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7 12:29      字数:4852
  安琴对昭偕欠身,“王爷。”
  昭偕的眼却一直看着悄悄掉泪的锦若。
  锦若闻安琴的声,拭了泪,抬头对她笑,“安琴。”
  安琴鼻子发酸,眼眶开始发红,拿手擦了泪,轻声道,“王妃回来了。”
  可能回不来了,锦若在心中默默说道。
  “奴婢斗胆,偷听见你们在找一块令牌。”安琴对昭偕跪下,头叩地,道,“奴婢不能找到令牌,但王妃在被掳走前夜曾对奴婢说过,在伤害她的妖身上找到过一块忱王府暗卫的令牌。因为王妃托奴婢不能说出去,故一直隐瞒着王爷。”
  “那你可看见过那令牌?”昭偕问道。
  安琴咬唇,“不曾。”
  “那都是她自己在说,无人见过的东西,要怎么证明?”昭偕转身便抬脚欲走。
  锦若低着头,道,“等等。”
  “嗯?”昭偕转身看着她。锦若站起来,道,“若真是内贼,我会想办法找出来的。”
  说罢却觉头沉重,她扶着头,一手撑着旁边的桌子站稳。
  昭偕凝视着她,有些心疼,却撇过眼,“算了,别再找了。安琴,伺候她在这院中继续住着。”说罢走出院中。
  锦若一闭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身子更是一歪,往地上倒去。
  “王妃!”
  安琴忙将她接住。
  ***
  夜幕逐渐拉下,安琴点了一盏灯守在锦若身边。锦若躺在床上,两只眼直直地看着门口,如同一个失明的人在等候光芒。
  她知道她在等他。
  “王妃,昨日岷州被攻下,宁王那边逼得紧。王爷定是太心焦在迁怒于你。”
  锦若点头。
  “那你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你。”安琴起身,替她拉过锦被。
  “别,你别守着我。如今不会有人再来掳我走了。”锦若说道,“尽力为她多做些事,别为了我拖他后腿。否则我不如离开这府上,免得被说成是连累他的女人。”
  安琴心中一阵酸楚,点头道,“是,王妃。那我下去了。”
  夜,寂静的天空,暗沉的云朵,刺骨的冷风。
  锦若坐在院中,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他连暗卫都没有替她安排一个,是想着随她的意走或是留么?
  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手指跳动,好像在弹琴。可惜琴已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为了他,什么都没了。
  锦若在院中踱步,这般面对他的冷脸,真是难受。
  她还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她仰望着天,不停地想。
  丫鬟们所住的房间,侍卫们所住的房间,暗卫所住的房间。
  一缕白影一掠而过,从每个人身边擦过,掀起一阵轻风。待别人反应过来,又已走远。
  锦若悄无声息地到了昭偕的书房外,见他正锁眉看地图。
  她只想这么看着他,心中就充实满足了。
  寒光一闪,一把冷剑直刺而来。锦若偏头避过,对剑那头看过去,将眼一瞪。
  “妖物?”赵恺惊道。
  他是追寻着方才那阵轻风而来,果然不是正常的风。见她缩在王爷的书房外,莫非是对王爷有企图?
  赵恺惊讶之时,锦若便要逃走。
  “休走!”
  赵恺又出一招。
  锦若避招有些艰难,赵恺又招招致命。正不知如何办,只听屋内一声命令,“住手。”
  赵恺的剑停在锦若的肩旁,这下才看清是锦若。
  “王、王妃?”赵恺诧异道,“属下刚才以为是个妖。”
  昭偕步出书房,对赵恺道,“退下。”
  “是。”赵恺借了屋内的灯光看清,是王妃却又感觉不是。他印象中的王妃是个清丽绝色、让人心动的美人,怎会是这种如鬼般的模样。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模样的王妃带着一种邪逸美。
  王妃回来他却有耳闻,但王爷似乎不欢迎王妃回来,他们这是在闹哪一出?
  不过这种事情由不得他一个下人去猜想,他只得禀身告退。
  昭偕不言,只是看着她。锦若解释道,“我、我想过来看看你。”
  他叹口气,转身进屋,“进来吧。”
  锦若一进门,门猛地被关上。锦若感到背后有一道灼人的目光,回头,是昭偕站在门后。屋内点了许多盏烛火,摇曳不定。他的眼神跟随烛光闪烁,是一片澄澈的湖水倒映在黄昏中。
  “我刚才查看了府上的所有人,没有找到偷令牌的内贼。”
  锦若显得无措,又慌张。
  “找不到证据。。。。。。你就不会相信我,是么?”
