铜号和钢枪在闪闪发光。
彭德怀让车停下。车未停稳,他已跳了下去,从草丛中扶起小战士。
他顺手从小战士的背上摘下步枪,扛在肩头,一边走,一边聊天。
“听口音,你是山西人。啥时参的军?”“打太原那阵儿。”“多大啦?”
“刚满16。”“哪个部队的?”“第63 军第566 团第3 连的。”“好嘛!打开太
原,你们连夺得了一面‘立功太原’的大红旗。对不对?”“对呀!你是哪
一位首长,怎么知道的?”彭德怀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
我呢!”小战士一边走,一边敬礼报告道:“报告首长,我叫李小虎,是司号
员!”彭德怀还了一个礼,手抚着他的头,问:“李小虎,一只小老虎,走得
动吗?”李小虎听他这么问,灵机一动,大声道:“首长,把枪还给我!”彭
德怀大步走着,说:“小鬼,我帮你扛着,你攒足劲儿,到了兰州,得把冲
锋号吹得震天响才行呀!”李小虎骄傲地说:“首长,我这号一吹起来,准把
马步芳父子吓得丢了魂儿!”彭德怀伸手摸了摸他的圆脑袋,深情地望着他,
禁不住低声自语道:“多好的孩子!可是,战争。。”这时,远方响起一阵
枪炮声,西边天际腾起串串弹火的光焰,把星空点缀得愈加壮丽多彩。
行军的速度,骤然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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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压境,蒋介石两员大将彻夜密谈,共谋生路西北局势发生了重大
变化,兰州决战迫在眉睫。蒋介石心里对西北已感到失望,虽然委派阎锡山
在广州召来胡宗南、马步芳、马鸿逵开军事会议,明里继续给西北二马打气,
暗中却把注意力转到以四川为中心的西南。他希望凭借天府之富,作其最后
挣扎。
蒋介石打定主意后,密令宋希濂部队由湘鄂西退保川东,胡宗南部队
由陕南、甘南伺机退入川北。干是,8 月中旬的一天,这两员蒋介石的大将
便在汉中碰头了。
宋希濂飞抵汉中之前,先把他的司令部由巴东移到恩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