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尼亚奇怪地看着他，“情绪不好？是什么事？”
  寐罗继续摇头，“没有。没什么。”他说，仰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灯光一圈一圈明亮的光晕摇晃着他的视线让他的眼睛发痛，他希望尼亚就站在这里，然后一整晚就这样过去。那样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再怕有什么小妖或是精灵一类的东西来打扰他。有明亮的灯光，有尼亚在身边。当然是这个尼亚而不是那个尼亚。即使没有窗帘也没什么——窗帘没那么重要。
  他努力睁着被灯光刺得发痛的眼睛看着尼亚，那个男人则俯身下来看着他。“寐罗？”
  “你能陪我说点什么吗，”寐罗呻吟般地出声，“比如——睡前童话什么的。”
  “唔，快乐王子的故事一类的？”尼亚微笑着问他，“还是拇指姑娘？？”
  寐罗的表情呆了呆，猛地翻身坐起，“喂，尼亚，”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有没有关于十四五岁的特殊记忆？关于什么石像，呃，还有树林——或者树林里的小妖……”
  “这是你想听的？”尼亚好笑地扬了扬眉毛，“可能我不会讲那样的故事。”
  “不，”寐罗有点神情烦躁，“我不是说童话——而是——而是这样的梦，你有过吗？”他用力抓紧他的手臂，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的，“你曾经梦到我吗？十四五岁的我？？呃，梦到我们两个在树林里——说话，或者……”他顿了顿，神情迫切地看着尼亚。“有吗？”
  “梦到你？——还有……我们两个？？”尼亚满脸茫然，“为什么？”
  “呃？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梦到你？”尼亚莫名其妙地问到，“我刚刚认识你没有两天就要梦到你？还有——我们两个？……你梦到过吗？我们两个在树林里说话？？这是什么？？”
  “从来没有过？”寐罗有些失望，“完全没有这样的印象吗？？”
  “唔……”尼亚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然后很坚决地摇头。“不，没有。”他说，口气是让寐罗无比失望的肯定。“否则我不会完全没有印象——可为什么……你会梦到这些？”他看着他，带着好奇的眼神和一点点戏弄的味道，“你的意思是，你经常梦到我们两个？？”
  寐罗一时语塞。面对尼亚那双深究的眼睛，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回答。何况，随便什么合理不合理的借口也能被那个男人一眼识破。对此他已经深有感触。而在寐罗望着尼亚发呆的过程中，那个男人突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像那个少年坐在他的身边，即使尼亚没有揽着他的肩膀。一股清淡的幽香钻入他的鼻腔，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你好香，尼亚。”
  “唔，是吗？”尼亚抬起手臂嗅了嗅，“呃，好像是……植物的味道。”他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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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是啊。植物的味道。”寐罗低声喃喃自语着，“要是我留在你身边，就可以每天都能闻到比这更好闻的味道……”他抬起眼睛望着尼亚，“是吗？”
  “什么？”尼亚似乎没听明白，“留在我身边？谁？你吗？”
  寐罗看了那个男人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不，没什么。”他说，“我在发神经。”
  “我想……你真的需要睡一会儿。”尼亚端起酒杯递给寐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那个男人，“喝下去，然后跟我回房间睡觉。”他抬手阻止寐罗即将出口的拒绝，摆出足够让那人考虑的理由，“或者，你能睡在这里，用没完没了地给我打电话好不让自己害怕；或者去挑个其他有窗帘的客房，打扫一番后再进去睡觉。如果这两个选择都让你觉得头痛，你就跟我回我的卧室——可能那地方会让你好一点。不要让我明天因为司机没法工作。”
  “瞧不起我吗？！”寐罗立刻顶嘴，“就算我再想睡觉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你送到公司！”
  “不是那回事，”尼亚说到，“要是你生病了，我不但不能上班还要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我？！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了——再说我才没那么弱！”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尼亚盯着他，“按照我说的做，寐罗。”
