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10-28 17:53      字数:4749
  周瑜也确实是病死的。
  恨错了人,怨错了人,而今,恨无可恨。她要怎么办。
  小乔眼神空洞,漆黑黑的一片,辨不明,或许有歉意,但有没有歉意有什么必要?孙权不会恨她,没有恨她。死了的萧钰不会复活,歉意更是没有必要。
  而她要的只是她难受。
  “这封信写在帕子上,他交给诸葛亮好好保管,一有机会就交给你。”沈桑颖将那方帕子掏出,随风丢向跪坐在地的小乔,“现在,物归原主。”
  她不愿承认那眼里的神色让她觉得熟悉,想起自己。她本来的计划绝对不是这么温和的结束,她最初是想不管不顾地杀上来,血债血偿!
  但她杀了小乔,孙权会为她复仇,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小将她照顾大的,沈府没有武功的仆人。
  而她们何其无辜。
  死亡从来就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唯有怕死之人,死亡才让她恐惧。像小乔,她只是要泄愤,并且不愿意为此等上许久,谋划一个完全可以把自己摘除的计谋,杀死孙权,或者害死他。
  她草草出手,她根本不怕她查到她,她不怕死。
  或许死了,她终于可以和周瑜团聚。
  她不杀她,让她知道她一直以来愤恨都发泄错人,伤害错人,这对一个生性善良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惩罚?
  也算是全了跟周瑜的一场相识,不要她命。
  只是她算好了这许多,顾忌了这么多人。却惟独辜负了一个人。
  她觉得她对不起萧钰。为她死去的萧钰。
  她只能竭力安慰自己,山崖下没有找见尸体,就还有希望。
  他并不是就死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琴声飘渺。当年乔家后院,花一般年纪的少女素手弹琴,曲调勾错一个,终于引得路过花园外追求完美的周郎回首,他眉眼一定是器宇轩昂,惊为天人。才会让那少女看不见他身旁,满目痴情看着她的少年,那是跟着哥哥孙策一同前来,刚刚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孙权。
  三个人总是有一个不会被看见。
  而今,时光荏苒,一心复杂情绪,明明报了仇却还满心空落的沈桑颖,也不会看到追着她步伐一步一个脚印踩着的崔戡。他踏着骑马靴,嚣张昂着的脑袋后,绑发的绸带也张扬的飞舞。
  他还并不知愁,他还不知她喜欢上别人,意味着什么。他还以为他们以后有好久,来让他慢慢明白这种感觉。
  甜腻了又带着苦。
  像新鲜出炉的抹茶糕,他和沈桑颖最爱的抹茶糕。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微宅斗
  沈桑颖懒洋洋地窝在懒椅上,手捧着一本书,铺天盖地遮住她脸。明明是快入秋的季节,无论是夏日毒辣的太阳尾巴,还是秋日忽来的大风,都足以让她这一举动遭人无数白眼,她却能一连十几日都是如此,无视他人的能力果然强大。
  崔戡似一阵龙卷风,卷进她的小院落,紧紧关着谢绝接客的大门就跟不存在。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本,破有几分好奇,“你在读什么书——吓,老子?”怎么突然觉悟这么高,他记得十几天前就是这标志的深蓝小封面?
  书本下的沈桑颖睁开核桃眼,迷蒙着,不说话。她回家前将山崖下的那一块地都踏平了,附近百姓也问光了,却一无所获,没有人看到过一个类似萧钰的男子,哪怕尸体,他就跟随着空气蒸发了,比太阳落山还没有痕迹。而沈家她能动用的人,在孙权的地盘上没有查到消息。连给诸葛亮寄去的信也没有回复。
  崔戡把书本往后一扔,对她眯着眼竟还能看得清字产生了极大兴趣,晃着手掌比了比数,没得到反应后往前凑了凑,越研究凑得越近。
  一片比书本还大的阴影遮住上方明媚的烈日,不一样的变动让沈桑颖眼珠子动了动,崔戡比天上白云还大的脑袋凑在眼前,她蓦然惊慌,一伸胳膊要去推他,再次败在还没养好的左肩。而崔戡得意的表情简直比流星还短暂,都还没完全绽开,就在一声脆响中湮灭。
  木椅噼啪地断裂,粉身碎骨成几瓣。沈桑颖虽然没时间把“木椅会断,快下去”这话说出口,到底是有时间转过身子,把完全没预知到这一事实的崔戡压在身下,牢牢地当了垫背。
  灰头土脸的崔小爷,不接受她好心伸出的手,自己爬了起来,白飘飘的袍子灰一片土一片,坠在他离开的身影后。
  这种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是因为沈家来了客人。
  这客人的牌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在他人影出现的前一周,她和家里的所有人就每日被她爹召集一番,开个例行会议。每次“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训斥从她耳朵进出一遭,才得以放行。而在最后的这一日,她一拐出训斥的大门,就和崔戡撞到,点点头,在要错过时他突然侧头,问,“听说曹植要来了?”
