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赵菲笑着想要把又一次快要跳起来的叶沙按在座位上，这一次没有成功。
  叶沙转过桌子坐到赵菲身边，低头看着她围裙下依旧平坦的小腹，胸口有一种莫名温暖的潮水一点儿一点儿的荡漾开来。大概母性是写在女人基因里的，即便叶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可想着女友身体里已经有另一个生命在悄悄地生长，就有挡不住的温情自身体深处翻涌而来。
  没有什么比新的生命更让人对岁月时光心怀感动，就连刚才莫言留给叶沙的淡淡惆怅也都在这欢喜雀跃中幻化为无形。
  看着叶沙那样充满期待的眼神，赵菲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叶沙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我觉得我目前还是专心在事业上吧，别的我可没想过那么多。”
  “如果想要，最好趁早。”赵菲苦口婆心：“男人靠不住，但孩子到死都是你的。”
  叶沙对女友偶尔有些极端的言论不予置评，只是笑着打趣：“怎么，你家孟越最近欠收拾了？”
  “倒不是孟越。”赵菲沉默了片刻，道：“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日子总是想起那个人，想起我之前打掉的那两个孩子。如果不是当年我的固执任性，不懂得适时地向现实低头，我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而他们，也差不多是上小学的年纪了。那天我从家附近的学校门前经过，正好赶上放学，看着那些孩子背着书包，伸着手，向着在校门口接他们的父母怀里跑过去的样子，心里头就特别的难受。他们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们这些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大人。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他们这些最无辜的生命去承受。”
  叶沙安慰道：“你也不必太内疚，你喜欢孩子，这不就来了么。当年就算有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男人的错。他若没法给你未来，就不该一直拖着你不放。他若没法给你一个家，就不该让你怀上他的孩子。为了那种腹心汉，你又何必……”
  “可我对他是有感情的。”赵菲打断叶沙，“而我知道，那时候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我们彼此的感情很可惜没有遇到天时地利人和。
  那天我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他，一脸的势在必得的风光得意。若他当初选择了我，在家族的压力下，也许我们连这样的咖啡馆都不一定开得起来。我和你一样，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就是成为被他埋怨得那个女人。过了这么些年，我想了很多，如果我是他，当年大概也会选择家族的利益而不是爱情。他比我大那么多，他早就看清了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事业和婚姻，孩子和家庭，爱情和伴侣，他对他的人生做着理智和明确的选择。可我却一直在意气用事。
  你知道么，最近我一直在做胎梦，梦到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半夜醒来看着躺在我身边的孟越，我惊得浑身冷汗。我从没想过要在精神上背叛孟越，是孟越让我从那个人制造的伤痛里又活过来，我从心底里感激他。我跟孟越登记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但这个孩子却让我想起了当年怀着那对双胞胎时候的心情，隐藏了多年的旧伤疤就这样又干巴巴的裸//露在空气里。如果让我重生再选一次，我可能会选择留在那个人身边，即使没有名分，即使被人戳脊梁骨，我也想要和他的孩子们生活在一起，用自己身体的精华哺育他们，抱着他们入睡，带他们去游乐园，送他们去上学……”
  “够了。菲，你想太多了。你这是荷尔蒙分泌引起的孕期综合症。”叶沙不想再听下去，“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件事，压力太大会让你胡思乱想的。赶紧告诉孟越这个好消息，就算有任何闪失也是应该他陪着你面对。过去的总会过去，这是你跟我说的。”
  “过去的不会过去。沙沙，因为我一直没有让他过去。走过必留下痕迹。那个人在我心上划得那一刀太过深重，活生生让我缺失了一大半。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完整的活着，而我却当自己看不见。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在意他的身份，自己的身份，不会在意陪伴的方式。是我们爱的不够纯粹，叶沙，我甚至还不如你的父母。就算在他们那个保守的年代，他们都致意的追求了他们爱情。可我却因为害怕受伤而轻言放弃，还把过错都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不公平……”
  雨滴打在高尔夫的车顶，丁丁当当的砸着叶沙纷乱的思绪。各种念头像是滑过车窗玻璃上的雨水，急急忙忙的奔走，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朝向那个方向。
  叶沙离开咖啡馆的时候，赵菲问她的那个问题一直高悬在纷杂的思绪之上，像一轮烈日，烘烤着沙滩上疯狂挣扎扭动的沙蚕。
  “你在怕什么，沙沙，你是不是也和十五年前的我一样，因为害怕受伤害，所以才裹足不前，用一个貌似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洗脑，还企图去说服别人。”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的懦弱。她看到了前路上那遍布的荆棘，作为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应该自找苦吃，去挑战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人生观，和他对她的感情。
  可是，再过十年之后，她会不会像赵菲一样，半夜醒来，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枕边因为他而默默流泪。
  她应该佩服莫言，明知道无法挑战道德伦理的禁忌，于是便选择了另一种与他共存的生活方式。过他的生活，睡他的女人，在一个平行的世界里，与他齐首并肩，重叠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而她为什么不能寻找另一种适合于她的与他共存的生活方式，既不违背她的坚持与底线，又不放弃她的渴求与需要。既然爱情与孩子，婚姻与家庭是两件事，何不把他们放在不同的天平上各自称量。
  尊重自己的感情，同时也尊重自己的坚持，清楚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一个现代的都市女子应有的作为。
  机场里人潮汹涌，陌生的身影像飘忽的鬼魂在叶沙的视网膜上迅速移动。她几乎练就了特异功能的透视眼，穿透一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那个男人挺拔潇洒的身影。
  她并没有特异功能，只是人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东西本能的会选择忽略，而对自己在意的，怎么也放不下。
  Ardon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从天而降，以一种受了委屈的孩子扑向父母的姿态冲到自己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撞翻在地。
