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11-22 17:16 字数:5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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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年轻之际只懂得找归宿,不知寻欢作乐,成为今日最大遗憾,原来我们就是自身的归宿。”
“快到校园去拍照,叫司机把花带来。”
她们两人走到校园,又为以玛拍摄。
司机捧来硕大花束,由各种藕色香花入牡丹玫瑰玉簪,美不胜收,好几个女同学前来借花拍照。
以玛不卑不亢,淡淡微笑。
“高兴吗?”
“还好,了件心事。”
袁姐说:“以后,你晋升白领。”
甘姐说:“我做过办公室,无经验八千,有资历万二,男同事手毛毛,女同事嘴藐藐,并不见得高贵。”
以玛忽然哈哈笑起,嘴角有点歪,却拥有不一般韵味。
她两只手臂各挽一个姐姐,准备离去。
却有男同学走进,与姐姐们搭讪。
最奇是袁姐与甘姐对这些小男生和颜悦色,不知多友善。
有同学问以玛,“可会到外国走走?”
以玛惆怅,“我在外国并无亲友。”
“无须熟人,一个人到处逛也有去,全世界都可以结识新朋友,以玛,你胆子小。”
以玛微笑,“你们去何处?”
“我将到欧洲逛酒乡。”
“啊,那是南欧。”
“治强与绍卿去看堡垒。”
“一定要妥善纪录。”
“燮坤去全世界观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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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羡煞旁人。”
“以玛,你家境富裕,你比谁都有资格周游列国。”
以玛张大眼。
在同学眼中,她是一个胆怯的富家女!
同学咭咭笑,“到四十多岁,我最想去寻回所有旧情人见面。”
以玛见她那么天真,不禁陪笑。
片刻同学亲友找她合照,她走开。
咦,两个姐姐呢。
在停车场,以玛看到她们与一陌生女子说话。
只见甘姐垂着头,刚才的兴高采烈一扫而空,她脸如土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以玛走近,袁姐连忙隔开她。
那陌生女子立刻出事警章。
以玛脱口问:“什么事?”
女警出示一张照片,“你可认得这个女子?”
袁姐挡开,“不关她事。”
但以玛眼快,已经看到内容,她用手接过照片,呆若木鸡,双足如插在冰水里。
照片是一张遗照。
一个年轻已无生命迹象的女子紧闭双眼,全脸青紫,嘴唇灰黑。
那是孔照。
以玛不能说话。
女警说:“她手袋里除出身份证与二十七元四角,只有一张天堂导游社的名片,职员说你们在大学堂,我一路寻上来。”
袁姐回答:“该名女子一年前已经离开本公司。”
“她在旅馆自杀身亡,遗体无人认领,你们可愿替她殓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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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姐难过得说不出话,“我不能够做这件事,我体力不能承担。”
女警嗒然,“那么,只能由我办认领手续,让市政府负责费用。”
这时,以玛忽然听见她自己说:“我去,我认领她。”
甘姐阻拦:“以玛——”
“我去。”
以玛脱下袍子与四方帽子,交给袁姐。
警员说:“我姓冯,请跟我来。”
以玛把姓名告诉她。
“王小姐,对于你的一起,我代当事人感谢你。”
以玛一怔,“但是你并不认识她。”
“警队也讲义气。”
以玛点点头。
这是一件非常悲哀的腌臢的事,以玛不怪上了年纪大袁姐与甘姐不愿承担。
“你今日毕业?”
“是。”
“恭喜。”
“谢谢。”
“你如何与当事人认识?”冯警员纳罕。
以玛并不讳言,“我与她是同事,但我们不熟,上次见她,已有年余。”
“她过量注射药物,旅馆管理员开门进去,她已失救。”
“可有留下片言只字。”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以玛不再说话。
她人生观一次又一次受到悲剧打击,却变得更豁达磊落。
冯警员带着她办妥一切手续。
以玛要求见孔照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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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
隔着玻璃,她看到孔照像恐怖片中黑白剧照似面孔。
啊,曾经是明艳照人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她那嘟起的樱唇,连以玛都想尝一口。
以玛轻轻说:“他朝吾体也相同。”
冯警员一听,忽然抽噎。
以玛调转头安慰她,“快别难过,你人聪明兼有慈悲之心,在警队前途未可限量,千万不要公私混在一起,那样你会精神受损。”
“是,是。”
她侧过头抹去眼泪。
以玛回到家中,发觉双手簌簌发抖。
她奋力帮孔照办妥后事,真奇怪,孔照一个亲友也无,一切由以玛作主。
王以玛迄今已经驾轻就熟,叫她办婚礼她反而有困难。
过几日她回到公司,发觉职员正在收拾杂物,像是要卷铺盖。
“怎么了?”
