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冬恋 更新:2021-11-22 17:17 字数:4751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韩云三两拨千金,把原妹妹打发走了。我心里松了口气,今天难得耳边能清净一阵。我本以为韩云也会像平时一样,和我寒暄两句就离开,可没想到这次他却坐到了病床边,伸出手,抚开我前额的碎发,他炙热的眼神让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
其实我现在还是不太明白这个所谓的三叔究竟为什么对苏秦这么好。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可自从我醒来之后,这个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里探望我,他探望我的时间并不长,每次身边都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陪伴,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沉默地看着我。像是这样单独的相处,除了我第一次醒来外,还真的很少有。
他的眼神很犀利,我只好把眼睛偏到一侧,怕他看出了这身子里的灵魂已经被我偷梁换柱。事实上,我怀疑他已经看出了我不对劲的地方。
就当我以为他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他却忽然开口问道道,“小秦。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想不想出去走走。”
他虽然说的是一个问句,口气确实肯定而不容置疑的。
我斜过眼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嗯。”
噩梦
他将我从病床上扶起,由于我的身体还太过虚弱,或者说,太过娇气,所以很少下床走动。一开始,每逢解决生理需求时我都很尴尬,需要人搀扶着将我送到厕所门口去。后来我身子一点点恢复起来了,他们就在我的床边放置了轮椅。
我在没人探望的时间里,会坐着轮椅去楼下转转,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但是用手摇动轮椅很累,但我又不想要人陪在身旁。一天到晚的做戏是很费神的,难得不在他人的监控下自由的行动,我倒宁可累一点儿。
韩云把轮椅推到了床边,我挪动身子,想自己坐上去,却被他制止。他的口气强硬而不容拒绝,“我帮你。”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他皱眉看我,浑身散发出一种类比杀气的气势,好像我再说一个拒绝的词语,就要把我碎尸万段了。我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就是把我抱上轮椅而已,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为了这么点儿事和韩云闹翻了可就不好了,随意还是答应道,“……那就多谢了。”
韩云就真的把我抱上了轮椅。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好像只需一只手就能轻松把我举到半空中。我能看到他手臂上肌肉的纹路,暗中涌动的青色血管。他抱着我,将我放到轮椅上时很小心,像是在放置易碎品一样,轻拿轻放。
可很明显,他平时对于抱人这门艺术的经验并不多,我被他弄得很不舒服,半个身子悬挂在空中的感觉任谁都不会感觉很舒适的。但无论如何他的这份心意我是收到了。
我急喘了几口气,对他微笑,“谢谢三叔。”
他没应声,毫不拖拉地推着轮椅向门外走去。出了病房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电梯。他不疾不徐地推着我,也不讲话。我背对着他,不知道他现在表情是什么样的,但一想到面无表情的韩云推着轮椅车大步前进的画面,让我莫名的发笑。
我们坐了电梯到一楼。楼下有专门为住院病人建设的花园。小径边上有着鹅卵石的点缀,喷泉里的池水已经被冻成冰。韩云推着我,几乎把整个花园都转了一圈。其实坐在轮椅上欣赏风景的感觉还挺不错,就像是在婴儿的摇篮一样,我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外面有点冷,空气中浮动着冷冽的暗香,大冬天的居然还有花开,我在半睡半醒的时候想到。韩云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披到我的身上,他的体温烙在我的皮肤上,我这才回过了神,也不知道我们把花园绕了多少圈,真佩服韩云的耐力。我连忙开口道,“三叔,回去吧。你难道都不忙吗?以后我一个人也能下来,不用你费神。”
“你出院了有什么打算?”身后的人终于开口。
我心里一动,“出院之后……先联系一下过去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实在想不起来的话,就重新开始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顿了顿,“重新开始也未必不好。”
“三叔你这是在安慰我?”我好笑地问了一句,费了些力气扭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唔,难道他这是在害羞?我嘴角微抽,觉得或许那只是我的错觉。
他把我送回病房时,我终于按奈不住开口,“能不能把我住院后这几个星期的报纸送过来?我想知道我住院的这些日子里,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好。”
于是下次他来探望我时,就真的带了一沓子的报纸。……报纸的种类可真是全面。什么早报、晚报、日报……它们摞在我的床头柜上,足足有半米高。我看着那厚厚的报纸堆有些头疼。韩云走了之后,我就开始仔细地翻找起来。我不相信跳楼死人那么大的事儿报纸上会一点没有报导。
可是奇了,这事儿就真的一点儿都没在报纸上出现。由于一整天都在翻找着报纸,我手臂都开始发酸,最后有些泄气地把报纸撕成一片片扔到地上。碎片像是墨色的蝴蝶在地板上随着窗口吹进来的清风飞舞,估计等下来定时打扫的清扫工要开始抱怨。但是那已经不是我所需要关心的了。
陈文修肯定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封锁住了消息。以他的能力,或许只要说句话,打通关系,就能把我的事儿给彻底镇压下来。虽然蓝老爷子在遗嘱上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传给了我,甚至还有他私人银行卡和密码也都私下里塞给了我,可在名义上,我并不是蓝家人。所以,即使我死了已经有一个月有余,这世界上知道的人也少得屈指可数。
我有些后悔,那天跳楼的地角不够繁华,根本引不起他人的注意。不知道林冬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应该还在恨我,他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死在了某栋高楼下,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死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所医院。我那传说中手腕很硬的父亲,在我住院的时候,却一次都没有来看我。我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过来访的人,“我爸他是不是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就干脆让我自生自灭?”
