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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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5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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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成天在铺子上干杂活儿,手劲大得很,花小麦给她拽得一个趔趄。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嘶”倒抽了一口冷气。
“撒手呀!”
周芸儿赶紧拍了秀苗一下,赶上前扶住花小麦的胳膊,一脸担忧道:“师傅,你的手没事吧?”
花小麦皱一下眉:“恐怕是伤了筋……”
用沙爆之法发出来的黄唇胶如猪皮般柔韧。要硺成比盐粒子还细的颗粒,除了刀功之外,少不得还要使大力气。先是在河沙中反复翻炒,再丝毫不间断地剁上一炷香的时间,莫说是女子,就算是个大男人,也难免胳膊酸软,筋骨劳损。
“哎呀……”
周芸儿不敢下死劲给她揉,只小心翼翼捧着她胳膊低叹:“方才我们都说替你一替,你偏生不肯,非要自己动手——你就算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汪师傅?这八珍会就算再紧要,也不过就只是一场比试罢了,你何苦把自己搞到这模样?”
“我也没琢磨那么多,不过是想着尽力而已。”花小麦回身冲她笑笑,“行了,别摆你那苦瓜脸给我看行吗?你郁槐哥与咱们芙泽县城内好几位治跌打损伤的名医都相熟,等回了家,我让他带我去瞧瞧。”
说罢,便快步走到厨棚前,撩开毡毯,笑呵呵地钻了进去。
孟郁槐人虽未去池心亭,却早得到了消息,此刻见花小麦进来,立时快步迎上前,垂下眼将她看了半晌,勾唇低笑出声。
……
离开花影池,颇费了几人一番功夫。
新的八珍会魁首热腾腾出炉,不少消息灵通的老百姓都赶来看热闹,将大门口围了起来,踮起脚尖往里头张望。
“听说是个女子呢!”
“听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只可惜已嫁了人了。”
“听说她夫君生得相貌堂堂,若是真的,也不算亏了!”
孟郁槐恨不得将押镖时的本领全使出来,护着媳妇左穿右突杀出包围圈,专拣那偏僻的小巷子钻,待得终于回到东安客栈,已是满头大汗。
幸亏这桐安城他常来,对地形还算熟悉,否则,今儿非被堵死不可!
客栈大堂内已摆上一桌酒水,掌柜的欢天喜地迎上前,将昨日那恭维话又絮叨了一遍,死说活说,将几人往桌边拉拽。
“我是真没想到,今年八珍会的魁首居然会出在我们东安客栈中,也跟着长脸啊!”
他乐呵呵地道:“您几位不是本地人,只怕也没人帮着张罗,可这庆祝的酒,怎么都得喝两杯!孟镖头,孟夫人,酒菜都备齐了,好歹稍微坐坐,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
花小麦忙了一上午,其实已有些乏了。加之胳膊又隐隐作痛,便很想上楼回房去歇一歇。然而这掌柜盛情难却,她也无法可想,只得与孟郁槐两个入了座。又招招手,将周芸儿几人也叫了过来。
孟老娘却是早就在桌边坐得稳稳当当,怀里抱着小核桃,对稻香园夺了八珍会魁首之事毫不在乎,斜睨花小麦一眼,没好气地嘟囔。
“我还以为你们真有那么孝顺,领着我上省城来玩一趟,现下我才算是明白了,敢情儿你俩就是诓我来带孩子的!日头毒,我也不敢领着小核桃上外边儿逛去。连着两天,从早到晚就闷在这客栈中大眼瞪小眼,活活要了我的命!你俩有良心吗?”
一头说,一头就要把小核桃往花小麦怀里塞。
“娘!”
孟郁槐顾忌花小麦伤了胳膊,忙不动声色地抢在头里将儿子接了过去。
花小麦则强打起精神。冲孟老娘抿了抿嘴角,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可不是?这两天真辛苦娘了,咱好容易来省城一趟,要是哪哪儿都没去过,也太可惜了!您看这样行不?咱们索性多留两天,明日咱俩一块儿上街,您看上什么咱就买什么。再将这城里有名的酒楼吃个遍,省得您成天埋怨吃我做的菜都吃腻歪了,如何?”
“看上什么就买什么?那还过不过日子了?!”
