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杰一回头看看叶沙，声音温柔：“老师，你没事儿吧？”然后又回头怒目瞪着叶航，上下打量他。
  叶航被人看得莫明其妙，侧挪了一步，看着男生身后的叶沙问：“沙沙，他是谁？”
  “沙沙是你乱叫的么？”乔杰一跟着跨了一步，依旧把叶沙挡在身后，弓着背，架着胳膊，一副斗鸡的模样，“你的跑车呢？怎么不开出来吓唬人了？”
  “什么跑车？”叶航被问得一头雾水。
  叶沙拉住挡在她身前的乔杰一，解释道：“乔杰一，你认错人了。他是我哥。”
  ☆、第13章
  “他真的是你哥？”乔杰一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两盘子冻肉片，仔细端详她一番，摇摇头，“跟你一点儿也不像。”
  真是到冬天了，叶沙就着铜锅下面的小碳炉子烤着手。这还是在室内，穿着大衣都觉得冷。火锅店本来暖气开得就不高。大早上的，火锅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年轻人还真是重口味，吃麻辣火锅当早餐。真难得还让他找到一间早上开门的。
  “是么。”叶沙懒得跟他解释，家里的私事，她一向不喜欢跟外人讲。
  “看他打扮，好像挺有钱。做生意的吧。”乔杰一看人倒是有准头。
  “嗯。”叶沙喝了一口火锅店的免费豆浆，清淡如水，不知道是豆粉兑出来的还是掺水掺太多，跟老字号的味道绝对没得比。勉强可以暖暖胃。
  乔杰一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是那个跑车男呢。”
  “看样子，你还想揍人家一顿？”想着刚才他撩袖子要上的姿势，叶沙都替叶航一阵后怕，乔杰一年轻气盛，真打起来她不一定能把叶航救下来，更别说她也许会故意反应慢两拍什么的。
  “老师，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纨绔子弟。就他妈的知道玩裤子。”乔杰一把肉丢进滚开的水里，拿筷子狠狠的搅了几圈，也不知道是还没熟还是沾的辣油，血红的一团就塞进嘴里嚼，那表情就像吃进去的是谁谁家的公子谁谁家的少爷。
  叶沙笑着纠正他：“纨绔不是玩裤子。”
  “怎么不是玩裤子。脱了穿，穿了脱，仗着自己的老子有点儿钱，就把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当人，看上谁就要谁，你从了他，他觉得你虚荣市侩，你不从，他觉得你有个性，软磨硬泡不行就强取豪夺。反正都是自家后院儿里的鸡，一只都跑不了。”
  叶沙夹着块白菜帮子沾了碗里酱料慢慢的吃，“怎么这么愤然，被人家抢过女朋友？”
  乔杰一放下筷子，双手捧在胸前，一往情深的看着叶沙，“老师，看您说的，我见到您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干那么劳神子的事。”
  叶沙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差点儿把嘴里的菜帮子直接喷过去，用手掩了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用你那么劳神？”
  “老师，爱情，不是您会不会让我劳神，是我愿不愿意为了您劳神。”
  “你爱一个人就这么轻率？随便逮着一个，第一次见面，说爱就爱了？”
  乔杰一夹着一片杏包菇摇了摇，“您可不是我随便逮的。那天在街上，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您。”
  叶沙挑了挑眉。
  “您肯定不记得了，我去上过您的美术课。”
  叶沙细想，“我只教过高一美术课。你现在是高三复读，我进四中的时候，你已经念高二了，我怎么会教过你？”
  “就说您贵人多忘事。”乔杰一端正了坐姿，一只手往额前斜斜一挡，“当时您还夸我刘海好看来着。”
  叶沙努力回忆，还是完全没印象，放弃，摆摆手，“别说你了，别的学生我也没记住几个。”
  “那路琳您还记得么？我当时就是去陪她上课来着。”
  “那个瘦瘦高高长得挺精神的小姑娘？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叶沙拿一根手指点着乔杰一，“哦，还说自己没交过女朋友。”
  乔杰一大手一挥，“不是您想的那样。路琳跟我从小在体校院儿里一块儿长大的。她可是我们大院儿里的小公主，喜欢她的男生海了去了。她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她一直跟她哥一起住。后来他哥出国念书，她就搬我家去了。”
  “青梅竹马，近水楼台。你就没想先占上？”
