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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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词 更新:2021-11-17 19:33 字数:4863
“喜欢吗?”波尔低下头低声地问,女人打扮时习惯用的香水味没有了,肤肌散发出女人特有的气味,气味是那样的清新自然和诱人。
“很喜欢。”克丽丝塔这样悄声地回答。
“这里的人不太喜欢劳动。”波尔微微一笑,“太热了,而且土地肥沃,丢——粒果核下去——就会长出一棵桃树。然而这里的人很喜欢在歌舞中显示劳动。”
“像在黑人那儿一样。”
“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不知道。只不过我这么认为。我见过你们的爵士音乐……那里有黑人……他们也干活,很努力地工作,不幸的人……”
“也不是这么严酷……难道你喜欢一个舞蹈演员跳舞时不发热出汗?”
听知道。总之舞蹈演员的手脚应该和身体分开……须知身体只是表达舞剧导演的意图的一种方式……”
“听着,我总是怕美丽而聪麓的女人……你过于聪明了。”
“你为什么怕她们?”
“恋爱过?”
“怕什么呢?迷恋——这是很高兴的事。”
“你年轻。你能允许自己这样。可我每一次钟情——最后的钟情……”
“你多大?”
“今年将满40。”
“对男人来说这年岁不算大。”
“对男人多大算是成年?”
“喏,我不知道……60左右吧。”
“就是说,你可以让我20岁?”
“让你? 还可以多让些。”
“为什么?”
“你不大喜欢……”
波尔让她靠近自己,吻了她的鬃角,这时他感到有一双手放在自己肩上。他转过身去,附身向着他的是喝得烂醉的瑞士大使馆的弗兰茨,欧桑。
“参赞,”他说, “为什么您不出席我们的招待会? 又为什么不介绍我和‘拉什·布鲁哈斯’最漂亮的女人认识?”
“最漂亮的女人叫克而丝蒂娜。这是欧桑,瑞士大使馆的秘书。克丽丝塔。”
欧桑吻了她的手道,
“我可以坐在你们这儿吗?”
“不,”罗门摇摇头说, “不要坐在这儿,弗兰茨。”
“我不妨碍你们。我只不过觉得呆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太太身旁很愉快。”
“我还有很多事。”罗门说. “然后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商议: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举行我们的婚礼,是吧,克丽丝塔?”
“请坐,欧桑先生,”克丽丝塔说, “波尔是属于那种类型的男人——至死独身的男人。”
“不,”波尔又说了。
“不要坐在我们这儿,弗兰茨。我决心娶妻之后才死。我希望在我的墓旁有一美丽的女人哭泣。这是真话,别生气。弗兰茨,好吗?”
第三十章 施季里茨(十三)
(1946年10月)
肯普在10月份接见了施季里茨,施季里茨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下火车就直接去了国际电报电话公司。肯普很感兴趣,布鲁恩博士在新寓所的感受如何,他一面诡秘地使着眼色,一面问,假日里是否用情过度,眼睛下的黑圈太明显啦。喝了一杯冷饮之后,肯曾请他一块儿去公司的档案参阅部。
那是三个房间,由古色古香的门联通着,白色的门上装饰着银色的花纹。肯普向紧挨着窗户的一张桌子点了点头说,“这是您的位子”。
“太好啦”,施季里茨回答,“只是我不擅长在狭窄的空间里工作”。
“什么意思?”肯普不解地问。
施季里茨走到另一张桌子跟前,稍微把它朝身边挪动一下,身子撑在桌面上,形成一个直角,然后转向肯普说:“在这儿如何?”
“完全可以”。
“那么好吧。我做什么?”
