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你要去多久？”
  “………………”她依旧低着头不语，白皙的手指只画了半个圆圈便停住了。
  唐逸枫眼眸的那一抹星光慢慢淡去，终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
  这天晚上，病房里的空气似乎特别地沉闷，唐逸枫抱着林若躺着在床上，一手轻轻地抚摸着
  她的背。外面的那一轮月亮光鲜亮丽地挂在天上，透过那白色的窗帘，落在他们的身上。
  只是那一轮月亮却有了不一样的情调，唐逸枫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背上，轻轻地哼唱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他本来就五音不全，而今天晚上越发地荒腔走板了，连声音也是颤抖着，那音调早就跑到了五线之上了。
  林若的头枕在他的胸口，手指轻轻地弹奏着，和着唐逸枫的歌声，打着那拍子和节奏，轻轻地吟唱着。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让我思念到如今”
  ……………………
  慢慢地，她眼里的那一抹泪水慢慢地滑落，一点一滴地渗进唐逸枫的衣服里，重重地拍打着他的心上。
  唐逸枫终于哽住了，喉结不断上下滑动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个未成形的笑。
  “若若，你去吧，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这首歌本来想在生日的时候唱给你听的，怕过了，所以现在先唱给你听，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唱给你，好吗？”
  他怀里的女人，静静地沉默着，那眼泪越来越多渗进他的衣服里，密密实实缠着他的心，绕着他的五脏六腑。
  “逸，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地工作”
  “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开车”
  林若终于哭了出来，身体不断地抽泣着，小小的肩膀不断地抖动着。
  这一夜，他们便这样躺着，彼此相拥着，在那一片白月光下，两个人儿彼此相拥着，努力地把彼此装进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心里。
  天刚刚亮，趴在唐逸枫身上的林若便起身了，理一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眸静静地打量还在酣睡的男人，褪去一切的一切，他便如那孩子一般。
  那微凉的唇轻轻地印在唐逸枫的脸上，许久许久后，才肯起身。
  她不怪他，一点也不怪他，那只是一个意外，就好像他们的相遇一般，言情小说的桥段全部用上了，自己就像中了头彩一般。
  可是那是她妈啊，她的妈妈啊…………更何况…………
  两个她都很爱，爱到愿意以命相抵，她只愿那子弹是打在她的身上的，可偏偏就…………
  她想要的幸福，隔着玻璃，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透明。
  林若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努力把所有的哭声都咽回去，一手按住那门把手。
  逸，对不起，我还是让你一个人了。
  就在林若转过身去，唐逸枫就睁开了眼，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睡着过……一直都是醒着的。
  他第一次见到若若，她就是他的想念，他的向往，而如今却要变成奢望。
  她就是那空气，明明无处不在，明明时时刻刻地绕在他的周围，可他却怎么样也抓不住，留不牢。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餐一蔬的天长地久，不过是相濡以沫的简简单单，可是却如窗外的阳光一般，那么明媚灿烂，他看得到，却摸不到。
  就是沐浴在那阳光里，那不测风云一来，那一抹阳光便消失殆尽了。
  那熟悉的牛奶味道在慢慢散去，那怀里残存的温度在慢慢地冷却，
  唐逸枫的鼻尖酸酸的，眼角不断地发胀，一抹泪潸然而下……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在那一片水雾中消失了，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把他彻底地隔绝在这个清冷的空间里。
  练笑（捉虫）
  一个月后HZ城
