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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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4894
内都没有住户,能影响谁?再说,我那里扩建盖园子都是白天干活儿,傍晚时分,匠人和帮工们都是要回家歇着的,就算附近有房舍,又能吵到谁啊?”
柳太公也晓得自己这话头找得经不起推敲,脸上挂不住,搭讪着偏过头去咳嗽一声:“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罢了,你们知道分寸,那自然再好也没有。可别像前二年那样,你在河边摆个摊,惹得人跑来我面前告状,说你太过喧嚣吵闹,我是真不好管!”
得了吧,当年那事,咱们彼此心知肚明,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您那时不分青红皂白也就罢了,这会子竟还好意思旧话重提?
花小麦不耐烦再与他掰扯下去,抿唇笑了笑:“您还有事吗?若没旁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那边工地上得时不时去瞧瞧,且也该预备着中午的买卖了,您……”
“你莫慌走。”她还没说完,柳太公就等不得地打断了她的话,转头朝番椒地里瞅一眼,拿下巴点了点,“你这番椒……是快熟了吧?”
“是,至多还有一个月。”花小麦点了点头,心中立时犯起了嘀咕。
莫非……兜了这么大圈子。实则却是为了这个?
“唔。挺好。挺好。”柳太公有型有款地点点头,“我瞧着,你这番椒今年收成应是不错,足足两亩。你家里,肯定用不完吧?”
一句话掰成三瓣儿来说,若搁在平常,花小麦老早就耐不住,登时就给他顶回去。但现下,一来柳太公是长辈,不好驳他的面子,二来,她也是真想瞧瞧。这老头究竟还能拿乔作势到何等地步,干脆也不急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家里肯定用不完,不过,我那儿不是还有一间酱园子吗?若卯起来使。也剩不下多少,我自个儿还得留一些做种呢。”
“呀,你就没想过拿些种子来卖给村里人?”柳太公终于按捺不住,拿拐杖使劲跺跺地,“也是去年你那小饭馆儿开张的时候,我才晓得这番椒的滋味竟是极鲜辣,却还有好多人不知它的好处,更不会拿它做菜吃,等你那园子盖起来,城里来吃饭的人多了,尝过之后肯定都喜欢!这玩意现下在咱们芙泽县这地界,即便是捧着银子也难买,若村里人都种上一些,肯定能挣钱嘛!”
果然是为了这个。
花小麦微微翘了一下嘴角,仿佛很苦恼地拧拧眉心:“这事……不瞒您老说,我还真想过,可谁知道村里人愿不愿意买啊……”
“别人我不敢说,我是一早拿定主意,肯定要同你买上一些的!”柳太公连忙道,又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你也莫要发愁卖不出去,价钱定得平一些,差不多就得了,自然有人感兴趣。你虽是个外来的,嫁了郁槐,也就是我们村里人了,难不成,还想赚乡里乡亲的钱?若是大伙儿都靠着这番椒多挣个仨瓜俩枣的,你也有功哇!”
若不敬他是长辈,花小麦真想呵呵他一脸。
话说得真正冠冕堂皇,甚么替村里人谋福利,论到底,不就是在为自己讨便宜吗?敢情儿您是一门心思地想买这番椒种,便巴巴儿地跑来讨价还价了?这话您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是实在不想再和这老头周旋下去,轻笑一声:“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还得等郁槐回来与他商量了之后,方能拿出个章程来,况且,离这番椒成熟也还有些时候,不急——太公,我真得赶紧回小饭馆儿,再迟些可不赶趟了,您也别老在这日头底下晒着,早点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说罢,也不管那老头是何反应,径自扭头便走,三两步就从田埂上迈了下去。
天儿太热,这一来一回,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直到回了村东,花小麦心中那股火仍没能压下去,踏进大堂中时,脸色很不好看,将门口碍事的长凳一踹,愤愤在桌边坐了下来。
此时尚未到饭点儿,店里并没有客人,春喜和腊梅原本正凑在柜台前聊闲篇儿,见她如此,都有些吃惊,对望一眼快步走过来,就手倒了杯茶给她,笑道:“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地里,怎地像是受了二两闲气一般?敢是那番椒出了问题?”
“那番椒好得很,就是太好了,有人便将主意打到那上头去,好不要脸!”花小麦接过茶碗,一气儿灌了下去,抬头怒声道,“我是真没想到,他活了那么大岁数,高矮是个里正,竟能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那些话他说出来就不脸红?”