  “啥?”沈桑颖倒吸一口气,被吓到了。见崔戡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诧异,她解释道,“我以为跟我没关系,就没听来着。话说回来,曹植为什么要来?”不待他回答,她忙又问,“你快再帮我过过,那日是否没留破绽?”
  这是这些时日她难得鲜活的表情。
  崔戡哼了哼,压抑着心里甜滋滋的感觉,臭屁道,“还过什么,明天就要来了,破罐子破摔,随机应变不是你最擅长的。”
  沈桑颖抽抽嘴角,要开口的话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压住,比她晚几步出来的沈落音翘着手指整了整头发,“姐姐明日不出现,沈家才是最好,你恰好不是最擅长离家出走吗?”
  她又斜斜地从眼角缝瞥了一眼,满目瞧不起的离开。崔戡倒没时间和她计较,他满心都在好奇沈桑颖的表现,“没反应?你竟然没有反唇相讥,就这样放过她了?”
  沈桑颖睫毛动了动,抬起下巴看白痴地看他一眼,“我要真是你说的这么毒舌,小气。她还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谁知崔戡没恼,看着她赶着回院子的背影,反而摸摸下巴,笑容带点得意地想:原来是只对我毒舌,小气啊。只对我,嗯,我喜欢。
  转眼到了明日,风和日丽,烈日高挂天空,万里都没有一朵云彩,萧钰在这片碧空如洗中出现,想来沈桑颖的心境应如这天气一般没有变化,事实上她见到他,有种并不该有的,做贼的亏欠心理,但她只是拿回她师兄的医书,而这并不能算作偷。
  她这种并不该感到的心理,起于他一眼。接风宴上,高鹏满座,她侧首和身边的人讲话,无意间抬头,对上他隐在面具后的眼神,那一眼很难形容,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眼光,却给人一种责备的威严,她嘴角谈笑的弧度不觉收起,不受控制的僵硬。
  但也只是那一次的眼神交集,之后便是冗长的宴会时光,她觉得自己嘴角笑容一定一直很僵硬,肯定要被父亲说道,但她却控制不了那感觉,觉得那眼神如同锋芒在背,一直一直不消散。
  终于熬过这段时间,回院子后,她抽出紫荆剑,火红的剑柄低低哀鸣,发出渴望被使用的声音。她握着剑的手沉甸甸的,剑尖像有千斤重,压在她的心里。
  她确实从江陵回来就没见过外人,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况,整日也不出院门。她真的是像沈落音说的,不出面反而对沈家好一些?
  她为什么一直不出门,不见外人?
  她不知道吗。
  握着剑的手绷直,手心的剑在真气的运转下挥动,如果崔戡在这里,他就能发现这剑招有些熟悉,因为他见过,正是萧钰死前使的那几招,她一直不敢再回忆的招式。
  她一直不见外人,不出门,就是怕外面自由的日子让她高兴起来,可他才死了十几天,她怎么能就高兴起来?
  她从心底里排斥这场记忆,却又不舍得丢掉,丢也丢不掉,就只有封闭的远远地,不去碰。就只有把自己也封闭住。
  只记住她欠他的结论。
  可是这一夜,她来回挥舞着那几招剑招,她想起了他摔下去的时候看过来的眼神,他嘴巴翕动,要说的话还未划破空气到达,崖边的黄土已经盖过他的头顶。
  她记住他的嘴型,来回发音,判断是个“被”字。
  这个字可以搭配太多字句,她依然猜不透他想说的话。她虽然已经渐渐地愿意去相信,给自己一个好的哪怕不太现实的假想,她想他还在。那么他会不会透漏了他之后的动向,或者让她知道他会没事。
  她一边挥舞剑招,直到肌肉都能自己记住,天际泛起微白,也没能从那惨白的回忆中找出任何支持她这一想法的依据。
  作者有话要说:
  ☆、梁上君子
  “她和她那个娘一个德行,眼里揉不下砂子,那你就偏做她那颗砂子,让她揉烂了眼睛,也烂在里面!”
