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12-07 09:31 字数:4591
天时地不利。
博赤剌晃悠着起身,将农岑惜打横抱起来,朝着距离不远的寝殿走去。
其实,农岑惜的酒量很好,就算是心情再不佳,但这区区几瓶子酒并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她只想在归隐之前能够无所顾忌的疯狂和沉溺一次。
她想不去考虑任何人,只从自己的情感出发,哪怕是做错、哪怕对不起任何其他人,她只想,在他愿意的情况下,用一种偏激的方式来诀别。
褪下彼此衣衫的时候,那在碧海边星空下的初次亲密接触犹如昨天般清晰在心,秘地时混沌之中的琴瑟和鸣竟也不再模糊。
博赤剌身上扭曲着各种各样的伤疤,她好似能穿透这些伤疤看到他心内也遗留着的伤。
“辰西……”博赤剌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他只想告诉她,他究竟是谁。
“嗯……”但是她除了应声,却不知道叫他什么。一直叫着的默肯定是不合时宜了,也不能叫他展轩,那也不是他真实的身份,可,叫他现在的名字,她还真的很难适应。农岑惜颤抖着双手轻轻划过他身上每一道伤痕,每划过一次,心就颤抖痛楚一次。她轻轻闭起眼睛,仍能感受到那伤痕的狰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此时的她竟少有能想到了一句诗,还是如此符合她此时的心境。可他们的相遇又何尝不是注定的分开?
只有让所有都留在这一刻,留在这样的凄离的美好之中,她只求到白发苍苍那一天,他能想起这世间还曾有个她就行。
她知道他不至于深醉,就像他也知道她并未深醉一样。
只是,她有备而来。
博赤剌还想和农岑惜说些什么,却沉沉的倒头睡去。
农岑惜起身穿好衣衫,在博赤剌唇边烙下一记永别之吻,一滴热泪从农岑惜眼中滴落在博赤剌面颊,那泪珠好似在他们之间穿梭一样,不断从一个人的眼中滴落在另一人的脸颊,连珠成线。
“别了,夫君……”
农岑惜决然转身,飘然远去。
天色微明,可是王宫中已经开始有人行走忙碌。今天可是新辽王宫的大喜日子,谁也不敢怠慢懒惰。
农岑惜趁着人们忙碌的间隙,摸进了萨其拉的屋内。粉嫩的小脸还沉浸在美梦之中,农岑惜忽然不舍得惊扰他的美梦,但是,她却必须让他有所割舍。
农岑惜晃了晃萨其拉,他终于惺忪睡眼笑了笑,“辰儿姑姑!”
“萨其拉,你要不要跟姑姑一起走?”农岑惜直白的问题让萨其拉好像瞬间清醒了意识。
“姑姑,可不可以你留下呢?”萨其拉奶声奶气的祈求,“萨其拉不想离开爷爷和父王,但是也不想离开姑姑。”
农岑惜摸了摸萨其拉的头,他应该像个正常的孩子般长大,可是到了秘地,那里有只有他们相依为命。她不该给他那样闭塞的生活,与世隔绝是她要的生活,却并不能强加给孩子。未来,他还要有自己的事业和爱人,还要有美好的一生呢。
“怪,继续睡吧,姑姑看着你睡。”农岑惜给萨其拉盖好被子,在他肩膀有规律的拍着,哼着她小时候常听她姑姑给她哼唱的摇篮曲。
毕竟是小孩子,这会儿天才微明,不多会儿便又睡着了。
农岑惜看着萨其拉的睡颜,那浓密的睫毛和鬼斧刀工雕刻般的轮廓,英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唇角,处处与曾经的博赤剌相似。
“孩子,你要幸福。”
农岑惜又在萨其拉脸上烙下诀别之吻,终是要离开的,纵然再是不舍,也得舍得。
眼泪随着飞驰的骏马飘洒,农岑惜用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两把,她不能哭,哭泣不是她农岑惜的风格。随即,迎着朝阳,农岑惜粲然一笑。
博赤剌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头脑还在发昏,但是昨晚的痴缠他并没有忘记,屋内处处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就连农岑惜发丝的香气还回荡在他鼻端。博赤剌翻身搂过去,却只扑了个空。这让他瞬即清醒起来。
那些酒,还不至于让他昏睡至此,除非……
“辰西!辰西?”博赤剌大喊着起了身,却并未见他期盼的身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渗透了他每根神经。
博赤剌叫了所有侍女,满王宫的寻找农岑惜,却都没有见到她半个影子。
风成暋昨晚就想觐见博赤剌,来的时候,侍女们却说他已经歇下了,所以,他趁着封后大典和农岑惜的婚礼没进行的时候,便赶紧进宫来找博赤剌。
博赤剌本没有什么心思理会风成暋,只一心想要找到农岑惜,但是风成暋却说,他也许能帮到他,这才让他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话。
风成暋让博赤剌屏退了所有人,这才进入了正题。
“你是童默的,对吧?”风成暋觉得这样问很别扭,但却非这样问不可。
博赤剌没有说话,看着风成暋。
在风成暋看来,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还坚持要立依柔为后吗?你就不想想岑惜的感受吗?她为你忍辱负重,为保你一方血脉才不得不嫁与成焱为后。可,成焱糊涂,最终把孩子也给弄丢了。你知道岑惜接连经过两个打击,是多么不容易才活过来珍爱生命的吗?如今,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呢,你没死,却还要娶别人。”风成暋一股脑儿说了这么多,让博赤剌甚为震惊。
“什么?我……”博赤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证实,农岑惜就不告而别。
“你说,是不是当年你们陷落在秘地之后,你就打算丢弃她了?”风成暋已经有些愤怒了,揪起了博赤剌的脖领子,真想暴揍他一顿。
博赤剌疑问的表情让风成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在茶杯低下放了一张出秘地的地图呢?为什么不写张字条让她等你回去,或者去接她?”
