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4895
  说着便又要哭。
  这事于花小麦而言委实糟心,除了劝之外,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低头想了一回:“他的丧事……”
  “信隔了三四十天才寄到,如今天又逐渐热了,只怕早就办完了,他媳妇手头又没银子,你指望着她还会花大价钱买冰,等咱们回去?那妇人也不是个好东西,爹娘就在本地,你只瞧着吧,不几年,准就给她再张罗亲事嫁出去!她的事我是没力气管,如今咱们和她也再无关联,凭她折腾去吧,只是咱家那两间老屋,也不知可会被她霸了去。”
  有句话花小麦实在很不想说,但这时候若不说出口,又未免太不像样,思前想后,只得万般不情愿地道:“依你看,咱们可要回去一趟?”
  回去?对于那所谓的“娘家”,她可谓是两眼一抹黑,那里到处都是熟人,若真去了,不穿帮、叫人看出端倪才怪!
  幸好,花二娘立刻就摇了摇头:“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一来现在回去也排不上用场,二来,我还在月子里,娃娃这么小,我怎能丢下他?横竖花大山有儿有女,也未必需要咱们这两个远嫁的妹子,这事你别管了,待过个一年半载,我让你姐夫陪我走一遭便罢。”
  花小麦大松一口气,抚了抚她的背:“你也别想太多,眼下还是先全心照顾我这小外甥的好。”
  她不敢乱碰那软面团一样的胖嘟儿,只轻轻摸摸他的脸颊,抿唇道:“你和我姐夫长得都好,这小娃娃眼见着往后也肯定特好看——可已给他取了名儿,叫什么?”
  花二娘收拾心情,说到这盼了两年多才来的儿子,面上露出一星儿笑容:“别提了,说到这个我就……大名还没来得及取,他爷爷给想了个小名,叫铁锤,你说多难听!”
  “铁……”花小麦差点喷出来,别过头去狠命咳嗽了两声,“铁锤?那个……挺好的,赖名儿好养活,而且我姐夫又是干这行的,多合适?等改日你和我姐夫闲下来,再仔细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就行,不打紧,不打紧。”
  因又道:“对了,你最近吃得怎么样?”
  她不问这个还好,一说起来,花二娘脸就立刻皱了起来:“你还用得着打听吗?我那婆婆倒真是肯花钱的,只我晓得她全是为了她的小孙孙,每日里全是油腻腻的,且少滋没味,吃得我发呕。说不得,为了那小祖宗,梗着脖子也得往下咽。”
  花小麦也料到多半就是如此,想了想,便笑道:“我不好天天往这边来,怕景大伯景大娘烦我,这样吧,从明日起,我每天做两道菜送去铁匠铺,让姐夫带回来给你。不过,好像你现在确实不能吃盐太重的东西,我把味道调得淡些,对你和……铁锤都好。”
  花二娘点头应了,朝她面上一瞟,抿了抿嘴角:“如今我生了铁锤,可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往后腰板也硬些,倒是你,怎地半点动静都无?当初那老神仙给你诊过脉,说你并没有任何问题,你……”
  “我婆婆昨天才拿这个敲打我,今日你又来?”花小麦撇撇嘴,“我又没偷懒,偏生就是没音信,我有什么办法?”