  “想过啊，可人家不喜欢我这样的。”乔杰一倒是诚实，“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直很崇拜她哥，天天跟我们说他哥多强多厉害的。结果他哥在外面□工被抓到，学也没上完就遣返回国了。据说回来之后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差点儿断绝父子关系。那阵子路琳有点儿抑郁症，她哥就托我天天跟着她。这才跟到您课上去了嘛。”
  “哦。”叶沙不太善于记她那些学生，能记得路琳，也是因为那小姑娘讲话很冲，着实顶撞过她几次。至于为了什么顶撞她，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路琳跟我说起过您，说您十六岁就拿了奖学金自己出国念书，还拿过北美西部散打的冠军。”
  “季军，是季军。而且，是业余组。”叶沙更正他，心中略感奇怪，“我好像没跟学生说起过这些，她从哪儿听说的？”
  “啊，无所谓了。您知道我自小在体校院儿里长大，身边的女人比男人还男人，一个个不是泼辣就是暴躁。偶尔有几个父母不让她们搞体育的，又娇气的不行。惟有您，能文能武，坐在那里画画，就美得像副画一样，站出去又能把一群小混混干趴下。”
  叶沙呛得直咳嗽，连连摆手，“我一个打一群可不行。顶多吓唬吓唬他们。”
  “反正那天我一进教室，您就坐在窗户旁边，半背着光，短发，素颜，白T恤，牛仔短裤，腿又细又长，我还想呢，什么时候四中来这么个漂亮的学妹我都不知道。后来上课我才知道您是老师。说实话，您真不像老师。不怕您笑话，只那一眼我就对您一见钟情了。我知道我是个高中生，您肯定看不上我，我本来想再两年高考完了就跟您表白的，结果出了那么档子事儿。说实话，里面的日子真不好过，不提也罢，以前电影电视里演的还当成笑话看。出来之后，更觉得想做的事想要的人，绝不能再错过。”
  被自己的学生这么直接的告白，叶沙不知该高兴还是尴尬。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乔杰一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都追溯到那么久之前。少年人多是短性情的，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所谓的爱情来得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背影，都可能触动哪根神经，引发一系列不可收拾的化学反应。难得乔杰一还知道要等，也难为他等了两年。
  乔杰一是个执着的人，那份执着很容易触动曾经同样执着过的叶沙的神经。叶沙怕他再讲下去，自己更没办法说出今天想跟他说清楚的话，试着转移话题：“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路琳在校外交了个男朋友，叫卢什么我忘记了。不知道父母干嘛的，反正很有钱，后来那小子把她肚子搞大了，不承认，还要分手。我就跟她哥说去教训教训那个小畜牲。没想到他真去了。她哥那天喝了两口，出手重了点儿，把人打坏了。人家报了警，我想如果她哥再进去一次，她家就真要翻天了，回头路琳再想不开，我就自己去自首了。”
  叶沙有些意外，原来打架伤人的并不是他，“还挺义气啊。知道人家父母着急，那你自己父母不替你着急？”
  “我没父母。前些年交通事故走了。”相较于刚才的愤愤，说到家事，乔杰一语气平和，“我是真正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所以老师，您不用担心以后婆媳问题。”
  “扯远了。”这八字还没找到笔呢，他都说到婆媳问题上去了。叶沙抓紧机会，进入正题：“我今天出来见你，就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俩没戏。”
  乔杰一脸色大变，把筷子往旁边一搁，“老师您什么意思？咱不都说好了么，等我考试成绩出来，进了年级前一百，您就给我个机会么。怎么说没戏就没戏了？难道是因为那个跑车男？老师我跟您说，开跑车的男人没一个好货色。姓卢那小子就是一典型……”
  叶沙伸手示意他打住，“你不能因为朋友的遭遇就打翻一船人。就算是统计学至少也要有三十个以上的样本吧。”
  “找三十个不靠谱的开跑车的男的还不容易。去夜店外面一抓一把。”
  “是，就算他们都不靠谱，这和咱俩没戏也没什么联系。”
  乔杰一沉默了，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看着叶沙。锅里的红油汤底翻江倒海，冒着呛人的辣气。叶沙琢磨着，这要是掀了桌子，她来不来的及躲，这要是躲不过去，露在外面的手脸可就遭殃了，这要是毁了容就真的没戏唱了。
  “说到底您还是嫌弃我是个穷小子？”他沉默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叶沙摇头，“和钱没关系。我又不缺钱。”
  “说得好听，您就是个高中老师能有几个钱。您要真不缺钱那您为什么答应做那个跑车男的女朋友？”
