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蓝色的小盒子碎裂成渣；漆黑一团魂体缓缓浮到半空中，然后膨胀拉伸；变成黑灰色半人高的几近透明的人形。
  它偏头看了一眼站在凌霜腿边昂首挺胸做傲慢状的火凤凰，一张嘴阴煞之气就扑面而来，直如来自地狱的呼唤：“你是穿越者？还是……重生？”
  秀眉一扬；凌霜定定看她许久；突然勾唇一笑：“你也回来了。”
  眼前这个没有实体却威势尽显的魂体，才是她曾经敌对近千年的夙敌。这么熟悉的剑拔弩张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而之前的那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凌霜从始至终只拿她当个玩意儿笑话看。
  骄傲如凌霜，只会承认实力相当的对手；“智商”低于“标准线”的家伙；她连多看一眼都嫌累。所以当她从傀儡半身那里得知目前的洛可丽是个蠢货的时候，她就对她失去了大半的兴趣。她身上唯一能够吸引她的，只剩下神的信息。
  而且，恐怕这世间唯洛可丽有可能对神的了解最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曾经，神占尽上风。
  可是现在，却不一定了。
  ——不知是神的失误还是另一番布局，她们竟然都回来了！
  听到凌霜答非所问的话，浮在空中的魂体细微的飘摇了一下，仍然谨慎的保持着戒备，周身黑色的雾气渐渐扩散，隐隐有向凌霜的方向包围的趋势。
  心念一动，人已退出五丈外，凌霜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挥，身周三丈皆为冰寒之气所覆盖。
  黑雾试探着伸过去，初碰时只觉冰冻，刚想继续向前，灼烈的炽热感立刻袭来，瞬间将胆敢侵入领地的黑雾烧得一干二净。
  “你、你竟然已经练出了冰灼！”纵然看不出表情，但声线的不稳还是透露出了魂体的骇然。
  凌霜淡淡的看过去：“有必要如此意外吗？”
  也许他人会上当，可听在她耳中只觉虚假满溢。没有立时反胃作呕吐状是她忍耐力好。
  魂体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却先是一声叹息：“你是……凌霜。”
  反思之前凌霜的种种言行，比起对方是个老练深沉的穿越者，洛可丽更宁愿对方是上辈子斗了几百年的敌人。
  最糟的结果，同时亦是最好的结果。
  起码，她了解她。应对起来虽然凶险，却仍有几分把握。
  “你确定？”得了承认的凌霜却挑眉反问，态度冰冷又疏离。“怎知我非假装？”
  魂体不答，因为它有无数个理由能列出来，但又都能被自己所反驳。这样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说出来只能贻笑大方罢了。
  但是看着凌霜熟悉的清冷容颜，它又不甘落于下风，忍不住反驳的冲动。大概，这就是面对夙敌时才会出现的惯性或本能。
  “你又为何要说‘也’？”
  它有六分确定对方是重生的凌霜，其中大部分的理由是因为这微不足道几可被无视的一个字。
  “我是故意的。”凌霜承认得异常坦然。因为那是事实。
  魂体在短暂的无话可说后，突然灵光一闪。
  “你是凌霜。”这一次，它的话异常的坚定有底气。“你能认得出我，就是证明！”
  虽然不想承认，但前世它曾经费尽心思琢磨研究凌霜，以图将她永远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而凌霜亦是如此。
  数百年勾心斗角针锋相对，使尽浑身解数以求坑死对方，造成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们成为了世间最了解彼此的人。无论兴趣爱好，还是生活习惯，她们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洛可丽可以凭借这些确定对方的身份，反之亦然。
  恐怕这世间唯有凌霜一人，才能在它改变样貌失去身份之后认出它。
  想到这里，洛可丽心中突生几分复杂感觉，看向凌霜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变得柔软了一些。
  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态度变化，凌霜只觉身上一寒，鸡皮疙瘩立刻爬满身。
  不屑的抬起眼皮，嘲讽的勾起唇角，她的声音阴冷得像来自地狱的狂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认出你了？”
