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10-28 17:53      字数:4753
  应,很是老实的任他折腾。他眼神微微敛了敛,手掌顺着她细嫩的胳膊伸进去,一阵摸索后,握住。
  他从她的袖袋里找到那把短匕,将她外衫褪到胳膊下,用匕首在她里衣的肩膀处挖了个洞,露出红肿淤青的皮肤,那本应该是细腻的肌肤。他将一堆青色的草药抹到她胳膊上,狠狠的按了几下,她眼神才终于动了动,黑珠子醒来后第一次对上了他。
  “怎么?”他不知怎么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一副“小爷我帮你上药是你的荣幸”的表情,龇牙,“嫌疼?那就不要受伤啊,那就自己抹啊。”
  沈桑颖又把脑袋垂下去。
  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崔戡处理好肩膀的伤,伸出食指挑起她下巴,硬是把她的脑袋扳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她,“救你的人不一定死了,你为什么要死不活的?”
  她眼睛眨动一下,再眨动一下,小睫毛扇呀扇,很慢的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嘴巴嗫嚅了几下,干渴的喉咙才终于出了声,“但是,怎么会……”
  “在把你打昏的这段时间,”见她神色不可思议,他睁大眼有理道,“怎么?你不配合睡觉养伤,我打昏你怎么了?这是顾全大局。”
  他小心眼的又拿这句话堵她,才高兴地继续道,“我去崖下找了找,没有找到尸体。没尸体,没死人。”
  他看她沉思的样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应该不会杞人忧天的想什么被狼吃了吧?这是山下,周围还住着村民。”
  沈桑颖想到萧钰没死,心里坠着的那块‘愧疚’大石松了松,要勾上的嘴角又垮下:“但是你不能确定。”
  崔戡毫不犹豫的点头,“对啊,但是确定就是你的事了。”
  沈桑颖无力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崔小爷反而笑了笑,亮白白的小牙龇了龇,“这样就对了,要死不活的难看死了,要是我死了,你敢哭丧着脸,萎靡不振的话,我死都不能闭上眼睛。”
  沈桑颖很想告诉他,她不放鞭炮就好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哭丧着脸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把这残忍的事实告诉他。
  她这才发现还半窝在他怀里,她背后抵着他的手掌,支撑她坐起的手掌,她忙挣了挣,打算往后缩,靠在墙上。他却不给机会,一只手抓着她的下巴不放,“我有个问题,你是想现在说呢,还是这件事解决完了再说。”
  沈桑颖用眼神示意他快说。
  他手无意识的摩挲她下巴,问,“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沈桑颖眨眼,这还真把她问倒了,她想了想她和萧钰最初的相识,到后来,再到她离开,她使力的想了想,道,“应该……是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那是什么?
  崔戡眯眼,有种领地被侵犯的不悦感。他眼角怒气悄悄绽放,命令道,“你喜欢?给我忘掉。”
  几天后,沈桑颖身上七七八八的小划伤好得差不多,唯独后腰处的箭伤和肩膀还不宜乱动,但日常的行走也没问题。至于崔戡,他从头到尾都是生龙活虎的小强状态。
  “追杀我们的不是孙权的人,我跟他打过仗,他的私兵使的箭尾部羽毛是四羽,更加不易受风力影响准头,当然对射箭人的力气要求也更多。但是你看,这是你腰上取下的。”崔戡将箭头翻转向下,箭尾部是标准的两羽。
  那日的箭矢,现在想来,似乎都是两羽。
  崔戡:“所以,既然不是孙权,会是谁?”
  沈桑颖:“那宅子里就三个主子,孙权,小乔,周漾。跑不了这三个。”
  崔戡:“事实上,我很好奇那个人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别院的人,从哪里出来的?”
  沈桑颖:“我只能回答你我知道的,他叫萧钰,刘备手下的将领。”
  崔戡,“所以和东吴不是一伙的?”他耐人寻味的笑了笑。
  “蜀汉和东吴不算是盟军?部分上。”沈桑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被抓的时候确实没惹什么事?”
