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10-28 17:53      字数:4756
  崔戡稍微明白了些:“这些白梅……是你父亲?”
  “应该是他的某个手下。他太忙,哪里会有时间来跋山涉水。”说话的时候,她手微顿,花梗上一抹嫣红,她没感受到伤口,继续清理白梅,只是这些装饰在石碑上的梅,放置太久,已经粘上,即使她扯断茎,伤疤和汁液仍粘在碑上。崔戡想说些话,但他一向跟军中兄弟交往的多,这种时候往往锤对方一拳头,再说一句,“一起去喝几杯”,往往喝完也就不记得之前的话,不记得烦恼什么。
  崔戡看了看他的拳头,难道他要对着沈桑颖胸口也来一拳?
  他觉得最后打一架的可能性比较大。
  崔戡深深的叹了口气。
  英明神武的崔小爷,第一次感到为难。
  幸好沈桑颖回头,想要彻底除去这些痕迹,她看了看他,问,“要来帮忙吗。”
  离这里几步远,有一间竹屋,竹林里有竹屋没什么稀奇的,但崔戡最初竟然没注意到。石碑许久不清理,再加上沈桑颖刚刚扯断的茎叶,崔戡和沈桑颖花了一个下午才用竹屋里防止的工具清扫完毕。
  期间有过一次谈话。
  “你父亲和你母亲……”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她死前,他就跟别人给我生了个妹妹,你见过的。”沈桑颖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眨眼时眼里没有抑制的情绪,让崔戡瞧见,她嘴角弧度嘲讽,眼尾上挑的杏眼,直直盯着前方翠竹。
  崔戡愣了愣,后知觉地发现他开头就说错了话。在他家,他还没出生他爹就有了小妾,而且还一大堆,他将来倒不是一定要像他老爹那样,但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主母姨娘从来都是同桌坐,感情也是非常好。可以想见沈桑颖这边后院感情一定不好。这是他唯一能想明白的,还是因为目睹了,他只知道她这时应该心情不好,似乎她爹不能再纳妾……他不太明白她的观念。
  他想要说点好听的,几次张口,终于出了声音,“……我爹在我一岁前从没抱过我,他在外面好忙,偶尔来母亲的院子也让奶娘把我抱走……我是奶娘养大的,不过我觉得他依然是个好父亲,他教我使枪,教我兵法……”沈桑颖看过来,他又道,“你不用难过,因为以后他也是你父亲了。”
  沈桑颖侧着头,深蓝的流苏滑落发鬓,她被他最后的话逗乐,眼里落满星光,像悠悠拂过的绿竹清香,沾染了便掉不了。
  他们打算坐船回扬州,一路顺着江流飘下,方便又快捷。他们俩人哪想到,从江陵下船转换陆路竟然会又惹来麻烦。而这个麻烦追根究底要怪崔戡过于好看的长相和张扬的内在所致……虽然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看中,一定不是一件让崔小爷很自豪的事情。
  而如果这个小女孩只是一般的小女孩,就不会有这一堆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婚夫被抢
  小时候长辈会告诫我们不要去森林里,森林里有猛兽。沈桑颖咬牙,她以后要对女儿再加一句,长大了也不要去森林里,森林里总有埋伏!
  在森林里那些私人兵士跳出来时,沈桑颖因为晕船刚吐完的小红,四蹄发软,而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迅速将她和崔戡围在圆心的骑兵,将长枪锋利的刀剑对在他们脖颈。
  一击杀,完全无反应机会。
  她瞪着一边看过来的崔戡,恨铁不成钢,“你胯下小黑又没晕船,干嘛不跑?”