  魂体似是一愣，随后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凌霜暗暗嗤笑一声。她知道对方是想起来了，除了那个极具迷惑和诱导性的“也“字，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它就是洛可丽。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认出不认出。
  她依旧是故意的。洛可丽怎么说也是她上辈子的死敌和间接害死她的凶手，她没有将她灭杀到连神魂都不剩已经足够仁慈了，小小的教训报复又算得了什么。
  “废话就到此为止了。”凌霜没有照顾对方情绪的体贴。“你对神了解多少？”
  单刀直入，干脆利落，她真心希望洛可丽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否则它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洛可丽闻言心中一惊，却又有几分意料之中的释然。
  是了，若没有神，凌霜又如何能够重生？总不至于是凭她自己吧。若凌霜真有如此实力，上一世又怎会输得那么惨？更何况，如今她还自己先提起了“神”。
  “你也见过他了？”仇恨再次于心中沸腾翻滚起来，魂体周身的黑雾越加浓重，张牙舞爪的加速向四周扩散，隐隐有将一切吞噬的趋势。
  凌霜轻轻一挥手，冰寒之气立刻以魂体为中心冻成大大的圆圈，将黑雾牢牢的圈了进去，快速有效的阻止了它的扩散。
  “看来你倒是修炼得很勤劳。”反观自己，因为神所做的手脚，至今修为低微，比之全盛时期简直不堪一击。
  “我相信你也不甘于只做一颗任由摆布的棋子。”凌霜再次答非所问，却正中洛可丽心中所想。
  “没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自然承认得也痛快无比。洛可丽自嘲一笑：“可惜神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是有办法把我当猴子耍得团团转。”
  白神所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他并没有玩封印记忆之类的高端把戏，仅仅只是在洛可丽的灵魂中做了些加减法。
  加了点儿傲慢和自以为是，这样就难以察觉自身的问题；减了些警惕和谨慎，这样就更加容易出错露马脚；加了点儿执着和偏激，这样就很容易钻牛角尖；减了些技能运用的熟练度，这样行为反应就比菜鸟更显违和，引人生疑。
  纵然有诸多的缺点，神仍不愧是神，玩弄他人命运轻而易举。
  而在得到能够抗衡他的力量之前，无论凌霜还是洛可丽都只能做为棋子，任由摆布。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的战况是凌霜知道洛可丽回来了。而洛可丽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眼前这个是重生的凌霜。
  是的，她们还得纠缠一会儿~
  第66章　专业卖“队友”
  虽然洛可丽说得很隐晦；但凌霜仍是立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总觉得之前的洛可丽很奇怪，处处违和；简直跟上一世她所知道的夙敌差之千里。
  傲慢自大，草率轻浮，像最拙劣的戏子；演出一场谁都能看穿的烂剧。
  该是怎样愚蠢的人；才会在初次“穿越”之时做出这些无异于找死的行为？是太小看书中世界的人，还是太高估了自身？
  凌霜甚至怀疑过这人并非洛可丽；也许是因果轮回洛可丽也被别人所“穿越”了。
  但是用“凌霜”的眼观察许久；她又否定了这个有趣的猜测。
  那人必是洛可丽无疑。一个人多年形成的行为习惯是很难改变的，细微之处更是难以模仿；总会被看出端倪。
  凌霜曾多心的怀疑洛可丽是故意这么做；后来才确定并不是。
  在她看来，那时的洛可丽简直像被人换去了半边脑子，行事鲁莽决定轻率，偏偏还傲慢自得，就算是经历剧变而成长，也几乎不会再成为她所认识的那个夙敌了。
  在认知到这一点后，凌霜心中满是失望，一度失去了继续向上攀爬的**。不过，她还是很快振作了起来，因为还有一个或者几个所谓的神站在她的对立面。
  而她，则不会因为一个夙敌而颓废不前。
  纵然没有证据确定对方就是重生的凌霜，但洛可丽却仍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对此，凌霜毫无回应，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一人一魂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开始互相交换情报。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对神的仇恨占据了上风超越了对方，她们竟不约而同的没有藏私，把“自己的神”卖了个底儿掉。