  崔戡撇开脸,似乎实在不想提起,嚷嚷,“反正不是什么杀生之祸。”
  沈桑颖试探,“就是不小心被逼良为娼了?”回应她的是崔戡扔过来的茶杯,清脆、有节奏地碎在墙壁上。崔戡威胁的眼神凶巴巴的。沈桑颖忙收回话,才让他放下了手里又握起的茶杯。
  于是沈桑颖只好翻出自己的记忆慢慢梳理,最后想起窗扉扣扣的内室,她离开的瞬间,朦胧中的那两个身影,一个刚毅一个温软,她脑袋里投射了孙权要追来的影像,但是小乔突然倒下,她若有所思的眯眯眼,看向崔戡,道,“我好似知道是谁了。”
  一只鸽子扑腾着飞进窗棱,她取下纸条看了看,又拿下绑在鸽子翅膀下的布蔷薇手帕。她侧侧头,对着萧钰晃晃手里的帕子,笑容调皮,“现在,我们连办法都有了。”
  崔戡摸摸鼻子,给了她个“做的不错”和“我很迷茫”表情。
  这俩货都没发现,他们都很喜欢解谜,探案子,挖出真相的步凑,并且相当的乐在其中。等崔戡将军歇业了,他俩人完全可以转职当捕快,没准还能博个神捕的名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仇报仇(二)
  江陵院落,锁乔阁。
  琴声初晦涩,弦弦掩抑,轻挑慢捻,渐渐汇成曲调。小乔手臂上垂下银粉披纱,纤长白嫩的手指勾弄着琴弦,那是天下公认琴艺造诣之高的周瑜,也赞叹的琴声。当年一曲羌琴赋,引得周郎顾盼,成就了这对令天下人都羡慕的姻缘。
  沈桑颖不懂琴,只知道声音悦耳,或许还含着凄凉,哀伤,或者是轻松?
  成功了的轻松?
  她慢慢的踱到院子里,不慌不忙,因为知道门外有崔戡,带着迷药的崔戡。院子里扑簌簌的花瓣飞舞,坠满清幽的小池塘,塘中一盏四角亭。
  小乔坐在亭中,她瞧见沈桑颖,连眉梢都未挑起,反倒是侧侧头,做了邀请之态。沈桑颖踏着花瓣掠过水面,胳膊不动一下,仿若是踏着莲花漫步的仕女,姿态悠闲,步履轻巧,每踏过一步,花瓣随之旋动,微微的花纹激荡,散开。
  这是沈桑颖练的轻功中的一招。需要对内力掌控精细到火候才能运用。而掌控不到的沈桑颖,在经过大量实验发现可根据花瓣的旋转状况和移动位置为参照,将这步伐练的游刃有余,换言之,如果没有花瓣做比对,她就会掉进水里。而这步伐原名叫踏水,她觉得自己没花根本踏不起来,就形象的改成踏花。
  小乔低头斟茶,手指捻着墨陶杯,推给沈桑颖,“请。”沈桑颖欣然接过,摩挲着茶杯,眼神像是在回忆。
  “那日走的匆忙,累夫人倒下,不知是什么病?我可略尽绵薄之力。”——终于想起华琪风的泡妞台词。
  “只是偶感不适,一点小毛病。”
  “夏转秋,倒是容易犯病的时节。我也相信夫人你定然不是故意倒下,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惹人关心?嗯,现今确实有人很是关心你,但你好似不需要。”
  琴弦音突然崩断,弦裂。小乔捂住勾破的手指,垂着的睫毛颤抖,像溺水的蝴蝶垂死挣扎,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终于踩进沈桑颖的陷阱,心绪已乱。
  沈桑颖手托下巴,手指摸着眼角,“夫人是真不知道吗?那我就直问了,这是夫人你,第几次利用孙权?”小乔垂下眼睑笑了笑,“我何曾利用?”
  沈桑颖恍然应和,“哦,或者应该称之为针对?”
  小乔看着沈桑颖,“这是哪里听来的故事,我倒乐意听上一听。”
  她始终不慌不忙的步调,不知是真不怕她揭穿真相,还是认为她只是虚张声势。
  但是怎么能,就让她轻易的松口气。她还记得,萧钰那时的样子。
  她要一点点蚕食掉她的惊慌,恐惧,她乐意看她没有撕破一切前的平静样子,她的眼从她微微颤抖的小花金步摇,到她栩栩纹着如生红梅的窄袖下,交握的双手。
  她需要改变策略了。
  崔戡走进锁乔阁时,整个四角亭是沉默的,空气像在被无声压缩,只等到再不能忍,谁不能忍时,爆发。而随着他的靠近,亭子里的一人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眼含疑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桑颖。
  崔戡没等小乔问出声,就将箭矢当暗器掷出,锋利的箭头快速射向厅内,落在小乔的绣花鞋前,距离只隔毫米。
  沈桑颖的问题在箭矢落地的瞬间,响起,不给她缓冲心情的时间,道:“你可认识这样东西?”