  林若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望着外面的一湖山水，湖中心的三潭印月，就屹立在那一抹水色中。
  已经是七八月份的天气，周围都是一片花红柳绿，湖面上是碧波荡漾，船娘摇着橹，划开一条条水路，细小的船身在那湖中央荡漾着，摇摆着，水墨江南便是这样的意境。
  而湖边的亭台楼榭，一帮老人们已经在那里跳舞，练剑，更有那越剧爱好者在那里吴侬软语唱上一曲才子佳人，
  这个城市不像S城市那么繁华，只是这样一片高楼大厦里，有这一湖水，却有不一样的景致和情调。
  林若并没有像告诉唐逸枫一样去了国外，而是一个人来到了心里向往已久的地方…HZ城，传闻中的人间天堂。
  她很幸运，到H城没有几天，房屋中介公司便给找她了一个临湖的套房，小区就在湖边，三室一厅的简单结构，简单大方的装修，卧室里的落地窗的窗帘一拉开，极目远视那一湖碧水，虽然没有老家的深山老林里的泉水一般清澈见底，却也水光潋滟，淡妆浓抹总相宜。
  林若每天早上起来，简单梳洗一下，她便去那湖边散步，最爱去的地方…断桥，每次顺着那石板路，那桥下的一湖残荷，粉白花瓣，翠绿的叶子，那透明的露珠子在那翠盘里滑动……
  她顺着那斜坡下去，那尽头便是苏小小墓和断桥残雪，红漆斑驳的亭阁，罩着那石碑，风吹雨打，那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把她抱坐在膝盖上，在自家的院子里，在一片繁星之下。
  给她讲白娘娘与许仙的故事，讲那水漫金山，讲那雷锋塔……讲那生死相许的爱情。
  那时候，小孩子家那懂什么爱情……只记得母亲将那故事里眼里的一片泪光。
  林若慢慢地站起来了，绕过大床，拿起床头柜上那黑白照片，捧在手上，一次又一次划过母亲的眼目，一直带着笑的眼目。
  妈，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白娘娘与许仙遇见的地方……
  妈，这里就是若若一直想要带你来的地方？
  妈，如果你在天上看的到，听得到，那么多看看若若，多听听若若的话？
  妈，若若想你，真的很想你……
  ……………………
  她不怪他，可是不能不怪自己，母亲总因她而无辜枉死。
  那漫天血雾浓浓地笼罩在她的心头的时候，她如何去心安理得？如何幸福？
  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够亲眼看见她的幸福，只是，如今成了奢望。
  母亲一生孤苦，好不容易盼到她她大学毕业，总算熬到脱离了张彪的魔爪。
  总以为在以后那长长的日子里，自己一定可以陪着她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只可惜子欲孝，而亲已不在，真的不在了。
  林若的眼角又一次开始发酸了，只是眼里的泪水还来不及往下掉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浓浓方言味的普通话：“小林，你又在掉眼泪？这样对孩子不好。”
  林若抹干已经滑下来的泪水，慢慢地把嘴角往上挤一挤，深呼吸，转过身去。
  眼前这个心宽体胖的中年妇女是吴阿姨，齐耳短发，手里端着一碗浓汤，眼眸里满是心疼。
  见到眼睛红红的林若，那妇女又一次忍不住唠叨开了：“小林，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孩子想一想。当娘哭一哭，孩子大了也多多哭，当娘的笑一笑，孩子大了也是多笑笑。”
  “吴阿姨，我知道了。”林若垂下眼眸，心里满是愧疚。手里接过那一碗浓汤，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喝了下去。
  吴阿姨是房东的妹妹，房东举家迁移到别的城市去，就拜托吴阿姨看房子，打扫卫生。
  她第一次见到林若，就很喜欢她，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吴阿姨见林若一个女人家，肚子里怀着孩子，无依无靠的，就动了恻隐之心，
  不仅把房子租给了林若，便自告奋勇地照顾起已经怀孕快两个月的林若，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个人说说话也好的。
  这倒给林若省了不少事情，不用满世界去找月嫂什么的了。
  林若每每看到吴阿姨，总感觉到特别亲切，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妈妈怕她太孤单了，所以托吴阿姨来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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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阿姨天生热心肠，时不时提醒林若要多吃多睡，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什么拿手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茶香鸡轮番地上阵
