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10-28 17:52      字数:4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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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茵茵头痛,照这架式,迟早闹得全院都听到,自己照顾人家小少爷时偷懒,怎么也说不清了。
  只得开口劝说:“这位夫人,您先慢些哭,您看您一哭,小少爷也跟着哭,多不好,您先起来,把小少爷给我,我喂他些奶便好了,您也节哀,别伤着身子。”
  老人家根本不理她,张口向天号着,哭得屋顶都要掀掉了。向茵茵急得没法子,她一向不太擅于处理这些性子与自己相隔太远的人闹出来的事儿,只能像蚂蚁一样打转。
  与那老人家一起的小丫头没有大哭,却也跟着在流泪。屋子里早便进来了几个听到动静的丫头婆子们,见了这个场景,也赶忙拉着劝。
  那老人家却越哭越凶越哭越响,胡乱哭诉:“我可怜的儿啊,一个个都要被折磨死了,可怜的儿,娘早就说过了啊,穷人家的孩子,出了门就要受欺负哇。去请你们家大少爷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不是要害死我外孙儿?”
  老人家声音突然转厉害,众人都不能回过神来。等一个老婆子回过神来了,忙说:“你老人家先歇口气缓缓,我这便去叫少东家,你且歇着,等少东家来了,你一总说他。”
  老人家听了这话,嚎哭得愈发大声。
  王畏在人群中听到消息时,原本就黑暗没气色的脸,更加发冷发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办法,只好往后院来。
  进了屋看了罪魁祸首向茵茵一眼,见她眼中畏怕,才转头看地上的妇人。虽说言语声间低平,却不见得多怯怕愧疚,只认真地说:“您心里有气也是应当的。您有什么话便冲我说,别紧抱着孩子,他经不住您在他耳边这样的哭。”
  向茵茵对男主人的反感厌恶寒怕又多了一分,他这话说得像那么回事,也也有些不敬的意思。
  却不想那妇人见了他进来,便一早气势小了不少,抬头望了望他,才抽抽着说:“我没别的话,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只盼着不要叫可怜的外孙受苦才好。”
  “那您这是想要怎样?”王畏边接孩子边说。
  那老妇人停了哭,像是想了想说:“你让我住你这边,帮着带着我的亲外孙儿,一定要看着他长大长壮实些了,我才好放心。”
  王畏便说:“您千里迢迢离家,在这帮我带孩子,家里又还有兄弟姐妹们,我那里过意得去,孩子是我的,我自会照顾好他的。”
  那老妇人刚才被抱走了孩子,一听这话,眼见着抢不回来了,便又往地上一坐,挫胸地喊:“我可怜的娃啊,我只是想替你照顾下我的亲外孙,女婿也不答应啊,可怜的娃啊,他好狠的心啊。”
  王畏被哭得头痛,一时想不到办法,便只得说:“岳母住下,我自然是会小心孝敬的。”
  那老妇人顿时停了哭,看了看王畏,觉着他是同意了,才接着开始又号。
  晚上老妇人与她的三女儿住进了后罩房。望着房里的床柜摆设,叹气朝三女儿丽娘说道:“你要是能与你姐夫和的来,将自己终身寻着依靠,我也就安心啦。”
  8第七章
  岳母大人走后,王畏便来对着向茵茵,他的脸色本来就阴沉,因着怒气,那样望着向茵茵,冷得向茵茵周身寒凉,都快要打得索了,他的胡子们在轻轻抖着,从中发出带森森寒气的话:“真要惦记自己家孩子,就趁早回去。”
  向茵茵很委屈,在王畏转身那一会,开口辨诉,声音不大,像在自己咕嘟:“我都要累死了,是你自己的岳母大人极品好挑刺好吧?”