“谁,柳太公啊?”腊梅先是愕然,继而便噗嗤一笑,“若是他,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气,他是个甚么嘴脸,这村里还有人不清楚吗?赶紧说说,他在你面前又发什么癫了?”
花小麦便将事情始末与她二人说了一遍,一拍桌子,咬牙道:“说甚么不该赚村里人的钱,敢情儿我的番椒,是天上掉馅饼白捡的?从前在我二姐姐夫家房后栽的那一点,种子还是我家郁槐给我讨回来的,拢共只有十几枚,那是搭了人情的!后头青平县吴老爷给的那两包,也是我自个儿凭本事得来的,与他何干?好容易攒出两亩,他便跳出来想捞个现成,他凭什么?”
“别恼,别恼。”春喜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怎能不恼?”花小麦抬头看了她和腊梅一眼,“就算是两位嫂子,咱们平日里那样好,也不曾开口同我讨便宜,是我愿意送给你们,我的东西,我乐意!如今还不到收成的时候呢,他便腆着脸跳出来……说来也怪我,怎么就偏要选在今日去地里转悠!”
“你这一抱怨起来就没个完,他那人,你若事事与他置气,早死过八百回了。”春喜抬手在她肩头抚了抚,“要我说,你别搭理他就行,若实在气不过,大不了让孟大娘替你出头,我不信他还能不怕?”
一语惊醒梦中人,花小麦猛地一拍掌:“对,就是这样,等会儿我婆婆来了,我便跟她告状,让她给我说理。那柳太公若还敢来讨嫌,可就怪不得我了——你说他也是,明晓得我家有那么一位不好惹的,竟还敢……”
春喜噗地笑了,顺手将柜台上一篓果子递过来:“好了,歇口气吧,我瞧你与郁槐兄弟的感情是愈发好了,当着我们的面,都一口一个‘我家郁槐’地叫,也不害臊?他可晓得你在我们面前是这样絮叨的?喏,这是酱园子那边送来的青梅,说是用来做梅卤和梅酱,多出来一些,瞧着挺好,便给拿了来,你做蜜饯或是入菜都使得,要不这会子你吃一个压压火儿?”
说着,真个拈了一个往她手里塞。
花小麦一瞧,立时后退半步,忙不迭挡开她的手:“这青油油的,我看一眼牙就倒了,你还让我吃,想酸死我啊?下午我就把它做成梅脯,放上几日咱们分着吃,这大热天,啖两枚也好解解暑。”语毕,做个深呼吸,将那一口浊气尽数吐出,转身去了厨房忙碌不提。
……
小饭馆儿的扩建进展顺利,除了白日里动静大了些,惹得几个前来吃饭的食客抱怨了两回之外,就再没出任何纰漏,鱼塘已初见雏形,东北角也拾掇了出来,一切井然有序。
田里的番椒渐渐透出些许红色,孟郁槐终于自县城搬回家中,将那护佑库丁的活儿,转到了旁人手中,踏踏实实给自个儿放了几日假,或是在工地上盯着,或是于田间走动,当然,把握一切机会和媳妇腻在一块儿,更是重中之重,绝对不可以敷衍懈怠。
柳太公没有再来与花小麦提买番椒的事,然而随着收获之日越来越近,村里却陆陆续续有人上得门来,言语间透露出想买种子的意思,并且毫无例外,希望这价钱上,能够“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让一让”。
花小麦不堪其扰,又委实不愿让步,索性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往孟郁槐身上赖,扭着他胳膊愁眉苦脸道:“依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三十四话 红脸白脸
孟郁槐也是觉得有点棘手,偏过头去往村间小路上张了张,并未立刻作答。
他夫妻两个白日里甚少在家闲着,是以,村里那些个想买番椒种,提前跑来讨价还价的村民,便也络绎不绝地往小饭馆儿赶。连着三五日都是这样,门槛都要踩塌,买卖也没法儿好好做,惹得花小麦动辄冒火,就连他自己,饶是向来对村里人和善,也有些烦不胜烦。
几个月前番椒播种时,村里尚有许多人颇不以为然,话里话外地叫他“莫要甚么都依着自家媳妇”,这会子还未到收获之时,那起人却突然态度大变,还能因为什么?十有**,不正是那柳太公鼓动撺掇的吗?