  小乔抚了抚褶皱的衣摆,“自然,军中士兵所用箭矢。”
  “但是,并不是所有箭矢都是一样规格。”沈桑颖将箭头染血的箭矢拔出,在她面前慢慢把弄,“你可看出这根有什么不一般?”
  没等小乔发话,在一边杵了半天的崔戡很随意开口,“哦,它就是一般的箭矢。”
  小乔被愚弄一番,问道,“沈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似乎我从来没有自报家门过。你是如何得知?”
  “我想,你应该连我们俩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家又何必装作不识。”
  “周漾抓了两个人,她虽然吩咐手下不要声张,但自然瞒不过你,你忧心她会惹事,所以查探。但是查清楚以后,你反而把一直以来的计划搬上桌面。我们俩是你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们死了,沈家崔家会归咎于孙权,而这,是多了一个人帮你杀他。
  “如果这都不能要他命,你最后一步,应该是自己动手。你知道,这对你而言很容易,你不需要绝世的武功,不需要高超的下毒手法,你甚至只需要亲自帮他做碗汤,哪怕汤里放了老鼠药,味道古怪,他也会不皱眉头的喝下去。你依仗的,不过是他喜欢你。”
  小乔:“胡说八道!”
  崔戡:“啊?”——你为什么也这么诧异。
  崔戡的惊讶惹来小乔的白眼,她也发现自己不够冷静。迫切的润了口茶,声音恢复温润,“为什么是我。”
  沈桑颖:“你没有暴露任何,那些私兵,只能证明不是孙权的私兵,并不能知道是谁的人。我只好从谁获利最大来分析,孙权多了敌人,对谁最有好处?这个人选也多,我最初没有想到你。他名下功不亚于他的将领,多少等着升为主上。他挡了路,便要杀他,但是我想领兵打仗的将士,他们一定珍惜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的士兵,怎么会白白的惹上敌人来消耗他们?”
  “崔戡分析过,周瑜一死,玩计谋的文将,以鲁肃为首,忠于孙权,而武将,却没脑子做这布置。所以我把他们都排除在外,最主要的是——作为孙权的心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私兵用的是四羽箭?”小乔脸色蓦然苍白。她像是没看见,继续潺潺道来,“四羽箭比普通的两羽箭要更不易受风影响,准头更大,只是掌握技巧难度大些,这些,看样子你并不知道。”
  小乔手里的茶盖久久握在手心,压了红印也不知,她顿了顿,将茶杯盖轻轻阖在杯沿,道,“这也不能证明……”
  “排除所有可能的,剩下的那个,我固然诧异,但就是结果。谁能想到翩翩仙子的你,会手不刃血。而且假若孙权为王,你女儿周漾怕是会尊为公主,你又怎么会对他有仇恨。我想了又想,才终于找出一个你可能的动机。”
  “哦?现在连动机都有了。那你说,我听着。”小乔侧侧耳朵,洗耳恭听地握起手帕。崔戡上前两步,阻止了小乔晃手帕的动作,“我的建议,还是不要晃的好,发了信号也没人会看到了。”——他摸摸袖子里华琪风出产的迷药,感慨了一番先下手为强的好处。
  沈桑颖瞧见小乔苍白无以复加的脸色,心里应该感到快乐,而这永远不是最后一击,她说,“动机你我各自已心里清楚,何必再言。我这里只是有一样东西,周瑜死前留下的一封书信……”
  “你胡说!周郎的信件怎么可能在你那里。”
  沈桑颖想,果然如此,只一个人让她不能淡定。
  “但你坚信不疑会有这封信。”小乔咬咬唇,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她躲在房顶,将她和孙权的话都听进去的事。也是孙权没有的回答,让她最终下定决心下手,她以为信是被他毁了……就想人也被他毁了一样……
  沈桑颖见她沉思,又道,“这封信是他离世十天前写的,寄去了他的好友,诸葛亮那里,我近日才拿到。”她对着小乔诧异、不可置信的眼神,点点头,“没错。所以他早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这封信孙权从没拿到过。”
  孙权没有骗她。
  周瑜也确实是病死的。
  恨错了人,怨错了人,而今,恨无可恨。她要怎么办。
  小乔眼神空洞,漆黑黑的一片,辨不明,或许有歉意,但有没有歉意有什么必要?孙权不会恨她,没有恨她。死了的萧钰不会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