  “我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啊。”
  “没有？”乔杰一不信。
  “首先，我要澄清那台跑车不是他的。另外，他也没要我做他女朋友。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出去吃个饭，仅此而已。”少儿不宜的部分她跳了过去，虽然法律上乔杰一已经是个成年人。
  乔杰一突然又乐了，标志性的白牙闪闪发光，“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咯。”
  叶沙觉得自己眼冒金星，早上还是起太早了，“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么？我和你，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老师，话别说太满。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乔杰一抄起筷子把肉放进锅里涮熟，夹到叶沙面前的盘子上，“多吃两口肉，您太瘦了，抱起来搁手。我还是喜欢女人有点儿肉。”
  ☆、第14章
  菲的咖啡厅里放着一首哼哼唧唧的歌，演唱者的鼻音很重，节奏倒是很轻快，略有点儿神经质，叶沙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
  “这哪儿的歌手啊。怎么现在连女的都跟着那姓周的学把歌词全含嘴里。”
  赵菲看外星人一样瞅着叶沙，“你是80后么，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了解流行音乐啊。”
  叶沙轻吐着嘴里的烟，看那灰白的烟雾在空气中扭曲着挣扎，跟那歌的节奏一样另人纠结，“我很少听歌。”
  赵菲好心给她解释：“这是个最近挺火的乐团，主唱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可能。”手里的烟停在嘴边，叶沙凝神仔细分辨着，倒是听懂了几句。
  “没错你说的全都没错
  别顾哪个谁怎麽说
  你就活在自己的井中
  别看哪个风怎快活
  谁怎麽说谁怎麽说
  没错你说的全都没错
  别顾哪个谁怎麽说
  你就照自己愚蠢过活
  这样走下去绝对不会错”
  “怎么现在的男人都变这操性了，不是伪娘就是基佬。”叶沙烦躁的把烟在面前的烟灰缸里掐息，灌了一口咖啡。
  赵菲看她这样子乐了，“什么男人啊，让咱霹雳无敌沙这么心烦？”
  叶沙颓然的把脸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别再叫我这个外号了，我哪点儿还像霹雳无敌沙？我现在就是个包子。家里有个面瘫整天算计着把我卖个好价钱，学校里随便一个小屁孩儿都能把我整得一脑门子汗。好不容易想要找个男人谈场恋爱，还他妈的是个gay。”
  “那是你生活圈子太小了。早说让你走出来看看这大千世界，你总躲在你那个壳里打算躲多久。那个男人不可能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你到底是在躲着谁？”
  无法分辨男女的歌声唱着：“……我要的只是坚固的堡垒，在我该躲的时候不要继续侵略……”
  叶沙的手指重复的把一根烟从盒子里摸出来又推回去，摸出来又推回去，“如果我说，他又出现了，你怎么看？”
  赵菲惊讶的倒吸一口气，倾过身来，隔着桌子对她耳语：“不会吧。你不是说他是S市人么？怎么会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N市也不算小地方了吧。”叶沙长叹一口气，“不怕菲姐你笑话，我连他一根毛都没见到。就是一种感觉，他好像就在我周围。这种感觉这三年来从未有过，可最近，却频繁的让我脊背发凉。”
  赵菲不置可否，感觉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但女人的第六感却也不能完全忽视，“如果他真的出现了，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躲？”
  “你让我说实话？”叶沙到底还是把那根烟点上了，眼神儿直直的盯着那点儿火星，“我也不知道。
  刚回国那阵儿，想起他来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拿把刀把他剁拨剁拨撺馅儿包包子。可后来好像慢慢的就又不那么恨了，只是觉得凄凉。当初我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没敢期待太多，俩人在床上和谐和谐就够了。可不知怎么的，像个沼泽似的，他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