  崔戡按下额头的十字架,当没听见,注意力集中在那群骑兵身后,被上百骑兵簇拥着的头领。慢腾腾的马匹慢慢靠近,最终停在包围圈外,为首的大约十来岁,头发在身后绑着,带了个小号头盔,红白相间的软甲服帖的护在胸前。她小脸松垮,将视线看向崔戡。
  崔戡莫名心中一寒。
  沈桑颖:谁家熊孩子,出个门带几百人?!父母不带这样宠的吧。
  然而她开始说话后,她才发现上面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长得好俊俏,做我相公吧。”
  这话实在太开风尚先行了,即使是在这个女子改嫁读书甚至可以养面首的时代,女子瞧中了男子,也只是在特定节日抛一朵花枝或是手帕示爱,几时这么直白了,连华琪风那个少女通吃怕都没接受过这样的心意告白。
  且她才十岁吧!沈桑颖都想学萧钰说一句“成何体统”了。
  然而崔戡久久没说话,沈桑颖看了看,才发现他眼睛半天不眨一下,感情是首次遇到这状况,头脑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沈桑颖怕小姑娘尴尬哭了,难得好心找话题,“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本姑娘的名字岂是你可以知道的?”沈桑颖抽抽嘴角,见这奶娃娃下巴一抬,将脑袋蹩向崔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
  “不。”崔戡突然开口,对着两人迷茫看过来的视线,补充道,“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娶你,答案是不行。”
  “我也不是在问你!你同不同意都是一个结果。我说了算!”女孩话语有些激动。
  “也不是你说了算。婚姻大事还要听父母之命,你父母同意了吗?即使你不说你的名字,并不代表我们不可以猜到,”沈桑颖之前在她身后的骑兵中寻到一个眼熟的面孔,不太确定,但既然这里是江陵,便试试,“我想,你们是周瑜将军的人?”
  女孩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崔戡将佩剑放回马鞍,重复了沈桑颖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女孩手里握着马鞭,沈桑颖手指握着袖里剑,听她道,“是,你们猜对了。他是我父亲,我叫周漾。问完了吗?”但她显然不打算听他们回答,用马鞭指着崔戡,对身后骑兵说,“把他先抓回去。”
  “事实上还有个问题,”沈桑颖忙道,“我和你父亲一起喝过酒,算是……熟人,上次见到他还是黄州,你……能带我们去见他吗?”崔戡看了沈桑颖一下,带点诧异——原来这不是第一次逃家?
  周漾侧头看她一眼,“你不能再见他了。他死了。” 她说着对身后人道,“连他死了都不知道的人,还声称跟他是熟人?抓回去!”
  沈桑颖诧异,死了?明明三个月前,还活生生的喝酒,谈笑,一个对天文地理掌握都不亚于诸葛亮师兄的人,他就这样死了,少了知己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这乱世,人来人走的太快,剩下的人快要跟不上步伐。
  而那一桌一同把酒的最后一人,萧钰,他现在还活着吗。
  她是不是应该探听一番他的消息。如果能见一见……
  成群的士兵围上来,崔戡手去握剑,被沈桑颖制止,他默默看了她一会。
  ——人太多,不是容易的麻烦。
  ——…听你的。
  然后沈桑颖很快就为她劝阻的那句话后悔了。在崔戡先被押走后,周漾掉转马头,带着剩下的人逼近沈桑颖,看猪肉似的打量了下她,问,“所以,你就是他不娶我的原因,对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别把我当傻瓜!”周漾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将剑锋逼向沈桑颖脖颈的动脉,再往前一毫便能刺入,同时另一手对她举起一个瓷瓶,动作娴熟。足以见证周漾这事做得多么驾轻就熟。这个驾轻就熟的女孩,继续很熟练的问,“死还是喝了它,你选哪个?”
  显然不会给她第三个选项,四周对着她的长枪都没撤走,她对着周漾,眼神里反而是一片笑意,在周漾快承受不足催促时,她开口,“我宁愿喝了它。”
  ——她是多么想把迷药洒出来,一下子扔的痛快,可是她在这群人中间,洒了药要大家一起晕倒比谁醒的快?更别说这点药量迷不倒她的所有手下。
  然后下一刻只听到一声“很好”。苦涩的液体入了口,沈桑颖警觉性好似一下就降的很低,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后脑勺被人重击一下,沉入黑暗前,她想:
  早知道就动手打一架!万一是化尸体的药,她要以头抢地后悔死了!
  沈桑颖是嗅着混杂的花香醒来,手脚大捆着被绑在柴房,她就着这艰难的姿势瞄了眼脚上的绳索,跟黄月英学过几招后,对付这简单的绳结不在话下。而一般捆绑手脚的是同一人,绕绳打结的手法应该一样。
  她又瞟了瞟,一边对比着脚上绕线的顺序方向,一边用指头挑身后绳结。
  一刻钟后解开绳索。她柔柔手腕站起,推门出去后下意识的要揉眼睛,她非常确定她是被扔在稻草累累的柴房,而这一打开门,桃李争艳的花园景象是怎么回事?