  “噗嗤!”花二娘终于笑开了,伸指头在她脑门一戳,“反正你得加点劲,你的年纪不算大,郁槐可不小了。他那人嘴上不爱说,心里却不知怎样盼着,当初你一门心思要嫁他,这会子……”
  花小麦自认脸皮极厚,然而被她这样唠叨两句,面上仍有点挂不住,故作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这工夫操闲心,倒不如照顾好你自个儿和我外甥!我回家去了,今日不去做买卖,也得在家给我婆婆张罗饭食,若晚了,又要被她念。”
  说罢,将她塞回被窝里,从屋中退了出去。
  ……
  孟郁槐晚间回来,听说花大山死了的事,不免有些愕然。他大概晓得花小麦之前在家中过得很不好,因此见她神色不十分悲痛,也并不曾起疑,只哄了她两句,便将这事儿略了过去。
  重要的是,他今日归来,带回一个消息——那名士宴的承办,最终落到了花小麦头上。
  “说是陶知县吃了你做的那道甚么‘山海兜’,心中非常欢喜,觉得与那名士宴甚为契合。之后多方查探,听说你那小饭馆儿生意向来做得厚道,且在咱们村附近这一带的官道上很有些名气,连相邻几个县也有耳闻,他一高兴,便将这事儿拍板定下了。”
  他笑着道:“如今你算是放下一块大石了?接了这个差事,往后你这小饭馆儿,在芙泽县饮食行当便算是有了名头,再不用为生意发愁。”
  “别说得好像这事儿跟你没关似的。”花小麦半真半假地白他一眼,“我可记得是你说过,这名士宴落到我头上,对你们连顺镖局也很有好处,你们与官府打的交道可不少,你媳妇我把这事儿办妥了,也算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要谢谢我才好。”
  说来也怪,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可能是这遴选实在拖得太长,将紧张和兴奋的情绪都耗尽了的缘故,反而很平静。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过按部就班地去了几趟县里,见过那传闻中非常清廉的陶知县,与他手下专办此事的人细细反复商议,定下菜单之后,便只等五月初五的到来。
  与此同时,春风楼的赵老爷在花小麦从省城回来的第五天,风尘仆仆地找到了珍味园,正式提出,要与她签一年的酱料订单。
  第二百二十话 福祸相依
  赵老爷来的那天,花小麦是被匆匆赶到小饭馆儿的孙大圣给叫去的,其时正是下午闲暇,花小麦在厨房中与周芸儿细细解释那“文思豆腐”该如何用刀,并于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应当打探一下,这妮子何时与文秀才混得那般熟。尚未想好要怎么开口方算不突兀,孙大圣便心急火燎地奔了来,也不及细说,扯着花小麦便去了珍味园。
  天气愈加热了,赵老爷身材原本有些胖,从县城跑来火刀村,即便是坐车,仍憋出一头的汗,入了酱园子,便坐在一堆大酱缸中间,图那处阴凉,一面撩起衣襟来扇风。
  花小麦走进去冷不丁一瞧,倒觉得他与那些个酱坛好似完全融为一体,禁不住要笑,忙死死憋住了,扬声笑道:“您怎地这样大热天赶了来?这两日我常在城中走动,您既要寻我,打发个人来村里说一声,我顺脚去您铺子上一趟就行,何必如此奔波?”
  “啊呀,可不是?”赵老爷万般懊悔,跌足道,“我竟忘了,那名士宴的承办权落到了你头上,最近这几日,你恐怕时常得去与陶知县那边的人商议,呀,早晓得我倒不费这工夫了!对了小麦丫头,我还不曾恭喜你哪,我春风楼那个魏胖子,果然是个不中用的,真真儿气死人!”
  “多谢您。”花小麦仰脸冲他笑笑,“魏大厨那天……是事发突然,真要论起来也怪不得他——您今日来,可是为了那酱料的事?”
  “可不?”赵老爷点了点头,似是被说到了心烦处,立刻便愁眉苦脸地抱怨起来,“上回在终选会场,我不是同你提过吗?那城西万记,当初我尝了尝他们送来的样品,觉得滋味还过得去,便与他签了一年的订单。头一个月送来的酱料尚算使得,哪晓得自第二个月开始。就开始给我闹幺蛾子了!”
  “到底怎么了?”花小麦一下子就联想到那胖大女人买陈米的事上头,却并未说出来,只淡淡地问道。
  “嗐,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赵老爷恼怒地挥着手,高声道,“他家每回送来酱料,都十分殷勤地替我搬去库房,我先还以为他们会做人,心中很是赞了两声,却不料。他们是在里头给我做手脚哇!送来的酱料是两样的。那起好一些的货色。全都摆在最上头,待过了大半个月,再去取用时,剩下的都是些又酸又臭的东西。根本入不得口!我打发了人去找他们东家说理,你猜人家怎么答?”
  这……其实也并不难猜吧?
  花小麦心中早有计较,闻言便笑着摇了摇头:“不必说,他多半是告诉您,是您管理不当,把酱料给沤坏了,与他却是完全无关,对吧?”