博赤剌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岔子都出在了这里。转而想想,博赤剌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干的出来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觉得农岑惜一个人在那里会打扰了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看到博赤剌的表情,风成暋猜想可能是误会了他,便将愤怒收起一些,松开了抓着博赤剌前襟的手。
“我的确放了一张字条,是写着,等我回来。无论是回去陪着她,还是回去接她。我只是不想她再卷进这场危险的纷争。”
风成暋点点头,还好,他没看错。
“我已经为依柔和阿泰赐婚了,童默紧锣密鼓筹备的,其实是我和辰儿的婚礼,也就是封后大典。我想让她跟一般女子似的出嫁,也想让她感受到阿齐族特有的加冕王后的礼节。所以,都定在了今天,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
风成暋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况且,以她的个性,只要她不想让任何人找到,那便谁也找不到她。”
博赤剌忽然灵感突现,“你知不知道孩子的特征?”
风成暋被这个跳跃性的话题怔了一怔,转而回想起了农岑惜曾说过的孩子的特征。博赤剌却惊诧不已,什么也没说直奔萨其拉寝宫。
萨其拉才刚起床,跟哈日查盖讲述了一个噩梦,说是辰儿姑姑走了,不要他了。博赤剌忽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萨其拉刚穿好的裤子给扒了看着萨其拉的屁股。
“父王,你太粗鲁啦!萨其拉心情不好极了,你还要这样!”说着,萨其拉就呜呜的哭起来,再也不顾他每天扳着的优雅王子形象。
哈日查盖赶紧抱了过来哄了哄,好容易才让萨其拉停止了哭。
“你呀,中了什么邪了,行为如此古怪!”哈日查盖很不满的责骂了博赤剌。
萨其拉想想就又哭了起来。博赤剌问起了萨其拉为何哭的这么伤心,哈日查盖就讲述了原委,说是萨其拉清晨的时候做梦说辰儿姑姑来要带他走,结果他一犹豫,辰儿姑姑就不要他自己走了。
细问之下,博赤剌终于知道了那日农岑惜来跟萨其拉说的话,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农岑惜已经知道了萨其拉就是他们的孩子。
或许,她早就打算着要离开。她和许多人话别,而昨夜,就是和他的话别,怪不得她昨晚的笑容中透着一种落寞,只是,他领悟的太晚,便又错失了她。但是,他会寻、他也会等,用尽此生,也只唯爱她一人。
=_=
夕阳照着博赤剌的侧脸,他远远看着欢腾在一起的人们,娇羞的韩依柔偎在庆格尔泰坚实的怀抱之中,风成暋轻轻揽着童绮的肩膀,古杨和青鸾手手牵着手,红菱挽着乌纳翰的臂弯,重回朝堂的容海林携着爱妻赵桓。
他也想到了已经过着平民生活的景寒和风笑笑以及他们满院子的孩子,就连萨其拉也顺利邀请了景寒的小女儿景瑟一起进学堂学习。
就只有他博赤剌,孤家寡人一枚,凄凉的很。
所以,他主持完了新年舞会,便借故政务繁忙,躲在了一边。
他仰头望着星空,那一抹最闪亮的星,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归位?
一年前,她离开,他便将两道圣谕大告天下,一个是为庆格尔泰封王并且娶靺鞨公主韩依柔,两国正式交好联姻,一个是博赤剌立后农辰西,后宫只留一后位,他愿等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年来,他用自己的努力,征服了很多觉得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朝臣和平民,他的专一和深情,也终于打动了童绮、打动了赵桓,打动了所有不想让农岑惜和他携手白头的人们,尽管他们仍对他曾乔扮童默的传闻似信非信。只是,那个仍在锦都生活的童默童某人,除了一张极度相似的脸,没有一点儿是他们认识的童默。
应他的命令,当年的两道圣谕至今他还让人贴在各城各镇最显赫的位置。掉了、毁了就重新再张贴,只为能让农岑惜看到,知道他的深情。民间已经对辽王的痴情传颂得神乎其神,却也并不偏颇,他确实苦苦等候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好吧,既然你不出现,那便是我天涯海角去寻你好了!
博赤剌想到这里,忽然纠结了一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他还真是笨,或许,她在的环境中,根本就不受这些世事的纷扰呢!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打了一个寒颤。他必须尽快行动,因为童某人在锦都住了这一年多,每天都嚷着要回秘地去。最近童伯征病症好些,他每天都摩拳擦掌要走,可不能被他捷足先登!
一道黑色的劲影,在初春的夜里,在锦都出发,极速穿越辽国层层城门。所到之地,见金牌无人敢拦,一路骠骑,在一个黄昏到了大漠边上。博赤剌驻足看向大漠深处,好似有丝丝飘逸的音节传来,那样清晰,又那样模糊。
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从大漠深处奔来,在博赤剌眼中渐渐扩大的白点儿是那样熟悉,墨发高高束成干练的马尾飘扬在她身后,背后露出一截剑柄,正是博赤剌曾最趁手的绝世好剑。
看清对面那个黑色的身影之后,农岑惜还未停下便勒马回转身去,再次往大漠深处奔去。
农辰西,辰儿,你是我的,这次再抓到了你,任是天王老子地府阎王也休想从我怀里把你夺走了!
博赤剌打马紧紧追随其后,农岑惜不断回首判断两人距离,而脸上,只有会传承千载的甜蜜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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