  王畏回头看她,向茵茵被看得一缩头,两条眉毛在脸上抬了又低下来,低下来又忍不住斜上去看上一眼。
  王畏隐隐觉得这女人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是个愚拙安份的人,只低着头还好,一抬眼时,两眼贼光直冒。嗯,也要防着她。
  到了晚上,两个丫头帮着收拾好了,正要睡觉时,见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一身素白,有些不安的样子,双手都抓着衣服,朝向茵茵说:“我来跟你一起,照顾我的小侄儿。”
  向茵茵看着她,想起她那泼辣厉害的娘,有些不敢相信,这母女俩,差别也太大了些。
  小孩睡得香,丽娘睁大细细眼睛看了好半天,伸着手小心摸了摸小娃的脸,爬上床上挤在床里边躺下,抬头对向茵茵说:“我哥哥他们家也有好几个小孩子,可是他真的,长得好看看。”
  向茵茵抬头想要笑笑,没能成功,嗯了一声。沉静了一会想想话头,跟她说说话,却一扭头,人都睡着了。竟然是个没心肝的人。
  这天一大早要出殡,向茵茵抱着小孩在屋子里哄,外头的哭声震天,鞭炮炸得没有停歇,吹吹打打的人将哀乐奏得惶惶慑人,想是快到时候了。却见着一个高壮敦实的四十多岁妇人跑了进来,一把从向茵茵手中抱了小孩去,说:“好孩子,去送你娘一程。”
  向茵茵呆了,回过神来后便赶忙去抢,拉了那妇人喊说:“你是谁?这是要做什么?小少爷才出生三天,外面那么吵,少爷若成要小少爷出去,自然会叫人来请。”
  那妇人拉不动她,跺脚大骂:“哪来这么没眼力劲的下人,我是府上二夫人,还不快放手!”
  向茵茵实在敌不过这样厉害的人,她一向不敢与泼妇争斗,一是因为嘴笨脑袋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身体上气势不够,要不然急起来劈头打过去,你看谁敢再欺负过来!
  几番撕扯下来,便到了前头来。虽然人声鞭炮声吹打声吵得厉害,但是不少人还是到了小孩的哭声,便有下人迅速跑去告诉了王畏。
  人群里哄闹得厉害,向茵茵本就敌不过那个二夫人,现在她躲在人后,用背对着自己,向茵茵只能伸手够够她的衣服,嘴里不敢耍狠,苦着脸哀求:“夫人,你小心些,啊,小心些啊。”
  王畏挤过拥挤人群朝这边走过来,向茵茵松了一口气,哎,累死老子了,要怎么地你们自己去商量吧!王畏的眼睛恶狠狠看向茵茵一眼,她便又一阵委屈,这真不能怪我!谁能想到你家岳母大人厉害,想到了你家岳母大人厉害,防着了,谁也能想到您本家还有一个。
  王畏静静看向他二婶子,他这几天忙着不分东西南北,喉咙里这会又干又涩,嗓子又哑了,说话声音也低,不愿意更多人听见,说:“婶子,这孩子出生四天,又几天没吃没睡了,您这会带他出来,他受不住的。”
  旁人都当他是悲痛过度的,不说形容邋遢吓人,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他二婶子看到了他眼里憋着的怒意,抱紧了怀里孩子,将头一抬,亮出豪迈的嗓子,倒不见泼辣不讲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切与痛惜的样:“我可怜的侄媳妇啊,你可走好啊,你的儿子,我就只让他在这送你一程了。啊,可怜的侄媳妇啊,今日我在族人们面前起誓,你的这个娃儿,我一定会亲自替你照看好的。你安心吧,走好啊。我的可怜的侄媳妇。”
  向茵茵默默看周围人的反应,都已经有人开始在赞了。
  “亏了有个好婶子啊。”
  “王家人都是好心人。”
  “王家兄弟可真是和睦啊。”
  “是啊,不然畏兄弟那性子,啧啧……”
  向茵茵看着那边哭得一脸模糊的少东家的岳母大人,她咬了牙看着这边,根本挤不过来。虽然一样的技俩,便二夫人还是比岳母大人略为高明些的。
  王畏一面听他婶子哭,一面回身吩咐下人,不一会便带着三个婆子边将手在擦衣服边跑过来,挤了进来。
  鞭炮又开始哄天地炸,吹打的人也使足了劲,抬棺的十六个汉子齐齐喊了号子将棺材抬了起来,路边跪了一地的族中晚辈在大哭,岳母大人那一班人趴在棺木上不让动,撕心地在哭。
  这会向茵茵倒觉着,老人家还是真心伤痛的。总归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没了,要被埋进黄土里去了。她去看王畏的神情,想看这样外表有些冷硬的青年男人是个如何样子,却只见他眯着黑黑的眼,一点也望不进去,厚厚的胡子掩了半个脸,也看不太出来。
  王畏见人到了,回头说:“让孩子回去。”
  那婶子哭的声音小了些,抱了孩子号哭说:“好孩子,你也算尽过心了。”王畏冷冷看了向茵茵一眼,向茵茵连忙回神,从二夫人手中接过孩子,挤过人群回屋子。
  震天的鞭炮哀乐号哭声持续约一炷香时间才慢慢走远,至到听不见。向茵茵看着怀里的娃,也很可怜他。这娃长得确实好看,白清圆润又不显憨肥,眉毛也是呈聚拢的一条线向后行,睁睛里眼睛不大小正好,像女娃一样。偶尔睡觉时嘴角一咧,看着是个笑着显喜庆的人。
  可怜的娃儿。也不知道他那才去了的娘是个什么性子模样的人,应该是个温和美丽的人吧。
  喂小孩吃完,换完干净尿片子,放进小摇床里睡了,向茵茵便在旁边守着。时间有些难熬,赶明儿等刘妈妈她们闲下了,跟着学些手艺。
  不知不觉,向茵茵自己都跟着迷糊要睡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被外头的声响吵醒来,抬头看已是正午,想着应是入土了,大家伙都回来了。
  又一阵长长鞭炮哀乐响过,外头才渐渐止住些。
  应该是在摆午饭了。果然便见春蚕端了饭菜进来,与向茵茵说:“还好一切顺利,咱们少夫人,哎。”
  向茵茵边吃边说:“那少夫人的母亲可还好?”