  “我干吗非要按照你说的做？！”寐罗瞪起眼睛，“想打架吗？！”
  尼亚轻微地皱了皱眉，“你总是这样吗？动不动就用这副姿态作为别人好意的回答？我不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我是为你好。要是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发抖到天亮我并不介意。耽误了我的工作我自然有我的惩治办法。”他拿走寐罗手里还未动的酒杯，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稍稍仰头一口气喝下里面的酒，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必须要睡了。晚安，寐罗。”
  “喂！”寐罗慌忙叫了一声，“你的惩治办法是什么？？”
  尼亚的脚步顿了顿，停在门口握住门的把手。“要是想知道，你尽管试试。”说罢，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寐罗一个人坐在床边对着那只空掉的酒杯发呆。杯底还有几滴残余的酒液，他还没到连那点都想灌进喉咙的地步——但尼亚已经引起了他灌酒的欲望。要是这里有足够的酒让他喝就好得多。他轻轻吞了口口水，爬上床抓住手机再次拨了尼亚的号码。
  尼亚没有接他的电话。
  寐罗有点生气，当他挂断再次去拨时对方已经关掉了手机——他立刻感到一阵怒火涌上脑袋于是迅速跳下床冲到门旁跑出房间，他停在尼亚的门外用力砸了下尼亚的房门，本以为那个男人已经将门上锁却没提防尼亚根本没在门上做任何文章，寐罗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拼命抓紧门框才没让自己狼狈地趴到地板上。他抬起头，看到尼亚正倚在床上看着他。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那一幕——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他却感到喉咙发干。
  口干舌燥，脸颊发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尽管尼亚只是姿势随意地倚在床上看着他，他不明白到底那个男人的身上什么地方吸引了他，或许是尼亚敞开几颗纽扣露出些微胸口肌肤的衬衫，或许是尼亚屈起左膝的姿势，或许是尼亚从未在他面前缠绕过发丝的手指此刻的动作，或许是尼亚脸上带着疲倦的慵懒表情也可能是尼亚看着他的眼神——在房间昏暗的壁灯下，他看到尼亚像个古希腊的贵族青年一样懒洋洋地倚在那张过于宽大舒适的床上。那张他认为看到就会让人想要扑上去的床。
  “我关掉了手机，”他的出现似乎在那人的意料之内，尼亚停止了缠绕发丝的动作，将手臂搭在膝上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或者想跟我叫嚣你要辞职？？”
  寐罗努力了两次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我口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尼亚，“还有酒吗？”
  “酒后不能驾车，”尼亚提醒，然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床头的夜光钟，“现在是凌晨一点半钟，距离你开车还有几个小时——你认为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醒酒么？？……另外，”他微微勾起嘴角朝寐罗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酒通常不会带给人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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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寐罗终于站稳，目光炯炯瞪着尼亚，“何况我没打算酗酒！”
  “我相信你，不过我不相信酒，”尼亚叹了口气，微微摇晃着屈起的膝盖——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那个动作瞬间让寐罗觉得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更像个少年，而后他看到尼亚终于慢吞吞地直起些身体而不是继续任由自己随意懒散地倚在床上和他说话，尼亚坐在那里，搭在膝上的手臂滑下去拢住他的小腿，寐罗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赤足上——他想起自己碰触到那尊石像的右足时的感觉，他突然想要上前去尝试着去碰触这个男人的。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拼命让自己镇定下神经，反复告诫自己这种时候别总是想起那个石像少年没完。