“袁姐决定休假。”
“公司结束?”
“暂停营业,最近发生许多事,唐心你受伤,而——袁姐说她睡不着觉,精神衰弱,需要长期看医生。”
以玛嗒然。
“袁姐说先放我们六个月有薪假,再另行通知,不会亏欠我们,袁姐一向待我们妥当,解散亦会安排我们去处,但我不舍得这里:怎样再回到超级市场领最低工资呢。”
正在这时,袁姐回转,亲亲责备职员,“你有事没事两车子话,烦四人。”
职员退下。
“以玛,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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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姐,打算休假?”
“唉,意兴阑珊,到底这是夜间职业,见不得光。”
以玛让袁姐坐下,缓缓按摩她双肩。
“你说呢。”
“写字楼也该重新装修,你看,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线条。”
“嘿,依你说,该怎么做?”
以玛答:“我不懂设计,但是,样子书都将环保,用再造木做地板家具之类。”
“啊,环保天堂。”
“窗台上可种一排草,绿化空间。”
“我与阿甘心想,衣食足知荣辱,我俩想转行。”
“开角落咖啡店,抑或街坊杂货?”
“太小觑我俩。”
“时装店、公关公司、首饰百货……”
袁姐叹口气,搔搔头。
这时有人敲门。
袁姐提高声音,“进来。”
一个少女轻轻走进,真是人好看,声音也跟着动听:“请问,是否聘人?”
袁姐以玛怔住,她俩是专家,当然知道上门来的亮丽少女是个人才。
袁姐连忙答:“我们休业,不再聘人。”
少女好不失望,“啊。”
袁姐轻声问:“你知道我们是导游公司吗。”
少女回答:“明白。”
“你等钱用?”
她点点头。
“何种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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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期学费。”
“有证明否?”
少女出示一封信,是工专时装设计系追讨学费的警告信,学生名字胡小娃,十八岁。
袁姐发牢骚:“什么有教无类,全世界统统向钱看。”
她打开支票薄,照学校名字写了银额,交给少女。
胡小娃接过,跟着说:“还欠生活费。”
连以玛都笑出声,这小娃有趣,把导游社党慈善机关。
少女大胆问:“你们两个是妈妈生?”
袁姐一本正经回答:“不,这不是夜总会,也并非酒吧。”
以玛问:“家里有事?”
“我是领养儿,养父母待我不坏,但不希望我升学,他们叫我到香烟店帮忙。”
以玛说:“当务之急,你先去缴清学费保留学位,其余慢慢想办法。”
“我几时上班?”
袁姐答:“我们不再营业。”
少女失望。
以玛缓缓说:“你必须知道,每一行都有它的难处。”
“明白。”
袁姐说:“这是我们名片,将来再联络。”
“这张支票——”
“别担心,有机会才摊还。”
胡小娃再三道谢才告辞。
以玛在她身后称赞:“多漂亮。”
“确实可以打八十九分,但你,以玛,你不一样。”
“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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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枝独秀,与众不同,你在晚间出现,使人忍不住看看你身边有无两朵will…o’…the…wisp般阴火跟随。“
以玛笑不出,呵,说她像幽灵。
“况且,那少女太过聪明外露,不讨人欢喜。”
以玛点点头。
“昨夜我与阿甘听五十年代老歌,觉得这首你会喜欢。”
袁姐开启手提电话。
以玛听到一个女生天真娇嗔地唱:“早上给我糖果,中午别忘糖果,晚上也要糖果,请你做我的糖果,亲爱的,永远爱我——”
以玛本来在喝咖啡,听见如此白痴迟钝歌词,笑得把一口咖啡喷出。
“我的天,”以玛咳嗽,“这么跛的字句,跛得要用拐杖,真没想到时代曲歌词都走过那么遥远的路,今日进步合理得多了。”
袁姐却说:“糖果,唐心,那是你。”
“才怪。”
袁姐怅惘,“彼时少女还有憧憬,今日少女只懂得要钱。”
“能怪她们吗,梦也该做醒了。”
“以玛,你也是少女。”
“我?”以玛哈哈大笑。
过两日,她到校务处取信。
职员与她打招呼:“王同学,找到工作没有?”