孟老娘使劲儿白她一眼,对她的提议却分明很受用,眼角眉梢都藏着一丝期待的意味,嘟哝了两句。也便高高兴兴地预备偃旗息鼓,目光冷不丁往桌上一扫,突地奇道:“咦,怎地少了个人?那汪师傅呢?”
众人也不计东家伙计,挤挤擦擦坐在一块儿正吃喝得高兴。听见这一句问话,蓦地都愣了,不由自主朝花小麦看去。
“都瞧着我干嘛?”花小麦噗嗤一笑,“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他一个大男人,自个儿晓得拿主意,难不成还要你们操心?”
说罢,自顾自拈了菜来吃,被秀苗百般劝着,破天荒地,又抿了一口酒。
忙活了一整个上午,饭毕,大伙儿都各自回房歇息,花小麦与孟郁槐两个也将小核桃从孟老娘那里抱了来,带回自己房间。
小家伙如今嘴里时常咿咿呀呀发出些奇怪动静,冷不防一听,倒像是在唱歌。大热天的中午,他竟半点困意没有,瞪着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珠儿一个劲儿地嘴里嘀咕,逗得花小麦直笑,也不想睡了,就趴在榻上跟他玩,一大一小皆是兴致高昂。
孟郁槐舒舒服服倚在被褥上,含笑看着她娘俩胡闹,片刻道:“咱真要在省城多留两天?你那胳膊我虽是检查过,应当无碍,却到底还是看过大夫才能安心,万一有甚么也好尽快医治……”
“你没瞧见娘听说能多留两天时,面上是什么表情?”花小麦回了回头,“咱好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说都该陪她四处逛逛,不是吗?”
她一骨碌猴到他身上去耍赖:“再说,孟镖头,你媳妇我可是挣了个魁首回来呢,你难道就不想在这省城里买点什么贵价货,犒劳犒劳我?你明知道我那胳膊只是用劲儿太过而已,何必还如此婆婆妈妈?”
“找打?”孟郁槐搂住她,似笑非笑瞟一眼,“既如此,多留两日也罢,只不过……”
他皱了一下眉:“那汪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了吗?临走时被薛老先生给叫住了,他……”
花小麦抿了一下嘴角,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得门上传来剥啄声。
“郁槐老弟,东家,你们可还歇着?”
是汪展瑞的声音。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花小麦忙翻身起来,理了理衣裳头发,将自己收拾齐整了,孟郁槐便前去打开门,笑道:“有个娃娃在,如何能踏实歇着?汪师傅进屋来坐。”
第三百五十七话 选择
稻香园住的这三间房朝向都不错,上午有些晒,下晌日头转去另一边,拉上竹帘,屋里登时阴凉下来,倒比楼下大堂要凉快许多。
汪展瑞手里捏一个油汪汪的纸包,踏进门来一眼瞥见榻上的小核桃,立时停住了脚。
“听伙计说中午大伙儿一起吃酒乐呵来着,我没能赶上,就觉得应该来交代一声——娃娃在睡觉?那我过会子再……”
就像是回应他的话,榻上的小核桃含糊不清地又嘀咕了一句什么,转头来冲他咯咯一笑。
“他精神头好得很,眼瞧着是不会睡了。”花小麦笑着把汪展瑞往屋里让,“外头热得很,横竖也没事,来坐会儿。”
一边说,一边将桌上温茶斟了杯与他。
汪展瑞略有点迟疑,想了想,便也在椅子里坐下了,把手中的纸包往桌上一搁。
“午间……薛老先生拉了我去一间馆子吃饭,那家的糟卤鸭腿在城中很有名,我便买了两只。咱来了省城两三天,净为八珍会的事忙活了,别说四处走走,就连别家的拿手菜也一样没尝过。这鸭腿人人都夸,我吃着却觉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与稻香园里的卤味双拼、四拼没得比,鸭肉倒还算细嫩,也足够入味,你俩试试?”