  “想要喝酒，”尼亚再次开口了，“我会让你在周末去喝个够，这种时候还是别想的好。”
  “你也喝了！”他叫起来，“那明明该是我的吧？！”
  “嗯……”尼亚眯起眼睛，“你只要那一点点？？”
  “多少也好，给我来点酒。”寐罗闷声闷气地说着，“别他妈的晃你的腿了！像个白痴！”
  尼亚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无礼，”他说到，“你最好少说脏话。”
  “好了好了——快点，酒呢？”寐罗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我要一杯，可以吗？！”
  尼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任何要去给他拿酒的动作。他环视一番整间卧室，自己迈步径直朝酒柜走了过去。“既然你不愿意招待你的客人，那么我自便了。”他边说边挑了一瓶威士忌，勾出酒杯倒了些进去，丝毫不管尼亚是否会恼火他的举动——仰头把那半杯酒全都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直直地冲进他的胃中，灼烧的感觉一瞬间席卷他的整个胸腔，寐罗几乎要呛咳出来——但那种痛快淋漓的感受让他愉悦地挑起唇角，然后再给自己倒了半杯进去。“好酒，”他赞赏般地评头论足，“给你真是浪费了宝贵的东西。”
  尼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一言不发。当他开始给自己倒上第三杯时，那个男人再次后倚身体靠在床上，表情悠闲地欣赏他站在那里自斟自饮——甚至寐罗开始明显流露出酗酒的意图也没有开口加以阻止，而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那里自己灌自己。直到寐罗觉得那个男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超乎他的预想——他转过头看看尼亚，后者只是似笑非笑地着看他。这让他顿时全身不自在起来。“你看什么？！”他很高兴自己的口齿还很清晰，“有什么好看的吗？！”
  “嗯……”尼亚沉吟片刻，微笑。“我发现，”他放轻声音，“我有个很可爱的司机。”
  “可爱？！！……咳咳、咳咳咳咳……”寐罗刚又喝了一口顿时呛了出来，他剧烈地咳了半天才抬头用被呛出眼泪的眼睛怒视那个男人，“你说我什么？！可爱？？咳、咳……”
  “难道不是吗？”尼亚扬起眉毛，“我还没见过在别人房间里理所当然喝着别人的好酒一边故作高深的评价一边骂着那人是个白痴的家伙。……或许我以后也不会遇到这种人。”他舒了口气，缓缓放平那条屈起的腿将身体下滑一点，“你尽管自便好了，恕不奉陪。”
  “好啊，好啊。那么你睡吧，白痴。”寐罗笑着说到，“做个好梦——”
  “嗯，当然，”尼亚微笑，“梦到我们两个坐在树林里说话，是吗？？”
  “是啊。”寐罗点头，再次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边喝边口齿不清地咕哝着，“梦到我们两个坐在那棵该死的树上——你像个疯子一样抓着我不让我走……妈的，你这个小妖！！”
  “的确是有个小妖在这里，”尼亚说到，“不过那似乎不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寐罗拿下再次空掉的酒杯，抬起手臂擦擦嘴角滑下的酒，眼睛斜成一定角度满脸不屑地看着那个男人，“别想否认——你不是谁是？！……想骗我，你还太嫩了点！！妈的，混蛋……”他皱着眉扔掉空了的酒瓶，又拿了瓶龙舌兰。“这个好。”
  尼亚笑了出来，“是啊，那个好——”他说，“那酒可是很贵的。”
  “管他妈的贵还是便宜，嗯，这个不错。”寐罗嘟嘟囔囔地说着，给自己重新倒满酒杯然后开始品尝他的新发现，他的脚步有点不稳，但勉强还能借助酒柜支撑着身体。他没精力去考虑自己会在哪一时刻倒下去，也早把尼亚的警告忘到九霄云外。他觉得酒是个好东西。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酒更好了。让人心情愉快精神振奋。“好酒！”他朝尼亚举着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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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心摔了我的杯子，”尼亚提醒，“你不会高兴听到它的价钱。”
  “我高兴——我当然很高兴！为什么不？？”寐罗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满脸带着喜悦满足笑眯眯的表情。“你不打算来点吗，白痴？？呃不——石像少年，来点酒怎么样？？”他停在他面前脚步踉跄着想要站稳，一不小心膝盖撞到床边跌了下去。尼亚的手臂扶住他的肩膀以免他把那酒杯扔在床上，他想要站稳却有点力不从心。“妈的，怎么搞的……”
  “你喝够没有？”尼亚稳稳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半俯身体撑在那里，“喝够了就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