  “你都这样了。。。。。。”
  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与暧昧萦荡在空气中,他垂下眼,突然伸手将她抱住。烛光猛地闪动,几乎熄灭。
  “。。。。。。我还有什么好不相信你的。”
  带着深深的无奈。
  锦若乍然一惊,随即也搂紧他的腰,扑鼻而来他熟悉的味道。她觉得,此生最幸福莫过于此。
  他掐着她的腰,往上轻轻举了两下,皱眉道,“轻了。”
  大手又在她背上上上下下抚摸,“瘦了。”
  锦若轻笑,小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你也是。”
  他从怀中拿出相思结,“大堂上,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锦若忽而有些感动,颤声道,“我以为、以为你丢了。”
  “丢得掉,我早就丢了。”当他的唇落下来的时候,锦若还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冷么?”他敞开外衫,将她包在其中。
  锦若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侧。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
  “我也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昭偕说道,手捧着她的脸,指尖在她脸上轻搔。
  锦若抓住他的手,坚决道,“若我死了,就不会再回来。若没死,天涯海角总有一日会回到你的身边。”
  “尽说傻话。”昭偕再吻上她的唇。
  不是傻话,是真话。
  两人拥吻在烛光中,缠绵而忘我。岂止是现在怀中的安稳,心中空缺的那一大块也被填补完整了。
  “唔。”
  昭偕移开嘴,‘嘶’一声,捂着嘴道,“你咬我舌头作甚么?”
  锦若忙道歉,“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不起,疼不疼?”
  “什么事?”昭偕吐出嘴里的残血。
  锦若笑如繁盛的花,拉着他的手,“我方想到,要说证据的话,文先生可是一面能知过去未来的镜子。”
  昭偕却是一呆,她真的。。。。。。真的很想回到他身边。
  “一看见你,我什么都忘了。”昭偕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是在责怪我么?”
  “不是,应该说你一出现,我就不得不目光跟着你打转,无法控制。”昭偕将她抱起来,放到书房中的小榻上,“你就是我的劫,怎么都躲不过。”
  若她是来索他的命,他也认了。对她有那么深的怨恨,在她跳崖的时候,他却想要跟着跳。本打算刁难她,折磨她,让她也感受与他一样刻骨的痛。一见到她的泪,他除了拥抱她什么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之外。
  这么几个月来,书房中的蜡烛第一次没有燃到天亮。
  ***
  “文某对王爷有隐瞒,罪该万死。”文初黎嘴里这么说着,脚稳站着,动也未动。
  ‘刷’昭偕从腰间抽出宝剑,横剑扫过文初黎的颈项。
  站在幕帘后的锦若差点儿冲出去,昭偕他,是要杀了文先生么?
  文初黎仍未动,眼都未眨。那剑尖刚好削断他颈旁垂下的一缕头发,发落地,剑回鞘。
  割发代颈。锦若松了一口气。
  昭偕在椅上坐下,让他坐在一旁,“请将事情仔细讲来。”
  从文初黎卦上算出来,当时的事不论是锦若那边还是昭偕那边,都一清二楚。
  昭偕被迷晕,丧失人性,如同野兽一般在林中觅食。
  锦若中了阵法,在林中迷路,久不能找到雅亭在何处。
  昭偕与锦若,就像困在笼中的饥饿野兽和被放在笼中的鲜肉,野兽是绝不会放过鲜肉的。
  “中了垣梦草与紫殁粉的合物后,人会短暂地变作妖孽,五官亦会被兽性堵塞。这种事情,极少人知。”文初黎解释道。
  在一切发生过后,宁王赶来救了锦若,将昭偕击退。彼时昭偕的兽性已经有所缓解,所以也并未继续觅食。
  “文先生,等等!”
  锦若忍不住掀帘走出来,问道,“我有一事不明。”
  “王妃请问。”
  “跟着我的丫鬟安琴,为何却是被吃了?”
  第63章 荷幽
  昭偕一惊,“吃了?”他梦里却没有吃人这种场面。
  是的,安琴在锦若手中灯笼掉落之前,就被一口咬在脖子上。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裳。
  那画面,回忆起那画面,锦若既害怕又自责。
  文初黎缓缓道,“王爷他身边,不是也有个侍卫么?”