  可是林若的脸色还是异常苍白，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候半夜睡觉的时候，不停地在那里翻着身体，好像在忍着什么痛一样。
  孕妇，西药肯定是不能吃的，她就带着林若去当地有名的中医馆，让这里老名医给她好好调理一下。
  那满头银丝的老中医看着林若所有的化验报告，听完她的描述后，低下头，细心地搭着林若的手腕。
  结果，他说的话居然和赵医生是一模一样的，连建议也一模一样的。
  林若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生死本就由命，不由己，更不由他人。
  她的孩子们，能够在她的腹中生存下来就已经是奇迹，后面种种就听老天爷的安排吧。
  老中医看着一脸坚决的林若，无奈地点了点头，开始下笔开方子，只是告诉林若，只能尽量都延缓和保全，但是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
  另外他还在一直嘱咐吴阿姨，别让林若受什么刺激，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对于孩子和大人都有好处。
  一连喝了几天的中药汤汁，林若的脸色是好了一点，胃口也好一点。
  只是头痛还是会不定期地侵扰她，就像赵医生和老中医说得那样，时间拖地越长，头痛会越来越厉害和明显。
  她依旧不敢在床上翻滚，怕伤到孩子，只能轻轻地辗转反侧，只敢咬着自己的手臂，忍着那痛，手臂上几处都是她的牙齿印。
  身体可是慢慢地调理，可是要做到心情愉悦却有一些困难……
  吴阿姨陪着她买了不少宝宝的衣服，婴儿床，婴儿推车，还有一大堆胎教音乐。
  每天林若都会按照顺序一张光碟接着一张光碟地播放，满室都是班得瑞的钢琴声。
  医生和吴阿姨都说，自己应该多笑，自己多笑了，她的宝贝们才会开心。
  于是，她对着镜子，拿出自己的手机，那大大的屏幕上，还是她灿烂的笑容。
  她照样努力几次了，尝试着，可是怎么样都是别扭着。
  最后，林若没有办法，只能用手轻轻地嘴角往上扯去，然后是眼角，只是少了手指的的支撑，那皮肉立即就软了下来，努力往上挤上去了，略显苍白的小脸，却还是僵硬地很，看上去怎么样都是怪异的。
  哎，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技术活了。
  人说，笑由心生，看来光在脸上下工夫是不行的。
  她开始收刮了肚肠，拼命地寻找可以让她开心的事，却发现她的开心大多是与他有关的，那点点滴滴的快乐全都是因为有他。
  慢慢地，那镜子里出现了他的笑脸，那男人依然是旧时摸样，一抹温暖的笑，眉眼轻轻地舒展，眼神专注而又浓烈，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骗子，笑一笑，不要老是板着脸，小心变成老骗子”。
  “若若，不许红眼睛，不就是学生们上课开小差吗？下次，罚他们拿个录音机，把你的讲课内容全部录下来，省的你老是重复，重复再重复。”镜子里的男人摇头晃脑着，若是沾上了胡子，便就是私塾里的先生了。
  “若若，给你讲一个故事。一只北极熊很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最后它拔完了说了一句好冷啊？就你刚才的样子，比那北极熊还北极熊，简直就是北极熊他妈。不过，你身上的毛，我帮你来拔。“那镜子里的男人一脸地吊儿郎当，朝着她扑了过来。
  …………
  那时候，只觉得他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后来才发现，在他的手机里居然下载了不少的笑话，一些她耳熟能详的笑话……
  林若抬起手，轻轻地摸着那光滑冰冷的镜面，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里面，就在里面。
  她眼里的泪水，慢慢地滑了下来……
  房间里回荡着班得瑞轻缓的钢琴曲，柔软的节奏，伴着轻松的旋律。慢慢地夹带着她的哽咽声。
  逸，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开车。
  林若痴痴地看着镜子里的人，眼泪越来越多，流地越来越快…………直到肚子有一些微微地抽痛，她才回过神了，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宝贝们，你们不要哭。妈妈很快就会练成了，以后一直陪着你们笑，好不好。”
  望穿
  唐逸枫病房里
  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