  “真给你说着了!”赵老爷又是一拍大腿,“一个月是这样。两个月照旧如此,最近这段日子,我每个月都要拿钱出来格外置办酱料,老这么下去,银子花得如水一般。我能不心疼?索性,我还是趁早与你这珍味园重新签个单子吧。上回你送来的那小瓶儿小坛子的酱料我尝过了,味道又醇又浓,是极好的,喙,当初我若是多等上两天,别那么着急,也就不会有这麻烦了!”
  “您来照顾我这酱园子的买卖,我自然求之不得,从下个月起,会准时把酱料送去春风楼。”花小麦抿唇笑了一下,“只不过,恕我多句嘴,与城西万记的那单生意,您得处理妥当才是,毕竟也签了一年的单,万一……”
  “这个我知道,正与他们掰扯呢。”不等她说完,赵老爷便颔首应道,“那伙人瞧着不过寻常,一个个儿却横得很,我心下晓得这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哼,也不怕他说我张狂,钱我很有两个,左右我也不急,陪着他慢慢耗就是!城中还有好些食肆,用的也是他家酱料,我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陆陆续续都会上你这边来,丫头你这回可是赚大发了。”
  花小麦不预备在这个话题上与他说得太多,客套了两句,便领他去瞧了如今珍味园里出产的各色酱料,让他自己选了平日里常用的几种,由雷师傅妥当记下,彼此又郑重其事地签了单子,便将他送了出去。
  如赵老爷所言,城中那些个之前从万记买酱料的酒楼饭馆儿,果真三三两两地奔着火刀村而来,见了珍味园那些用料讲究、滋味浓厚的酱料,如同发现了宝贝,纷纷忙不迭地签单子,生怕落于人后。
  说起来,对于珍味园而言,这倒的确是好事一桩,然而花小麦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稳。
  她与城西万记那个胖大女人拢共只见过两面,却每回都能深刻体会到此人的难缠。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依着那女人的性子,恐怕十有*不会将错处揽在她自己身上,反而满心里责怨珍味园抢了她生意。若是被她找上门……啧啧,就她那彪悍的风格,这满园子里的男人们,未必应付得了哇!
  因抱着这个念头,接下来的几日,她往来珍味园的次数便明显增多,看见雷师傅和孙大圣,也总不忘切切叮嘱两句,让他们务必要打醒精神,万事多留个心眼儿,以免着了人家的道儿。
  四月的最后一天,火刀村的雨季再度来临。
  每年到了这时候,老天爷就像是遇到了甚么伤心事一般,没日没夜从不间断地落着雨水,将整个村子反反复复地冲刷,瞧着倒是通透明净,天气也凉快下来,只是对于田间种着粮食和各种作物的农人们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老百姓们不得不被困在家中,却人人都是坐不住的,但凡雨势小一点,便立刻要冲入自家的田地里,排水、扶正秧苗,裹了满裤腿的泥,双腿重的似灌了铅,也顾不上整理。若是有平日里关系处的好的,便互相吆喝帮忙,田间竟仿佛比晴时还要热闹。
  下着大雨,小饭馆儿的生意很受影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着急也派不上用场,花小麦得了些空闲,索性便与孟郁槐一道在打谷场那边照应两亩番椒;孙大圣是从小在火刀村长大的,对于这天气司空见惯且极有经验,早早地便帮着雷师傅两口子,将院子里的酱缸都抬进了库房里,倒也不曾有半点损失。
  这日下晌,眼见得雨似有要停的意思,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便又去了地里。才刚刚在田间打了个来回。那小耗子便一溜烟地跑了来。
  “东家。你赶紧去……去一趟酱园子,从县城来了一伙人,凶神恶煞的,瞧着好不吓人。雷师傅让我来请你哩!”
  半大小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弓着腰呼哧呼哧喘了几声,急吼吼地道。
  “是不是城西万记的人?”花小麦一颗心顿时往下一沉。
  她又没得罪过谁,大雨天儿的还跑来找晦气,除了万记,只怕也没旁人了。她这边将县城里的生意接的越多,万记的日子也就越不好过,十有*,是那胖大女人咽不下这口气。跑来搅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过不上两天消停日子?
  “是,好像是的。”小耗子连连点头,“东家你这就随我过去吧,我看他们。不是善茬……”
  花小麦叹了一口气,就被孟郁槐在身后敲了敲脑袋,回过头,便见他又习惯性地皱起眉来:“什么事?”
  “不就是前两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事儿?当时我便