  “王爷他身边,不是也有个侍卫么?”
  赵恺?
  “王爷再清楚不过,当时中了药的不仅是他一人。”
  “是、是赵恺。。。。。。把安琴,吃、吃了。”锦若喃喃道。
  这要怎么同安琴讲?告诉她,与她共事多年的、就像她兄长一般的人,就是她的仇人。
  昭偕问道,“中了同样的药,为何做的事完全不同?”
  “我也曾经思考过,为何赵侍卫是要吃人。后来想起,千年前女帝在东荒夜宿,饥饿至极将大量的紫殁草就着怀里揣的干饼吃下。那干饼已被群妖下了西凉的垣梦草,想待女帝昏迷后有机可乘。女帝却未曾昏迷,然后。。。。。。与王爷一样,反而同人交合后神智便清醒过来。女帝为王爷先祖,所以文某猜想这是血缘所致。”
  “可是当年女帝这种事皇族家谱上并未记录过此事。。。。。。”昭偕疑惑道。
  “未被载入史册,未必未发生。载入史册,未必真的发生。”文初黎若有深思,笑了笑,“史册往往能看到一个国家开垦的艰难,艰难中有些难以书写的故事史官亦不会写入。但我能知道,女帝当年却有此事。”
  他能算出已发生的事,因那不可辩驳,是存在的事实。但未来的事,即使算出,也可能会因一点半点的意外偶然就偏差了。偏差的尺度越来越大,就越是往一个谁都无法估量的结尾去了。
  “想必公主也是知道了女帝当年的事,才用此法来分隙王爷与王妃。”
  真是好毒的计谋,好深的心思。将他二人戏弄了整整八年!
  不过。。。。。。昭偕思索道,“三妹她天生好武不好文,不知是谁给她出此计谋?”
  锦若走到昭偕背后,手搭在他肩上,道,“她身边有个白莲洲,此人原是西凉万年雪山上的山神。”
  文初黎眼睛一亮,看了锦若几眼,道,“文某一直在算白莲洲的身世而无果,原来他是山神。山神离开山便已是谪神。王妃算是解除了文某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
  锦若只是浅笑,道,“总不能白去一趟凉州吧。”
  这么说来,宁王与王妃的事情公主定也知道了。很可能白莲洲与宁王也有交集,否则从未与王妃见过面的宁王怎会对王妃如此在意?文初黎暗想道。
  不过好在忱王这边有阎君暗中相助,将前因后果都做了巨大的改动。
  看来这场战争连天上神仙也不知结果究竟如何了。
  “文先生,本王想知道,楚州那边时机成熟了否?”昭偕沉声问道,凤目中潋滟着仇恨的波纹。
  “楚王的信件应该已在来京的路上。”文初黎道,“只待王爷去地府领了鬼兵符,作战阵法由文某布置,定能大败蛮族军队。”
  “兵符早已在手。待叔父信件一到,立刻安排大军去楚州之事。”昭偕下令道。
  “是。”
  可是、可是,锦若才听说岷州才被攻下,宁王不是正虎视眈眈地向帝京逼近么?怎能因为对公主的仇恨就忽略了西边。
  “昭偕。。。。。。”锦若抓紧他的绸衫。
  昭偕伸手制止她要说的话,“别乱想。西边的实力我清楚,要到达凤州还得费些日子。东边的蛮族人才是大敌,比西边那位她是要心急得多,她一旦下令,蛮族人就能不管不顾直奔帝京而来,势如破竹般。。。。。。”
  原来这么久以来,这位最年幼的三妹将他如同一只猫儿逗弄老鼠般捉弄他,设计他,暗中嘲笑他。
  那么,就要你付出轻视你大哥的代价。
  与蛮族一战,昭偕已经算过了,人力用不了多少,多少人力也无用,只能靠鬼兵,所以西边的防卫是不会少的。
  “昭偕。”
  昭偕疾步向前走着,眉头紧锁。锦若拉住他的袖子,又唤了一声,“昭偕。”
  “嗯?”他停下脚步看着她。
  锦若望着他,“我要。。。。。。怎么同安琴讲她姐姐的事呢?”
  “那就什么都不讲。”他顺着她的头发抚下,将发尾缠上食指。
  “可她在我身边待着,不就为了从我这儿知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