她摇摇头。
“大家见你美貌,一直觉得会有星探在路上拉住你‘小姐,你愿意做明星吗’。”
以玛微笑,光是在班上最漂亮并不够资格做明星,当演员要有演戏天分,且要全世界惊艳。
“你打算升学?读法律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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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玛沉吟,她最怕考试。
“不过,你不爱说话,这样吧,游学如何,不用考试,最近经济不景,许多著名大学都收录旁听生,当然,不设文凭,但是也没有负担,学费倒是一大笔,剑桥你知道?回来可以对朋友吹牛。”
可惜,以玛没有那样的朋友。
“或者,到塔斯肯尼学法语,绘画及烹饪。”
以玛也踌躇,这三样都是学问,能够一起学习吗。
年轻的校务处职员甚多建议:“要不,到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海边游玩。”
以玛轻轻说:“我没有男朋友。”
“啊。”
一个人到欧洲干什么。
假使有亲密男友,又何用去那么远。
职员说:“我也很遗憾从来没有在巴黎春季的黄昏街头与爱人亲吻。”
以玛无言。
职员耸肩。
王以玛一直忧心忡忡要为生活奔波,怎么会有心情在街角偷偷拍男友肩膀,待他转过身子,踮起脚轻轻吻他嘴唇。
虽然仍然年轻,以玛已经不再做这种绮梦。
她是一个按时收费服务的女郎,这些奢侈,与她无缘。
她悄悄叹气。
因怕无聊才读书的她终于决定报读英语文学硕士。
职员悄悄说:“系主任安德森博士甚为英俊。”
以玛微笑。
职员交她一大叠信件。
其中有植锐的问候,并无怨言,只是指出以玛所有通讯号码均属虚设。以玛心里感触,很想冲动地回覆,但她又足够自制能力:永无重点的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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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作甚。
她趁空档置些衣服准备开学用。
袁姐一向对她妆扮甚为关注,叫她到指定店家选购。
那日,她背着一只袁姐所赠背囊,店员一见是本店最新限量产品,眉开眼笑迎向贵宾。
以玛看到衣物价码,只觉奇贵无比,正在踌躇,有人轻轻说:“请问你这背囊在什么地方购买。”
以玛抬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子,皮子雪白,十分娇纵的样子,此刻却不耻下问,脸上露出殷切之情。
以玛不知如何回答。
店员前来帮忙,“这只背囊,本市只有三只,一早已被订购,这一只是本店熟客袁小姐所有。”
一只手袋都有如许高深学问。
那女子露出失望神情。
以玛觉得好笑。
年轻女子不死心,问以玛:“可否转让?”
以玛对店员说:“已经用过几次。”
女子说:“我不介意,原价,可以吗?”
她的手搭在以玛背囊上,志在必得。
店员答:“这位王小姐可以退货,由你再次照价购买,不设退款,但可换取其他货物。”
以玛把背囊里杂物通通倒出,那女子喜极雀跃,“巴黎都没有!王小姐你成人之美。”
她欢欣取过手袋跳到男朋友身边,与他耳语。
以玛看到那憨男友,心想:以后,你有得苦吃,正在窃笑,忽觉得那男子眼熟,停睛细看,呵,是他,是张亮,以玛怔住。
錄入: 阿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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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女友却不是从前那个。
只见他取出信用卡交店员,一边向王以玛点头示意致谢。
他没把她认出来。
以玛把杂物丢进纸袋,离开名店。
那女子追上再三道谢。
以玛说:“别客气,你付足价钱。”
他不认得她。
也许,是因为她的妆扮与前大大不同,可能,是因为她此刻信心十足,但以玛不希望是为着一支叫人敬畏的名牌手袋,张亮不敢认人。
以码低头走到街上,长叹一声。
她已无心购物,打道回府。
一连好几晚,她一瞌上双眼,变看到张亮的面孔越来越蠢,终于,变成一只猿猴那样,不住吼叫。
最令人惆怅的是,猿猴往往活得最好,他们没有终身配偶,吃饱之后,不住交配,把因子散播下一代。
开学了。
以玛坐在最后一排。
她打量异性,男同学也端详她。
全班一百二十多名学生,没有谁值得多看一眼,而传说中英俊的安德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