“工作”。肯普像通常一样开朗、悦人地笑了,“表现一下您的水平,就在那儿”,他冲门点点头,“这位是安赫尔先生。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们走进第二个房间;它比第一间要大,摆满了书拒,里面装满了合订本的手册,报纸,公司和西班牙政府各部的财政报告以及全套的刊物。在屋角的一张非常精巧的胡桃木小桌后面,一个像姑娘一样柔弱、五十岁左右的人坐在一把带细马腿的椅子上。他身穿紫色的丝绒上衣,没有系领带,而是扎了一个奇特的,加工精致的丝绸领花,裤子是奶油色的,袜子是白色的,而鞋子上则带着金色的搭扣。
他轻轻地站起,好像飞起来一样朝施季里茨迎面走来,他显得这样瘦,握起手来很兴奋,他请他俩抽烟,喝咖啡,还按西班牙人的习惯拍了拍肯普的肩膀,并且说一口地道的德语:“亲爱的布鲁恩,您将与我一起工作,我深感幸运。这就有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啦。我在这玻璃匣子里简宜是憔悴不堪。我先向您介绍一下这个部门的工作规章,以便一会儿能安静地喝咖啡。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您要说明取哪些材料,研究的题目,声明受谁的委派进行分析并指出研究某一情况的时间。我把这些都记到我的笔记本上。我们就剩下喝咖啡了。都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啦,”施季里茨答道。
“那好极了。对啦,还有一个手续。您必须签字保证不将文献带出本部。请您谅解:在西班牙是严禁批评领袖的对内政策的文献扩散的,而我们的主人在报刊言论上又根本不受约束,所以,您知道,并非所有的美国出版物都可以在我们这个半岛上出售。我相信您一定理解我的苦衷,我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所以要尽一切可能避免在公司与太阳门的关系上产生麻烦。
“为了避免关系上的麻烦”,施季里茨建议道,“应当给太阳门的聪明人送上等的贿赂,这是维系友好关系的更好办法。”
安赫尔不知何故显得沮丧,惘然若失地看着肯普,后者故作庄重地一笑:
“您要学会习惯布鲁思博士的玩笑话,亲爱的安赫尔,什么也不要写,每个人都有一些怪脾气。他这样随便地谈到贿赂,正是因为它们没有在任何时候送给任何人。假如真要送的话,像我不得不做的那样,就会一声不吭啦。是这样吧,布鲁恩?”
“您送了什么?”
“油画。这儿油画时髦得很。好歹这里是委拉斯开兹、牟利罗、埃尔·格雷柯和戈雅的故乡嘛……”
“别忘了苏巴朗,”施季里茨提醒说, “他开创了一个时代,一个始终未被理解的时代。”
“末被理解的时代是没有的,”安赫尔反驳说,肯普说了那几句话以后他已稍微平静了一些。
“有的,”施季里茨说,
“比如说,我就无法向自己解释清楚宗教裁判所,其中包括西班牙的,它们为什么要把阿拉伯人和犹太人赶出西班牙呢?为什么要伤害那些于已有用的人呢?这是反历史精神的。”
“先生们,”肯普说道,“我真羡慕你们有时间谈话,可我半小时后就要去见对手。要想从他们那儿得到什么不能用油画,而必须露出你的牙齿的东西。”他转向布鲁恩说,“假如您能编一份使我们行情科感兴趣的问题清单,那就很不错了。具体点儿说,世界上有哪些商号正期待着我们的合作建议,又有哪些正暗地磨牙,满心打算着啃我们的骨头。”
“就这些?”施季里茨问,他暗想肯曾为何交给他一项完全不同的任务,与埃尔·杰克博斯所说的完全没有联系。“没别的了吗?”
“这就够繁重的了,博士。”
“但是。就这些吗?”施季里茨又问。
“时间呢?”
“什么意思?”
“您给我多少时间干这事儿7
“两天。”
“这个期限太不现实。我会使您陷入窘境的,您将无辞以对杰克博斯经理。我请您给我四天时间。”
“三天。”
施季里茨摇了摇头。“那我就得牺牲礼拜日的时间,把它用于工作。我不想在上司的眼里显得不懂礼貌,肯普,上帝可畏啊。”
安赫尔苦笑了一下。“先生们,你们是自愿把礼拜日用于为公司效力,我可不打算这么做。我与你们不同,早就过了五十岁,并且每个礼拜日我都用来做一件每时每刻都越来越不相称的事——我正在谈恋爱。”
肯普笑了起来,但施季里茨却说:“这算不得什么,先生。歌德74岁的时候还春心末老呢,而他的女伴只有19岁。”
“但那是柏拉图式的恋爱。”肯普说。
“对男人来说不存在柏拉图式的恋爱,对女人来说才有可能,她们比我们更重感情,也更富于幻想。”
“好吧,”肯普一面向安赫尔伸出手一面说道, 我尽量满足给您四天时间的要求,博士。我希望今晚能见到您,请到我那儿坐坐。”
他走到第一个房间,站在门旁招呼施李里茨。“请原谅,博士,可以耽搁您一分钟吗?”