  沈桑颖小心翼翼地迈开脚前进,在沉睡期间,她体内可怜功力慢慢地驱着喝下的苦腻人又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药,好不容易散的差不多,她此时本应该好好静养。
  她却不能就坐以待毙。万一周漾又派人来看她,结果发现她人好好的坐着,她不又要被灌一遍药?
  而且万一她去晚了……崔戡节操不在了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想退婚就把他往怪叔叔的境地推吧?这点道德心她还是有的。
  抱着此种心情,她慢慢地以一种欣赏这雅致院落的速度找人。穿过柴房前的那个小花园后,终于见到一排主屋格局的琉璃房。她正挨着用手指捅破窗户纸,窥探情况。却听到前方拐角的廊道上有脚步响起,踢踏有力,应是武将。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推开最近的雕花木门,听到屏风后铿锵的曲调,半透明的屏风上印着女子珍婉的身姿。
  沈桑颖在房梁上落定,屋里不知名的女子应该没有察觉她这一系列动作,因为琴声一直没有间断,直到房门再一次被光明正大推开。
  她没敢探头看是谁,只听到脚步声蔓延了几步,屏风后的曲调重新织就,然后脚步声又挪动几下,停止,似乎是来人坐了下来。
  一个男声响起。
  “你能停一停吗,我想和你说些话,小乔。”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小乔
  沈桑颖缩在房梁,偷偷换了几个姿势。
  屋子里的琴声在那句话后终于停下,娇俏的女子声音响起,“孙大哥怎么来了。”
  这声音并不是出谷黄莺一般清脆,却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让人听了就不由的觉得舒服。也只有这声音才对的起沈桑颖惊鸿一瞥时,那屏风后曼妙的身影。
  果然那男子再响起的声音欢愉,“今日得闲,想念这淡雅清香的普洱,难免嘴馋,就巴巴的过来了。”
  “公瑾之前捎回来的还有,我去拿来。”
  这句话出口,下面便是一片石沉大海的沉默,女子的脚步声娟娟而去,娟娟而来。沈桑颖听了话想,这应该是周瑜的妻室。
  杯盏清脆的碰响,是上好瓷器发出的声音,随着叮咚水声,茶叶初泡的清香侵来,诱的沈桑颖不由的探头去看。却被这一眼惊艳。
  那唤小乔的女子,跪坐在屏风右侧的实木桌,宽大绣袍因为妨碍煮茶,而挽到小臂上,露出一截雪白晶莹的皮肤,纤纤玉手用初次的茶水冲洗汝窑釉瓷杯、公道壶,青翠的瓷器在她手中如同摆弄花朵,非一般的娴熟,好看。空气中的茶香越来越诱人,这人这景,玉树银花,花团锦簇,簇簇抽芳肤也比不过。
  沈桑颖去瞧她对面的人,果然已经瞧呆了。那人坐在屏风左侧的实木桌,与小乔相对。一袭玄色长衫,虽然是休闲装扮,却依然像是披甲作战,给人的气势如此。沈桑颖想着莫不是一个将军?
  如此气势强大的人,沈桑颖不敢久窥,稍稍瞥了一眼就缩回脑袋。只是看这人的样子,似乎对小乔有情?他气度看起来,军中职位不会比周瑜低,什么茶喝不到,非要巴巴的来这喝?
  孙权匣了一口茶,浓眉微微皱起,“漾儿今日出去,可回来了?”
  小乔手一抖,茶盖和茶壶碰撞的一声脆响,她抬头,倾城的脸上,峨眉微蹙,“她可是惹了什么事?”
  “她绑了两个人,你且知道她现在在哪?”
  沈桑颖听到这,忙竖起耳朵探出头,见小乔摇了摇头,美丽的脸上连忧愁都是让人心醉,让人不忍的。
  她道,“怪我太宠她……”
  话语被孙权打断,“她手下的那些士兵都是我安排给她的,不能怪你。”
  沈桑颖抽抽嘴角,原来给一个十岁小孩就配几百人私兵的罪魁祸首在这!她都想拎着孙权的衣领前后死晃:你的人你好歹应该可以联系吧!孩子都做出这事了还不快去让属下报信,找到人在哪!宠孩子也该有个度……
  就听下方孙权安慰的声音继续响起,或许说保证更恰当。他道:“你放心,就算有事,你们是公瑾的妻儿,兄弟们都会好好护着。我……也会保护你…你们。”
  他最后留了句话,“孙仁还念叨你,有空让她陪你多出出门。”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