  正是不交换不知道，一交换吓一跳。
  凌霜所看到的《第一世》里，所有白神出现的痕迹都被抹消掉了，其与洛可丽的交易更没有提到一字半语，只写明洛可丽是熟知剧情的穿越者。而谁在帮助洛可丽，谁让她穿越的，谁有那么大的力量将她扶植成整个书中世界的主角取代了凌霜的位置，这些一个字也没有提。
  而洛可丽所看到的《第一世》里，有关白神的事却全都是在的，连半个字都没有省去。
  似乎，凌霜这方的神并不想让她知晓洛可丽那方的神的存在。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神。只不过分饰两角罢了。
  如今她们可以确定的，一是神或者神们非常想要她们斗起来，似乎借此可以获得力量提升神格；二是神用的也是灵力，虽然成神极为困难，但还是有办法的；三是神可以干涉影响这个书中世界，但是并不能完全掌控，似乎存在某种限制或者所具有的力量还不足以直接随心所欲的摆布这个世界；四是她们的存在似乎相当重要，纵然神可以对她们动些手脚使点儿坏，却不能直接动手灭杀她们，只能靠间接影响诱导驱使书中世界的他人来完成。
  “好多‘似乎’。”整理完已知信息后，洛可丽十分郁闷。
  “没办法。”凌霜一摊手。“我们对神没有更多了解，无法确定这些信息是否确实。”
  “神大概现在正在看着我们呢。”洛可丽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隆声，深灰色的云正在向这边靠拢，竟是要下雨的征兆。“这能算他们的警告吗？”
  “也许。”凌霜不置可否。
  “你倒是淡定。”洛可丽的魂体耸了耸肩，浓浓的雾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像倦懒的情人的眼波，柔和且缠绵。
  “我们太弱了。”凌霜目光笔直的看着她。“不想做棋子，就要变强。”
  洛可丽顿时心领神会，若她有脸，此时必定会放出光来：“你的意思是……”
  “我们合作。”凌霜轻浅一笑，却透着森然的冷意。“暂时。”
  “我同意。”洛可丽一早就有此意。“在将神扯下神座之前，我们就暂时放下仇恨。”
  达成合作协议，一人一魂相视一笑，面上一派春光和煦，却各自心思暗转。
  相逢一笑泯恩仇，那只是戏本里才会有的美事，对她们两个来说却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不说上一世洛可丽时时阻碍处处陷害，甚至还把凌霜弄死了。这一世凌霜更是设计令洛可丽失去了身体，旧恨加新仇，她们两个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今的短暂平和不过是因为共有的敌人——神，她们才勉强联合在一起，等到将神拉下神座踩成碎屑，就到了她们两个算总账的时候了。
  “可否将身体还给我？”确定了合作关系，洛可丽立刻提出“合理”要求。“这样太不方便了。”
  她能忍到现在才提出来，倒是有耐性。比之前那个傻货强多了。不过……
  凌霜嘴角一抽，想起那对幕天席地就滚来滚去啪啪啪的鸳鸯，一时无语。
  误以为她是不愿意，洛可丽周身的黑雾立刻翻滚起来，彰显着主人的不悦：“你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况且，那可是她的身体！
  纵然因果轮回终有报，也轮不到凌霜来将这报应到她身上。
  好吧。强也没强多少，性子还是一样急躁，上辈子被自己坑了那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凌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像没看到那呈狰狞凶兽状的黑雾一般，神态淡定的道：“恐怕不行。”
  “凌霜，你不要太过分！”洛可丽的怒火如遇上了油，呼啦一声爆起。“那可是我的身体！”
  凤目微眯，凌霜一张清冷无暇的俏脸如覆上一层寒霜，黑顺长发无风自动：“你的？”
  她这一声问很轻很缓，却如一记响亮的巴掌呼上了洛可丽的脸，打得它连魂体都不稳起来，像狂风吹过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浪。
  “你想要破坏合作关系吗？”洛可丽厉声责问，震怒非常：“那是从我这里夺走的！你该还我！”
  “真是抱歉。”凌霜道歉道的叫一个毫无诚意，敷衍的味道浓重。“我还不了。夺走你身体的人，我没办法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