施季里茨关上通往安赫尔房间的门,走向肯普;他知道,这会儿才是接受真正的任务(或者说是真正的考察);他没搞错。
“您当然明白”,肯普说道,“行情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从未对德国人关上大门的商民,具体点儿说,康采思感兴趣的是与原帝国有联系的企业。我知道在这儿的参考文献中您不一定能找到主动拉生意的细节,但是哪泊您发现的对象仅仅是可能有兴趣,您就可以自认为是完成任务了。明白了吗7”
“再清楚不过了。”施季里茨回答,“我对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奢望。只是,您对哪个地区最感兴趣?”
“我们所感兴趣的地区,简言之就是世界。”
“也就是说,我可以随意通过任何国家来接近这个世界喽?”
“绝对正确。”
施季里茨示意肯普靠近自己,后者会意地凑过身来。
“您说,”施季里茨悄悄说,“这个安赫尔是个搞同性恋的家伙吧?”
肯普同样诡秘地悄声说:
“恰恰相反!我看他是个性欲躁狂者。他讲过这样一些细节……”
“一个真正恋爱的人,”施季里茨道, “是从不描绘细节的。他在实践中研究它,在自我的满足和令我们嫉妒的情况下……”
施季里茨回到大厅,那位身着紫上衣,白袜子,金扣鞋的先生还在那儿坐着,施季里茨充分评价他煮的咖啡(显然,这里所有的人都模仿他们的老板,在办公室里煮咖啡,施季里茨暗想),讲了几句笑话之后,又问在哪儿能买到这样考究的皮鞋,它把真正的中世纪风味带到了我们这个汽车时代。他请安赫尔先生吃饭,询问他是否爱吃鲜鱼,唐。菲利普做鳟鱼是非常出色的;怎么,您没听说过唐。;菲利普?——就在去阿尔柯本达斯的路上,十分令人惊奇的地方,最出色的饭菜,够带劲儿的社交场合,我们实在有必要去那儿一趟。然后他向安赫尔打听,在他之前谁在这儿工作过,得到的回答是,布鲁恩博士是这儿的第一个固定雇员,其他人都是偶尔来干一阵。接着他请安赫尔打开所有的书柜,以便他对这里都搜集了什么能有个印象。
安赫尔取出个小本子,请他签字收到所有书柜的钥匙,就向博士道了工作顺利。
施季里茨在自己的房间开始了工作,你在这段时间里丧失了真正的情报;他对自己说,在这儿的报纸上有端倪可寻,美国的报纸只卖给最高当局,价格奇贵,而且也不是经常容易买到的;没有关于苏联的情况,因为保存这样的资料会被送进监狱的,你必须在与现实隔离的条件下,去分析这段历史的真面貌,这就是你调查的任务。你要用头脑去思考,这对你自己对他们都是必须的;西班牙不大愿意让美国人入境做生意,对德国人也是如此。佛朗哥认为,最好是让国家处于萧条状态,切断它同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保持自己“天才的领袖和统帅”的地位,——为了保持统治是不择手段的。
他取出报纸和杂志的合订本,摆满自己的周围,从过去的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到一种对事业的渴求,不是为单纯干点什么,而是为奉献终生的事业。
他在街角上的一个小饭馆里吃了午饭;饭厅分成两部分;靠窗边是一排小桌。中间是长长的酒吧柜台,四周拥挤着酒吧常客,不用等服务员.就可以得到滚烫的蛋糕和稀粥,煎肠和肉丸的味道也很好;午餐用了十五分钟:先喝了一小杯咖啡,又喝了一杯牛奶,然后是蛋糕和煎肠,就着甜食又喝了一怀咖啡,不过这回用的是大杯,还喝了一杯橙汁。
从小饭馆出来之后,施季里茨登上国际电报电话公司的最顶层:安赫尔给了他第二把钥匙;他坐到自己的桌子旁,点燃一枝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