  “娘,她当年不是已经输给你,自己丈夫心都输出去的女人,生出来的种,有什么好得意的,她下次再给我摆大小姐架子的无视我,我就……我就抢她男人!”
  沈桑颖刚一倒掉上房梁,听了这句话,忍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想着她是不是真的该跟这对母女计较计较。是,她母亲是失了丈夫的心,可是一个姨娘妾室就算成功上位了有这么值得自豪的么?
  她眯着眼,心里的暴戾蹭蹭蹭地上涨,这世上总有人一开口你就想撕烂她那张嘴,因为不论你不跟她计较还是跟她计较,怎么跟她计较,来文的还是来武的,似乎都不能让她闭上嘴巴。
  她为什么会在大白天,做了沈落音母女的梁上君子,还得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几个时辰前,崔戡捞起懒洋洋的沈桑颖,大手一挥,将手里那卷捧了一路的白纸铺平在石桌上,沈桑颖顺着他的指示看向那黑黑白白,标注着蝇头小字,还能勉强看出是地图的东西,额上滑下一滴汗,“你这是……”
  她实在不知道他兴冲冲地拿着这画工一看就不及格的画要干什么,还一副邀功像?
  崔戡完全不在意她现在的表情,或者是兴奋过头头脑发热没能看出她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手往桌子上一按,道,“据说曹植这次来,就是冲着藏在沈家的宝藏来的。”
  “噗——”沈桑颖直接喷了一口茶,“宝藏?这里?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有几只老鼠我都数的过来,有没有宝藏我会不知道?”
  崔戡指着面前的白纸黑字,“你要是真的确定,就来找找试试看,我们比一比,谁找出来了谁赢了。”
  沈桑颖兴致缺缺地抱臂,“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这个,你相信就你去找,找着了不就由不得我不信。”
  “比一比,输了的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见沈桑颖沉思,他又道,“不然你怎么解释,这个藏宝图。”
  他以为对方盯着这图,应该是在犹豫,谁知听她语气好奇,道,“我一直想问,这是谁画的,临摹失败的作品吧?”被崔戡狠狠瞪了。
  因为“输的人答应一个条件”的天大诱惑,沈桑颖凭借着自己对沈府比崔戡多许多分的了解,从那幅崔戡“鬼画符”的作品中找到了含着线索的一个地点,临清阁。
  沈母若绮宁曾经的住处。后来她死了,现任主母白如玉就住了进去。有沈父的首肯,沈桑颖反对也没有效,她只能不见不烦。
  许久不从这院落路过,它早已面目全非,被改的不像从前,白梅被挖断根,满园沈母亲自呵护栽种的奇花异草被连根除去,那时才十岁的她怀抱小,拼命张开也只能护住一个小花盆,眼睁睁地看着她日常玩耍的秋千被毁掉,黄色的软垫座被划的面目全非,扔在院子已光秃秃的泥土上。被大雨冲刷成一团。
  那盆她救下的菖蒲,至今被她好好地安放在窗台,四周洒了痒痒粉,没有她吩咐任何人都不敢碰,因为没人承受的住那痒。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
  沈桑颖眯眯眼,随着屋子里发泄的话语越来越张狂,越来越难听……最终还是没忍住,被骂就骂被说就说,先让她把这两个嘴巴撕烂再说!
  她怒气冲冲地从檐下冲进屋子,已做好不要脸面不计后果的准备,张牙舞爪的表情却突然被一宽大的黑衣袖袍兜头遮住,盖了个严严实实,她挣扎的时候,只听见耳边擦过两道放出手指的劲气,沈落音母女俩便被这隔空的两下定住,一个面目狰狞张口,一个从头到脚正做出“鄙夷”表情。
  腰上疏忽一紧,遮住她脸的人,银面具弧线闪耀,低下清冷的眸子,语调算的上温柔的安抚,“便让她们保持这个表情,裸露在大庭之下,阖府下人面前,你看怎样?”
  他话语虽是问话,可也不让沈桑颖回答,牢牢地将她脸全部遮住,自己倒不避讳让屋子里两人认出他是谁,权势有时总会有好用的一面,他见沈桑颖不再挣扎,抱着她跳起,跃下高高的、古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