  春蚕说道:“哎,哭得跟真的似的,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家穷得要死,她一个寡妇领着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过活,你想想那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啊,不瞒你说,咱们少爷结婚时,我见过她那几个儿子,一个个,可真像土匪似的,真吓人,偏偏还重男轻女,儿子们不干活都没事天天哄着,咱们家少夫人,少夫人的大姐,还有如今这位丽姑娘,你瞧瞧,个个瘦巴巴的,少夫人在这府上养了大半年,身子养好了不少,生养前还没夏萤有肉呢,身量也只到我这。”
  说着起身比比自己的眉头位置。
  向茵茵问说:“那这门亲?”怎么会连上的。
  春蚕说:“咱们老爷啊,年轻时出去闯生意啊,亏了本没钱吃饭又病倒在街头了,听说少夫人的爷爷施过他一碗粥,又留了他在家躺着养好了病。好像说是在养病期间有过结娃娃亲的玩笑。后来,老爷发达了,偏偏少夫人的爹又病死了,丢下一堆孩子,咱们老爷就经常叫人带银子去接济。再后来一天,少夫人被她娘丢进咱们府里,说是给送媳妇来了,丢下就走了。”
  向茵茵就有些顿住了。
  春蚕接着说:“咱们老爷是个讲信誉的人,那几年少爷年轻不懂事,根本听他的,他怕人家姑娘呆久了脸上过不去,将少爷绑了拜的堂。不过还好,少爷那两年不回家,出门在外自己挣了好些银子呢,厉害吧?不过可也奇怪,当初少爷脾气倔,死活不愿意成亲,后来回来了,却变了个人似的,对我们下人态度也好了,性子也和气了,还常常跟少夫人说些话呢,这两年感情越来越来,才有了小小少爷。哎,不过少爷跟老爷还是不怎么说话。”
  向茵茵听了点头,那少夫人应当是个十分温顺的性子的人。有时候,桀骜不逊的少年在外漂泊久了,对于像柳树一样又柔又韧的善良妻子,难免会日久生情。
  春蚕得意哼了声说:“看二老爷与二夫人给气的!以前,他们整天在咱们老爷面前告咱们少爷的状,添油加醋无事生非,将少爷说成是多么无药可救的人,气得老爷将少爷赶出家门。还好咱们少爷出息了。还自己买了这个院子,接了少夫人过来。你知道吗,就在小少爷出生前几天,咱们老爷说自己身子不好,将手上生意与产业全都交给了少爷去打理,呵,你没看到二夫人他们给气的。按我说他们就是活该,明明我听说,当年两位老爷家里都是穷得只剩两亩薄地,一间破瓦房子,分家后咱们老爷出去做生意,可是什么都没要,府上那座大宅子都是老爷挣下的和夫人的嫁妆,偏偏二老爷他们一家都丢了破瓦房挤进来住,咱们老爷也从来不说什么,就是二夫人天天摆当家主母的派头,抓着要管家,她做了多少讨人厌事,咱们老爷都说要照顾兄弟,都由她的。二夫人后来听说少爷别府出来,高兴得跟自己就要成正经主人一样了。后来听说产业都到了少爷手里,气得哇,病了大半年呢,这会才好。”
  向茵茵想,老爷是个聪明又厉害的人。
  只是他将这两个麻烦的女人丢过他儿子,这不大厚道吧?向茵茵吃多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