说着便回身冲孟郁槐笑笑,拉他也在桌边坐了。
花小麦应声将那纸包接过来,凑到鼻间闻了闻,只觉香味还算醇正,却没打算立刻就尝其味。她故意忽略汪展瑞方才话中的重点,抿唇道:“是呢,好容易来一趟省城,假使没能尽兴玩玩,也太亏得慌。所以我们预备多留两天,四处逛逛。买些新鲜物事回去,也算没白来。芸儿记挂着铺子上的生意,怕谭师傅一人张罗不开,便打算明儿一早就往回赶。秀苗和庆有两个,也随她一块儿走。”
“啊……”
汪展瑞点了点头:“那我也……明儿一早就走吧,你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我就别跟着瞎搀和了。”
“随你,自个儿拿主意就好。”花小麦应一声,走去将窗户打开一点透透气,随即又把小核桃身上的薄被裹了裹。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窗外钻进来一丝风,将竹帘拍得啪啪轻响。
“那个……”
汪展瑞似有点不自在,舔舔嘴唇。端起茶杯来抿一小口,搭讪着对孟郁槐道:“怎么说咱稻香园此番也算是赢了个魁首回来,合该好生庆贺庆贺才对,中午那顿我错过了,晚上郁槐兄弟你要是得空。咱再一块儿吃两杯,横竖接下来也没甚正事要办,沾沾酒,无妨罢?”
“行。”孟郁槐微笑点点头,痛快应承。
接下来……
接下来那汪师傅便又没了话了,分明有些坐立难安,但看他那情形。却又好似并没打算起身告辞。
花小麦安顿好小核桃,重又回到桌边坐下,慢吞吞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冷不丁抬眼望向汪展瑞,深吸一口气,含笑道:“汪师傅。你若是有话便只管敞开说,上一回咱不是都商量过了吗?藏着掖着只会让咱们彼此徒生猜疑,何必吞吞吐吐?”
汪展瑞飞快地瞟她一眼,平日里是出了名的怪脾气,这会子却好似生怕惹恼了她一般:“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今天薛老先生找我的事。”
果然是为了这个啊……
花小麦丝毫不觉得意外,转头望向孟郁槐,见他也是满面了然之色,便忍不住笑起来:“好,你说,我听着。”
“那薛老先生与家父是相识的。”
汪展瑞有点困难地道:“也算不上多么熟稔,至多只是以老饕的身份,与家父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名厨’打过两回照面而已。但他那人对于吃实在精通,只要是好吃的东西,他尝过一次便印在了脑子里——上回他来稻香园邀你参加八珍会时,尝过我做的菜,已觉得我的烹饪手法与家父颇为相似,今次便更添两分笃定。我之所以不愿将自己是汪同鹤儿子的事说出来,只是不想借我爹的名头招摇而已,他既已认出,我也无谓再隐瞒,索性便认了。”
花小麦点点头:“唔,然后呢?”
“然后……”汪展瑞再度朝她面上一扫,“然后他便问我,是否有意留在桐安城中发展。他说,哪怕别人都不知道我是汪同鹤的儿子,单凭我在八珍会上做出的那两道菜,再加上他的人脉,足以令我在省城站稳脚跟……”
“你的意思是说,那薛老先生也打算混到这饮食行当里,和我们抢饭吃了?”
花小麦绷着脸挑了挑眉,敛容道。
“他从未做过饮食生意,只因这许多年来,始终未曾寻到一个令他真正满意的大厨。前二年八珍会撞上你,他本有两分心动,但晓得你是桃源斋请来的,还以为你会留在那里为厨,待得弄清事情始末,你又已在火刀村里开起了饭馆儿,他说,也是这回八珍会上遇见我,才又起了这份心思。”
薛老头的这番说辞,明明是在肯定汪展瑞的厨艺和实力,然而他却仿佛很不习惯这样的夸赞,说话时眉头纠结成一团,摆明了很是苦恼。
这神情瞧着委实古怪,花小麦掌不住要笑,费了好大力气才生给憋了回去,气鼓鼓地哼一声道:“如此说来,汪师傅,你还真是个抢手的呢!前有宋静溪跑来挖墙脚,今日连赫赫有名的省城第一老饕也来游说于你——我还当那薛老先生待我好,没成想,他也不是个厚道人!”
“你别这么说。”
汪展瑞索性将眉心拧成个川字:“我心里晓得,他与宋静溪不同。那女人说穿了只是想拿我当枪使而已,待得她目的达成,会将我摆去何处境地还未可知;而薛老……他是相信你独个儿便能将那稻香园撑起来,于你而言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我……”
想是有点发急了,他这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嘴上连打好几个磕巴,显然是认了真。
孟郁槐是个宽厚的性子。在旁看得心下不忍,便瞥了花小麦一眼:“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花小麦眉角一挑,讶异地朝他看去。
真是奇了。对于汪展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