这老头,真是……
花小麦原本便不痛快,此刻见孟郁槐不说话,就愈加憋闷,不轻不重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语带埋怨道:“你倒是给个主意呀,难不成你真如那柳太公所言,素日与他投契,眼下抹不开面子,就打算依了他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虽然你一向待我好,但这事你若胡乱做主,我真翻脸的!”
孟郁槐哭笑不得,回身冲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当我糊涂了?这不是还在琢磨吗?”
“那你要想多久啊?!”花小麦使劲跺了跺脚,“咱们从不曾想过要赚那起黑心钱,可再怎么说,也不能吃亏吧?我粗略算过,咱家那两块田,总共大约能产两千多斤番椒,当中的一半是要留着自用的,剩下那些卖给大家伙儿,他们即便只买个六七斤,拿回去晒干之后把种子取出来,也足够种一亩地。能花多少钱呀!明晓得这番椒是稀罕物,捏着钱都难买,却偏生指望着从咱们这儿讨便宜。这是什么道理?”
“我晓得你心焦,但气有何用?”孟郁槐见她脸都红了。便伸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花小麦却是意犹未尽,悻悻地又道:“若是真个没钱,那也倒还罢了,可我听腊梅嫂子说,那柳太公家中吃的茶叶都是一二百文一斤的,他短这两个钱?我还没打算卖那么贵呢!一斤五十文而已,满打满算。咱不过赚个几十吊罢了,家里也并不等着使,可难道咱辛苦这么久,为的就是给旁人做嫁衣裳?惹火了我。一颗都不卖与他们,看他们又能怎样!”
她这两日,也不知是不是天儿太热的缘故,心头燥得很,明知这样抱怨个不休也是无益。且非常烦人,却偏生管不住自己的嘴,胸中好似点了一把火,一路烧到嗓子眼儿,若不赶紧撒发出来。便会将自己烧个灰飞烟灭。
番椒即将收获,这是喜事啊,却为何竟如此糟心?
正说话间,偏巧孟老娘自家里来了,眼梢只一瞟,便察觉花小麦情绪不对头,当下便把嘴皮子一掀,冷声讥诮:“猴跳甚么,有人踩了你尾巴了?也不瞧瞧时辰,晚饭做了吗?我饿了。”
花小麦正怒气腾腾,不耐烦应酬她,随口回了一句:“哎呀娘,这会子您就别添乱了!横竖不会让您吃不上饭,麻烦您先进去歇会儿行不?”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婆婆,你这态度也不怕天打雷劈?”孟老娘登时不悦,一嗓子嚎了过来。
“您再多话,晚上便只有咸菜疙瘩!”花小麦瞅她一眼,居然真的转身冲着厨房高声喊,“芸儿,芸儿!捞两块老咸菜出来,我娘饿了!”
“你这死丫头,你威胁我?”孟老娘如何忍得,顺手抄起一根笤帚便要打她。
花小麦哪里会发憷,伶伶俐俐往孟郁槐身后一躲,只伸出个脑袋来:“我就威胁您,怎么了?有本事您别被我喂刁了嘴啊!”
婆媳俩谁都没打算让这谁,一吵起来便收不住,孟郁槐被夹在中间,脑仁子都给她们嚷嚷得发疼。
他不过离家一个来月罢了,这二人怎地相处成这般光景?他是应该拦一下,抑或索性听之任之?
往来几个回合,孟老娘到底年纪大些,扯着喉咙嚷嚷一通,体力就有点跟不上,只得暂且偃旗息鼓,斜睨着花小麦没好气道:“你这究竟是同谁置气,跟吃了炮仗似的?”
花小麦也有点口干舌燥,溜进大堂斟茶,顺手递给她一碗:“不就是前几日同您说过的那个事?这两天是何情形您也瞧见了,成日里没个清净,快烦死我了!”
那日与柳太公于田坎上“偶遇”之后,花小麦转过背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孟老娘听,当时她那婆母虽未曾表态,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阴恻恻的冷笑,显然心中已有计较。
然而自那之后,柳太公却再没露面,孟老娘无用武之地,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儿,这会子听见花小麦这样说,竟有些迫不及待,一拍大腿道:“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如此发愁?说来说去,也只怨你们平常太好性儿!哼,甚么交情往来,在我这儿都是个屁,这事儿除了硬着来没别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