  “你怎么……”他的问话只讲了一半，就淹没在她铺天盖地的吻里。她从未这样主动热情过，即便心中有千万个问号，Ardon也都压了下来，放开手里的行李，一把搂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身，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第　68　章
  他们甚至等不及回到远在市中心的那个巢，两年多的空虚与静默；在机场酒店的大床上被释放；如跨年的焰火，纷繁炙热；灿烂冶艳；一波接着一波，纠缠旋转；升腾爆发，连绵不绝。
  清晨的第一抹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却都不愿放开彼此；汗湿的皮肤温润滑腻；紧紧相贴；肢体纠结，就像两株蔓生的植物，互相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小猫，你今天是怎么了？”Ardon有些喘，这女人像是条蛇，缠绕着他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极度的撩人，让他欲罢不能。她这样的主动和放纵，认识她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让他不免有些怀疑。可她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怎么看也不像是被人下了药。
  叶沙没有回答他，只是勾着他腰间的长腿又紧了紧，原本就快要分开的身体猛得又撞在一起，激起一片魅惑的水音。
  于是精疲力尽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又寻到了大把的力气，翻身而上。
  折腾到日上三竿，那竿子才算彻底立不起来了。不但竿子立不起来了，连手指头都快立不起来了。手机铃声响了半天，Ardon才摸过来含糊的按了一下，还真的碰巧让他按到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的人问他什么时候到会场，Ardon一脸怒气的又打给Jens，质问他昨天不是说了取消今天所有行程。
  Jens放下电话满肚子委屈。大Boss自美女投怀送抱之后，嘴巴就只专注了一件事，就是品尝那沽甜美泉水，所有的指示安排大概都是在脑海里一划而过。他何德何能读得懂别人的腹语啊。
  委屈过后该做的安排依旧得做，硬着头皮恬着脸到处陪不是，只怪自己没眼睛见，不知道提前揣测君心。这也不能全怪Jens，老板两年多没碰女人，天天连轴转的工作工作工作，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着他这个秘书都忘记了还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回事儿。
  放下电话，Ardon翻身面对怀里巧笑甜兮的小女人，长叹一口气，问道：“你是来跟我索命的么？”
  叶沙伸手捧着他的脸，嗓音因为一整夜无节制的叫嚷而带着一种性感的沙哑：“我若真要你的命，你给么？”
  Ardon拉着她的手指凑到唇边，“你要什么我都给。”
  叶沙淡笑着问：“那我要你放过我呢？”
  尖利的牙齿威胁性的咬了咬她的手指尖：“这个你就别想了。”
  叶沙想要把手抽回来，用了两次力，都没成功，倒也作罢：“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放不下么？”
  Ardon枕在她脖子下面的手臂一紧，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脸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不，是因为得到了，所以放不下。”
  耳朵贴着他坚定厚实的脉搏，叶沙轻轻叹了一口气。
  Ardon的声音在胸腔里共鸣着，震动她的耳膜，“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叶沙没有回答。她还有点儿迷茫，决定下得很快，几乎没有过脑子，这一次，她是彻底让感性牵着鼻子走了。
  Ardon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那我就告诉你，我不想放过你，这辈子都不想。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如此确定过一件事。你若想相信，你就当是因为那个他们称之为爱情的狗屁不通的东西好了。你若是因为我之前做过的错事不愿意原谅我，我给你时间想，想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做，你就能够接受我。
  我可以等，但我不允许你对任何其他的男人动心。你就算再不想成为我那些作为的理由也没用，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若怪我害到别人，那就收敛点儿，别出去招惹别的男人。我必须把你留在我身边，哪怕因此让你受点儿委屈，我也不想放过你。明白了么？”
  这两年他改变再多，也变不了这个男人秉性里的霸道。他说的对，如果不想连累别人，躲再远也没用，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叶沙点点头：“明白了。”
  两个人点了送餐服务，肩靠肩坐在床边大快朵颐。
  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次这么迫不及待的跑回我身边，是想通了？”
  叶沙垂下眼帘，专心挖着面前的螺肉，睫毛微微抖动，“算是吧。”
  “那明天陪我回S市？”小女人两年来第一次低头，Ardon免不了欣喜若狂，想要趁胜追击，“见见我家老爷子？”
  怀里的身子明显一振，Ardon挑起小女人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还是不愿意？”
  多难得啊，居然都是问话。这个男人倒是学会了征求别人意见，不再大包大揽的决定一切了。
  人家态度那么好，叶沙也就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诚恳的问：“面对你家老爷子，你有几成胜算？”
  Ardon伸开一只手臂搂紧了她：“只是跟他知会一声，并不是求他意见。”
  叶沙轻轻推开他：“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么？就算我这两年铁了心不跟你纠缠，现在在AK，不也一样受制于人？”
  “你都知道？”Ardon有些挫败的尴尬。按理说，以叶沙的能力不会两年了还是个普通的设计师。别人只当是他求而不得阻人事业道路，却不知道设置障碍的另有其人。他没想到老爷子的渗透能力几乎无孔不入。若他真心对着干，恐怕叶沙面对的不只是工作上得不到赏识这么简单了。
  Ardon第一次觉得自己非常的没用，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女人，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托相信，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怕叶沙受到更大的伤害，难免投鼠忌器，任由他对谁都能心狠手辣，可到她的事情上却再多的力气手段都使不出来。
  “在AK委屈你了。”Ardon轻拂着叶沙已经长长的黑发，“你怪我么？若不是我执意把你留在AK，你也不用面对这些压力……”
  叶沙无所谓得笑笑：“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有你缠着我，只怕我去了别家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在AK里，Kelvin不曾真的委屈过我。”
  小女人越是懂事，Ardon就越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