他们听到我的问题后,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然后快速地解释说什么‘你父亲处理公司里的事儿太忙了,抽不开身’这类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谎言的解释。我也不好再多问。
。
出院的那天来了很多人送我上车,他们捧着各色的鲜花和沉甸甸的水果篮,然后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冲到我的怀里甜甜地叫‘哥哥’。据说这女孩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同母异父。我忽然对苏秦的母亲感兴趣起来。她和苏秦的父亲在生下我后,就离婚再嫁。
我妹妹在我怀里撒娇打滚的时候,她只是冷眼地在一边看着。我和她的眼睛在空中碰到了一起,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干涩的微笑,向我怀中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瓣瓣,回到妈妈这儿来。”
那小女孩很听话地起身,站到她妈妈身边。苏秦的妈妈蹲下身,轻轻地用手揉动她女儿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担忧和关心。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我那时并不明白,苏秦和母亲的关系那样淡,她又何必出现在这里。后来才知道,她也不是自愿来的。我有点想象不出,苏秦成日被自己的母亲用这样警惕的眼神扫过,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从轮椅里站起身,仰头挺胸地向车里走去。周围的人都奋力地鼓起掌,说什么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我跨进漆黑的林肯车,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下车窗,对站在医院门口一大半我连名字都叫不出的送行者轻轻摆手。
韩云开车,他没有请司机,他比较喜欢自己开车。他问我,“要不要举办一个舞会庆祝一下,走个形式。”
“不要。”我有些头疼地轻哼,“三叔,我爸他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他对我还真狠心。”
“……你之前做得事,有些太过火了。”韩云打了个转向,他从后车镜扫了我一眼,“你坐车时有没有阴影?”
“没有。我没有那场车祸的任何记忆。”我自然也不会有,那时我或许还站在十九楼层的天台上,刚刚跨过铁栏。
“我会和你爸谈谈,但你最近不要再闹出什么事了,消停点。”韩云点起了一支烟,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那烟掐灭。我看着窗外的景色,轻轻地应了一声,“有劳三叔。”
韩云把我开车送到了属于苏秦的公寓。才刚下车,一个身材火辣的外国女人就冲了出来,满口的‘HONEY’‘I MISS YOU SO MUCH’。韩云的脸色有些难看,嘴角轻抿了起来。我心里有苦难言,为了不露馅,只好揽过眼前这过份热情的异国女郎,‘DARLING,WHO ARE YOU?’
其实我的英文原来很差的,是蓝老爷子硬逼着我学的。当年林冬捧着一本四级的英文词汇表默背的样子,忽然滑过我的脑海。那时的日子很简单,林冬总是在我的身边,手里捧着书,像是念圣经一样虔诚地念着一个个单词,他的侧脸安定祥和。他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异国女郎开始说起别扭的中文,“我听他们说你今天会回来,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我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回头对韩云比划了一个‘感谢你送我回来’的手势,然后和美人一起走进公寓。
韩云似乎是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但是我再回过头时,他的车子已经消失在街头,车速快得吓人。我回过头,进门,拖鞋,美女开始主动并快速地帮我把衣服一起脱掉。我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姐,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想要我们是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她轻轻地舔起我的指尖,我后背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我对这种妖艳的女人实在没有感觉,所以只好将她狠狠地推开,自己找了一个橱柜当支柱点,撑起身体。
那女孩睁大了眼睛,“JACK,我听他们说你把脑子撞坏了,不记得我了,难道是真的吗?你之前还说过很爱我。你还承诺过要给我买一克拉的钻石。”她用手比了比,眼里露出贪婪。
“亲爱的,我现在不认识你。而且我发现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可以请你将我们的关系变成陌生人吗?”我偏过头,“做为补偿,你的钻石我以后会买给你的,我们好聚好散,OK?”
“JACK,你真是个温柔的情人。”丫的一听有钻石可拿,神色马上就放松了下来。她收起了刚刚的媚态,神色庄重地对我说了声再见,然后还将一把钥匙留了下来。
我目送她的离开,听着柏木门合上时发出的‘砰’声后,这才松了口气,去洗澡。
我喜欢泡澡,通常都要洗到手指尖的皮肤泛起了层层白色才过瘾。我在巨大的澡缸里泡着,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小九死了,苏秦却活了。那么我是小九还是苏秦?我看着苏秦的手掌,或者说,我的手掌,比我原本的手掌要大了一圈,更加有力。我看着它,反复地收缩着掌心,感觉陌生至极。
我不知道,除了报仇,我还有什么原因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报仇我的精神又是一震,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我从浴池里爬了出来,随便地裹上一条大毛巾,开始照镜子。镜子里的苏秦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缘故,脸色红润了不少,碎发上不停地有水珠滴落。
不得不承认,苏秦有当花花公子的资本,用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来形容,并不过份,甚至客观上来说,连林冬都没有苏秦长得帅气。冲着他这长相,去当牛郎这一行应该很有前途。我在镜子里做了一个鬼脸,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相应的表情,只是感觉很怪异。
我耸了耸肩,走出了浴室。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我在房间里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引起一阵阵的回音。孤单得可怕。或许苏秦就是一个人住在这个大房子里太孤单了,才找了一个又一个的伴儿。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刚刚那个女人还留在这个房间里的话,并躺在这张大床上摆出各种撩人姿势的话,我一定会更加难受。
我躺在床上,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事实证明我没心没肺,即使被陈文修利用着害了那么多人,却一样睡得高枕无忧。我在睡前昏昏沉沉地想过,陈文修这时是不是也在他那张常年飘散着玫瑰香水的床单上辗转着。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即使他不会做噩梦……我也终将成为他的噩梦。
许愿瓶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阳光透过厚重的落地窗帘,从隙缝中穿过。我从床头摸到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接通,可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